“呀”街市上,離落被一個不知名的女子衝撞得差點摔在地上,幸而身旁的洛冥越及時將她扶持住,這才站穩腳步。
伸手往腰間一觸:“我的錢袋——”離落一聲驚呼,定是方才那名女子,故意衝撞她,好順手牽羊,將她的錢袋偷走。
身後名揚頓時驚覺,抓緊手中佩劍,一個華麗的騰空翻身,便淩空躍起,以最快速度的輕功往方才那名女子的方向追去,離落與洛冥越以及剩下幾人,也快步地往前跑去。
名揚不愧為一等一的高手,才追趕了幾步,那名女子便落入名揚手中,待他們趕至,隻見名揚正用他那冰冷散發寒光的劍抵在那名女子的脖頸處,而那名女子則衣衫襤褸,發絲淩亂,表情恐懼,全身顫抖地跌坐在冰涼的地上。
“說,你是何人?為何要做這種偷盜之事?”名揚像審犯人似的,言語之間毫無憐香惜玉。
那名女子顯然是被名揚的言語嚇到了,全身一顫,隻見她並不答話,隻是緊緊咬著下唇,眼淚止不住的從眼眶中湧出,那般楚楚動人,惹人憐。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實在是太餓了”她抬起頭,柔弱,有氣無力的聲音便是從那名女子處傳來。
離落仔細打量起她,心下充滿疑慮,這名女子,一眼看去,也不過才十六七歲的年紀,怎會如此落魄,是她遭遇了什麽?對於她的經曆,離落著實有些好奇,甚是疑惑。於是,她便示意名揚放下架在那名女子脖頸處的刀劍,走上前去,蹲在她前方,與她平視,離落這才看清這名女子的容貌,雖臉上有些汙痕,卻也不難辨出,這名女子有著較好的輪廓,雙目猶似一泓清泉,此時正驚恐似的盯著她,充滿戒備。
離落朝她友好一笑,伸出手想撫去她前額淩亂的幾根發絲,她卻害怕地用手撐地,將身子往後稍稍挪了挪。離落的手便落了空,尷尬地停在半空,於是,離落便收回手,用盡量低柔輕細的聲音對她道:“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麽,怎會如此落魄不堪?”
她依舊帶著那雙含淚的楚楚幽深的眸子,警覺的盯著離落,卻並不說話。
離落歎一口氣,真誠地對上她的眼眸,道:“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傷害你,隻是看到你這樣,想要幫你,我們並無惡意,如果你相信我們,你若有什麽難處,盡管說出來,興許我們還能幫你些什麽”
終於,她看離落的眼神不再是小心翼翼,害怕謹慎的,離落的一席話也終於讓她放鬆了警惕與戒備,眾人皆聽著她娓娓道來:“我本是江陵人氏,祖籍江陵林家村,名喚林婉兒,家中有一老父,我自小娘親去世的早,所以,我是被爹爹撫養長大。兩年前,村中忽然引發一場瘟疫,爹爹雖懂醫術,可當時疫情太過嚴重,爹爹也著實無能為力,因此,我與爹爹被迫遠離家鄉,來到潭州安頓,因在這裏並無任何親戚,所以,剛到之初,我與爹爹皆是清苦度日,我靠著一些織繡手藝賺些錢,爹爹則開起了醫館,幫人治病,日子也就一天天好了起來,不想那一日”
隻見她的神情,再往下說時,她忽而轉為無盡悲傷,同時又略帶一絲怨恨:“不想那一日,魏公子突然帶了一群衙差來到醫館,他們誣告我爹醫死了人,並將我爹抓走,我清楚爹爹的醫術,從前在家鄉,爹爹也都是自己開醫館替人看病,從未有過醫死人之說,而他們卻無端冤枉我爹,我自然不服,於是要求他們拿出證據,誰想他們真的將一具屍體抬上了公堂,說是魏公子府上的一名家丁,因前幾天感染風寒,來到我爹的醫館看病,後來又因吃了我爹開的藥,當晚就口吐白沫,暴斃而亡。”
離落聽著她的故事,看著她起身,背對著他們講述著她的種種遭遇,她單薄的背影顯得那般落寞,孤寂,雙肩微微抖動,想必是在隱泣吧。
“那之後呢?”離落關切問道。
她深深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在公堂上,我仔細察看過那名家丁,發現他麵色及全身發紅,舌苔表麵幹燥暗紅,我從小便跟著爹爹學醫,又怎會看不出他是身重曼陀羅而死,可魏公子硬是在公堂上誣告我爹,說那名家丁是中砒霜而死,並且把我爹開的藥方也一並呈了上去,按照醫館的規矩,抓藥全是由我來負責,我清楚記得那名家丁來我爹的醫館看病之後,我也確實按照藥方給他抓過一定劑量的砒霜,可是作為一名大夫,又怎會不清楚砒霜該在多少劑量下,才是可以給病人服食的,可是吳縣令將我爹的藥方作為證據拿給我看時,砒霜的劑量明顯被人動過手腳,可吳縣令並沒有繼續追查下去,卻隻是看了一眼藥方,便讓我爹畫押,爹爹自然不願這樣平白無故遭人冤枉,不肯畫押,吳縣令便在公堂之上,公然對我爹用起刑來,我再三懇求,不顧顏麵的下跪,磕頭,哭喊,任憑我怎麽做,吳縣令都以那份藥方為憑證,抓著我爹不放,最後,爹爹被他們關進了大牢,試問,一個年近五旬的老人,又怎麽受得了大牢那漆黑陰暗之地,更何況爹爹身上還帶有傷。”
離落望著她的背影,更顯落寞寂寥,她吸進一口氣,隱隱帶著啜泣聲:“當時,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爹爹被關進大牢,心中唯一想的就是趕快將爹爹救出來,之後,我又一次去了吳縣令的府邸,而他的管家卻將我趕了出來,無奈之下,我隻好跪在了門外,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在這座城鎮,沒有任何的親戚,這兩年,都是我和爹爹相依為命地生活著,現在爹爹出了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求誰,爹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他,我一定要救他出來,而現在,我唯一能求的就是吳縣令,隻希望他能大發慈悲,憐憫我們父女,爹爹興許還會有救”
“我隻記得,那天我一直跪在門外,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膝蓋早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而腦袋卻分外沉重,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撐下去爹爹才能有救。直到晚上,天空開始飄起一些細小的雨絲,而我卻依舊跪在雨中,不願就此離開,直到夜逐漸轉深,雨逐漸變大,在我以為自己會因體力不支而倒下去時,大門終於打開了,而我也在這開門的瞬間,再沒有了知覺”
“當我昏昏沉沉的醒來之時,有個丫鬟一直在我身旁服侍,待我問清時,我才知我是躺在了吳縣令的府上,之後,房門開了,令我不可思議的是,魏公子竟也在吳縣令的府上。”
“直到後來,我才知原來他們早就預謀好了,魏公子威脅我說,隻要我願意嫁入他府邸,我爹也就能平安出獄,如若不然,爹爹就會被他們……”
她的話語早已被哭泣所截斷,她隱隱泣著,哭聲微弱卻讓人無比憐惜,她繼續往下說道:“一開始,我自然是不願意的,百般拒絕,可是後來,魏公子帶我去過一次大牢,我親眼見到爹爹被他們殘忍虐待,不顧他是一個五旬老人的身份,將他綁在一根柱子上,看管大牢的獄卒拚命用鞭子抽著爹爹,逼迫爹爹畫押,試想,一個五旬老人又怎麽承受得住這般對待?爹爹被他們打的滿身是血,皮開肉綻,我再也忍受不住,再也無法看著爹爹被他們這樣欺負,我知道,魏公子看上了我,隻要我願意,爹爹自然就能平安無事”
她仰天長歎一聲,聲音充滿無奈與哽咽:“也許這世間,就是有諸多不公平之事,不管命運給了我們什麽,我們都不得不去接受,任憑你怎麽扭轉乾坤,逃不掉的終究是逃不掉。無奈之下,我隻好被迫答應了這門親事,幾天後,爹爹安然出獄,而回家後的爹爹,再也不肯同我說上一句話,我知道,他是在氣自己,認為我是因為他,才要嫁入魏府,另一方麵,也是萬般不舍我這個女兒,可是像我們這般無權無勢的人家,哪能任由自己做主”
“幾天後,聘禮下到家中,又過幾天,我便被媒婆梳妝打扮好,身著大紅嫁衣,由媒婆攙扶著坐進了花轎,在大紅蓋頭下,我隻覺滿眼都是一片紅,紅得耀眼,紅得我喘不過氣來,就這樣,拜過堂,我便進了洞房,在房間一直安靜坐著,聽著門外的動靜,手中抓緊衣袖,卻到底掩飾不住心中的慌亂”
“後來,我是聽到門外一陣吵雜的響動,似乎是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心中一驚,什麽也不顧的掀了紅蓋頭,便推門往前廳跑去。我相信,這一幕會成為我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傷痛”
她轉過身看著離落時,淚眼早已崩潰,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