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什麽交心話都願意同我說的公主不再喜歡在我麵前嘰嘰喳喳了,也不問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隻是選擇了沉默來換取我們之間還算平和的表麵關係。看那情形,我覺得就算我當時再怎麽合理的解釋都已是徒勞。一般解釋的關鍵不是在於你的解釋是不是可信,而是你想解釋給他聽的那人她是不是信任你。選擇這種狀態我很不快活,可也無處發泄,公主不理我,嵐鳳,算了,嵐鳳從來也就是一個模樣,沒什麽太大差別。最值得慶幸的莫過於容玨沒有來再找我麻煩。可這個麻煩沒來,倒是來了一個更加棘手的麻煩,時人傳頌的五國第一美人,陳國小公主容莞,她不知從哪兒聽到了我的消息,竟然對我產生了興趣。這著實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麵對一個少不更事,心思單純偏又膽大包天,刁蠻任性的女子,倘若她隻是一般官家小姐倒也罷了,她卻又是一國公主,真叫你無處可逃,必須麵對。
此刻,她正雙手做花狀撐著下巴,眨巴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看著我。
“哎呀,我聽二哥說了唐國來了個頂有趣的女子,連世子哥哥都肯定了二哥的說法,看來,你肯定有趣,隻是,為什麽我跟著你這麽多天,你都不表現出來呢?難道你真的如同別人所說,隻在男子麵前表現你有趣的一麵麽?”這話說的——真心讓人窩火啊。
“莞公主,那你怎麽想我的呢?”
“咦?我這樣說你你不生氣嗎?”
“我當然生氣,可是我卻不能生你的氣。”
“為什麽,就因為我是公主,你不敢?”
“不是,是因為你也是聽別人說的,所以,我要生氣的話,那也該是生那個說我的人的氣才是,至於公主,那得看公主你對我的看法了。”
“嗯,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了,同樣都是公主,你覺得是我好一點,還是你們公主好一點啊?因為從小我就想著長大了要嫁給世子哥哥的,可是你們公主搶先一步把我的世子哥哥給搶走了,我不服氣!她們都說我比她好,你呢,你說!”
••••••就算你比公主好,你也不能嫁給你世子哥哥啊••••••這都是一個什麽樣的家族啊。我看了眼屋子外麵的秋千,想著還是盡快轉移話題的好,就驚訝的大叫了一聲,成功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屋外。
“怎麽了怎麽了?你瞧見什麽了?”
“回莞公主,我隻是看見屋子外麵的秋千想到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公主是不是每次都很羨慕兩位兄長出神入化的輕功?”
“是啊是啊,可是父兄們都不讓我學。”
“其實呢,我們沒有輕功也可以飛起來的。”
“真的嗎?!”
“公主要不要試試?”
看著她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我不禁都對接下來的實驗充滿了期待。這位公主四歲開始習舞,身體柔韌性極好,且底子厚實,如果身子被繩子吊起來應該也不會出什麽事。找人來做了些準備,玩了幾回果然都沒出事,可公主似乎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掉在繩子上還死活不願意下來了。最後迫於無奈,被兩個侍衛中的高手給壓製住了帶了下來,一下來就拉著我的手耍賴,迫於公主的淫威,我也隻好答應在他父王壽辰之際幫她一個十分危險,辦好了還不一定榮華富貴,辦砸了卻一定人頭落地的忙。
王的盛宴當天,在長壽宮的後院,當宮廷掌樂安排的節目完畢時,忽然宴上所有的宮燈全部都熄滅了,眾人紛紛惶恐不安時,幾支利箭劃破長空射進築起的火盆裏,瞬間整個場地被點亮,正麵對著陳王的不遠處一架秋千上,莞公主身著一件桃粉色廣袖流仙裙伴隨一陣悠揚清麗的琴聲在秋千上翩然起舞,宛若仙子精靈。在眾人看得癡傻之際,秋千蕩起的弧度變大,莞公主忽的從秋千上滑下,有人不自覺的驚呼,瞬時就看到無數花瓣紛飛,而莞公主就是穿梭在這花瓣雨中朝陳王所在的舞台子上飄飛了過來。
事先準備好的伴舞女子們紛紛踏上了舞台,期間兩人悄無聲息的取下公主身後勾著的鉤子。大概是頭一回見著這麽壯觀的場麵,也或許是莞公主今日實在美的不可方物,兩旁屋頂上撒花的侍衛們竟然看的癡傻了,忘了撒花了。我不得提前去拉了線,台場中央那朵剛剛趁人不注意緩緩升起的花苞形狀的天燈忽的綻開,無數細碎的鱗片灑落,像是驟然出現的星光,負責撒花的侍衛們總算是回神了,紛紛從籃子裏掏出花瓣來繼續灑。為了這一場舞,我們采了一園子的桃花,估計五月是吃不著桃子了。我鼓掌示意侍女們上茶,看著陳王揭開白玉蓋,應該和悉數王公大臣們一樣都看見了茶水上漂浮的那朵桃花了。最後莞公主接連的十來個漂亮的回旋,一曲舞畢,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陳王,大笑著鼓掌稱讚,大臣們立馬從癡迷的狀態中回過神來,紛紛讚歎這驚為天人的一曲舞蹈。
我總算是可以緩口氣了,明明早春夜寒露重的,我卻滿頭的冷汗,趕緊擦拭幹淨,悄悄回到了嵐鳳身邊,她偏頭看了我一眼,終究是沒說什麽。我看著身前的公主,作為世子的側妃,坐在世子的左側,世子妃正在附耳對世子說些什麽,容恒抬頭看向對麵坐著的容玨,他也隻是輕輕笑著端起茶盞,吹了口氣,像是吹開那開在茶上的桃花。
“公主這一次真是讓臣妾大開眼界,什麽壽禮都讓公主的這支舞給比下去了。”王後喜笑顏開的又給陳王倒了杯酒,陳王讚許的點點頭,愛憐的撫摸著上千撒嬌邀功的莞公主的頭。
“今日父王高興,莞兒你是如何做到的?”
“父王是問我剛剛如何飛起來了吧?兄長們有輕功,莞兒沒有,可是莞兒有比輕功更厲害的寶物。”
“哦?那可否讓父王也見見你的那寶物呢?”
“當然啦!”看著公主朝我們這邊看來,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果然她把我供了出去,陳王當堂傳見,我連借口都不敢找,乖順的隨著親衛走上前,跪拜。
“你就是莞公主所說的寶物?抬起頭來讓孤王看看仔細。”
我聞言隻得緩緩抬起頭,看著一旁得意的笑著的莞公主,才意識到自己是錯了,且錯的離譜,是我自己把我推向了這風口浪尖,現在群臣的眼睛都可以把我看出千萬個窟窿來。年過半百的陳王用鷹隼般淩厲的眼審視著我,我藏在袖子裏的手死死握緊來緩解此刻的不安。陳王忽的大笑,拍了一下膝蓋。
“你下去吧。莞兒啊,既然是寶貝,就該藏好了不要叫人看見。”陳王這麽高深莫測的一句話對於在座的大臣們來說無非就是說明了我成為了顆有利用價值的棋子。可悲的是後知後覺的莞公主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麽,繼續得意洋洋的跟她的父王興高采烈的說著什麽,聽來聽去都像是跟我有關,在心裏為自己默哀了千萬遍,邁著都不像自己的雙腿走回嵐鳳身邊,江雪公主卻對我露出了自那次事件之後頭一個溫暖的熟悉的微笑。宴會散後,回到沁雪殿,公主一把拉起我的手。
“對不起莫語,是我誤會你了,原來你刻意接近世子,二皇子和公主,隻是為了陳王,我想我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我向父王一提,父王就同意了你陪我來陳國了,接下來,你要幫我。”我不知道她所指的幫她到底是什麽,直到出來後嵐鳳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麵是唐王的親筆:“雪兒用情太深,成事不足,孤王身體大不如前,望在有生之年能抱得小皇孫,你助她一臂之力,必要時控製住陳王,二者擇其一,選你覺得簡單的那條路走”。選我覺得簡單的那條路走?哪條路對我來說是簡單的?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有太多事情已經由不得我選擇了。
“沁雪殿宮女莫語,陛下傳召,請隨我走吧。”門外很快就來了傳旨的人,我不禁苦笑,最後望了一眼一臉喜色的公主和眉頭緊蹙的嵐鳳,跟隨侍者往那看不到盡頭的前路走去。
“嵐鳳,你是不是覺得我和父王一樣,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白雪一臉淒愴的看著窗外。
“屬下不敢。”
“在這波瀾詭譎的政治風雲之中,既然女子注定是用來作為爭鬥的犧牲品,我便是踩著她們的屍體上前也要求來自己的保全,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這生來便不公的命運”
“二哥你發什麽火呀?你難道沒看見嗎,父王也很喜歡莫語啊!”容莞急的跳腳,委屈的朝著無端端朝她發火的容玨瞪眼,卻被對方強大的氣勢給壓了回來,癟嘴悶哼。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原因,她很可能以後,都是父王的人了。”
“什麽?!不會的,父王都可以做莫語的爹爹了。”
“父王說的沒錯,既然是寶貝,就該藏好不叫別人看見,是你親手,把她獻給了父王。”
“不不不,我沒有那樣想的,我隻是,是世子妃告訴我說莫語最近在沁雪殿過得不好,她的那位公主因為她最近和我走得近而跟她產生了間隙,讓我想辦法抬高莫語的身份,於是我••••••我真沒想過會是那樣的,二哥你信我——”
“回二皇子,陛下果真夜傳了宮女莫語,現在正往巫池去。”
“巫池?那不是父王要臨幸的女子沐浴承恩的地方麽?不會是父王真的要••••••不行,我得去阻止父王!”容莞轉身要跑被容玨握住手臂,著急的看著他。
“你這樣去,不但救不了她,反而會因為敗壞了父王的興致而讓她今後都沒有生路。”
“那怎麽辦?莫語會恨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