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什麽救她。”離岸這句話倒不是看輕了她,隻是在客觀陳述一個事實,的確,她在北堂嫣的夢裏,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她拿什麽救她?難道要在她麵前現身說:“北堂嫣你跟我走吧,這不過是你的一場夢境,你被困在自己的夢境不願醒來,而我就是那個來帶你走出夢境的人”?她沮喪的耷拉著頭,肩膀無力的垂下去,甕聲甕氣的說:“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可以救她了麽?”

“她自己看不破,任你們誰也救不了她,不過——”

“不過什麽?!”山玖月驚喜的抬頭,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

“不過也不是毫無希望,隻是——”他琥珀色的眼中華光流轉。

“隻是什麽?你快說呀!”她緊緊拽住他的手腕。

“隻是,要付出一點代價,而我,並不想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付出那點代價,除非——”

“除非什麽?”她從未覺得這頭妖精是這麽囉嗦,抓著他的手因為氣憤和著急而更加用力,他斜眼瞥著她大膽運力的手,威脅警示意味十足,她趕緊放鬆了手,諂媚的嗬嗬“除非什麽呢?”

“除非,你求我。”

她還以為是什麽呢,趕緊雙手合十放置額前“求你啦,求求你啦,幫幫她嗯?你看,你跟她其實並不是沒有毫不相幹的。她如果醒不過來,我就出不去,我出不去,你就帶不走我,帶不走我你也回不去,這樣看來,你和她的關係還非同一般呐!”

“嗬,你還真會自圓其說。”離岸一隻手抱起她,飛身向天際而去。

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個煙霧繚繞的地方,潔淨如冰的地麵上生出一棵大樹,樹的枝幹枝椏上沒有一片葉子,樹上纏繞了數不清的紅線。山玖月從離岸身上下來,走向那棵突兀的大樹,輕輕拽著其中一條紅線看向離岸。

“這裏是?”

“月老宮。”

“我們到了天宮?!”她心裏正嘀咕著原來月老宮長這樣,一個老叟拄著拐杖從一旁走出來。

“嘿,你這丫頭莫要亂動紅線!”老叟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她身邊,伸出拐杖就要往她白淨的手腕上敲去,隻見冷風一掃,眨眼間眼前的小姑娘沒瞧見了,倒是一個白衣男子斜立在麵前,一手抓住他拐杖的一端,燦金的眸中滿是寒意。

“你這是要打誰?”

待看清了來人,老叟隻差沒骨架散開,顫顫的放下拐杖。

“哎呦,怎麽又是你啊!”月老還記得差不多是五百年前,也是這個妖上天庭鬧事,引了業火來差點將這姻緣樹給燒了。現下,他懷裏還護著個女娃娃,莫不是又要來鬧事吧?

“是我。”

“哎呦喂,算老身求求你,去別處鬧騰吧。”

“這可不行,如今有一樁事,隻能找你。”

“嗨喲!”月老哭喪著臉跌坐到地上,無奈歎著氣。山玖月從離岸懷裏走出,也算明白離岸帶她來著的意圖,如果改了南宮羽和北堂嫣,南笙之間的紅線,或許真的就能救北堂嫣了。她跑過去蹲在月老身邊,好心安慰到“月老爺爺,你不要害怕,我們此番前來沒有惡意的,就是,就是想求您幫個忙。”

“幫忙?幫什麽忙?”月老認命的看著這個好說話的姑娘。

“爺爺您幫著找找北堂嫣,也就是五百年前被罰下凡的那朵佛前紅蓮的紅線。”她眨巴著雙眼誠懇的看著月老,月老雖存有疑惑,一個好好的人類的小姑娘怎麽和那隻老妖廝混在了一起,但還是礙於離岸的淫威,不得不爬起身,走到姻緣樹前,唸了句什麽。其中一根紅線就亮了起來,格外顯目。與此同時,樹下的一方水窪忽的變成了一麵明鏡般,映刻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月老廟外陰雲密布,四野無人,一個緋色的身影麵對著月老像,用衣袖抹去了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的**。這不是北堂嫣是誰?

“你在這兒哭頂個什麽用?你想要哭給他看的人又不在這裏。”月老對著鏡麵裏的北堂嫣歎氣說到。

“我倒是想哭給他看,可他不要。”看來這北堂嫣找月老不隻一次了,兩人熟稔的聊起天來。

“何苦呢?你明明知道,你們的紅線不在一處,你這樣費盡思量,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他有一段前緣未了,命中安排他要與那孩子共結連理,他雖許了你來世,這天命要他把所有的情都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你••••••就放手吧。”

“那南笙到底什麽來頭?比我還厲害。”

“她前世是瑤池裏的一滴仙露,隨著觀音大士將其撒在了一片竹林中,依附在一支竹上有了精氣,修煉了五百年也快升小仙位次,但為了那匆匆一瞥,便擯棄仙道,成了岑瀟手中的竹簫,日日夜夜常伴身側,王母垂憐,便做主由我來給他們牽了這樁姻緣。她本該轉世北堂嫣,奈何你篡改了命格,所以安排了她轉世為南笙。那時,岑瀟的的確確不曾喝那碗孟婆湯是想要記住你,可轉世輪回之時,陰司奉王母之命將他的前塵記憶封印了,如是,他今生便隻鍾情於她一人。”

“我才不管什麽五百年,我隻知道這一世,岑瀟是我的!”北堂嫣怒吼了句,也不管廟外雨有多大,就衝進了雨裏,很快,水窪又變回了先前的樣子,再不見月老廟和北堂嫣。月老看了眼北堂嫣的紅線,正跟另一根紅線纏住,完全往不同的方向牽扯,看著北堂嫣的那根紅線若在這樣逆行下去很可能會繃斷的。

“她這又是何必,當初她擅自闖入命格司翻看了她與岑瀟的命格,硬是將自己投進了北堂嫣的身體。可她卻隻看到了那前半部,知這一世北堂嫣與轉世為南宮羽的岑瀟有一段姻緣,卻沒有看到後半部。本是為了了卻那仙露的一段塵緣,也是為了岑瀟的修行才安排了他們的姻緣,被她這樣一攪和,逆天而行,自然是改變了三人的命格。”

“那會怎樣?後半部裏到底隱藏了什麽?”山玖月很是替北堂嫣著急。

“北堂嫣會死,死在很南宮羽成親的當晚。”月老感慨的搖搖頭。

山玖月忽然不想再知道那個答案,岑瀟是否愛過紅蓮。她覺得此刻事情還是有轉機的,倘若北堂嫣肯就此放手,懸崖勒馬,便可逃過這一劫,反正,這一世岑瀟不也沒有愛上她麽?這正好,是給彼此一個機會。她拽了拽離岸的衣袖說:“離岸,我們快回去吧。”離岸看了眼樹上北堂嫣,南宮羽那糾纏不清的紅線,知曉她心中所想,抱起她縱身一躍,便從那姻緣樹下消失了。月老守著這姻緣樹,隻一個勁的搖頭感歎“何必,何必。”

南宮羽本仰躺在榻上看書,見案前宣紙都讓窗外飄進的雨給打濕了,走到窗前去關窗,卻無意間瞥見了窗外正對著的那顆桃樹下被雨水浸濕的瘦削的白色身影。看她蹲在樹下牆角邊瑟瑟發抖,他披了件罩衫,撐開門邊立著的竹傘朝她走去。當她頭上那一方陰雨被這竹傘擋去,她緩緩抬頭看向即便是入睡前閑散的衣冠不整卻豐神俊朗的南宮羽,一反常態的沒有歡欣鼓舞的笑,隻是抱臂蜷縮的更厲害些,汲取那根本不存在的溫暖。

“你回去吧,我隻是在這兒看看你,一會兒就走。”她不看他,低頭,映入眼簾的卻也是他的鞋。

“下這麽大的雨,我送你回房去。”說著一手執傘,半蹲下身來,一手伸向她的臉龐,替她輕輕抹去臉上的水滴。

“怎麽哭了?”

“我沒哭,是雨。”她拿已經濕透了的衣袖揩拭了下臉,起身,看著也站起來還替她遮著雨的南宮羽又說到:“都說成親的前一晚上,新娘子是不能見新郎的,那樣子會不吉利。所以我提前來看看你,看你是不是跑了。沒什麽事,我這就回去了。”她轉身,那個倔強落寞的背影讓他不忍,他叫住她,將傘遞到她手中,自己任雨淋著。

“北堂嫣,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傷害你。”

“不想傷害就別傷害我。”她不知他說的傷害究竟是指的什麽,握著的傘柄的手一鬆,傘就孤零零墜到地上,她頭也不回轉身離去。南宮羽望著那雨中消失的身影,有一刹那的失神,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像是在久遠的夢裏見過,心中百轉千回。

北堂嫣回到房中,倒了杯熱茶給自己,到屏風後換好了衣服,出來去發現桌前多了一人,行走於江湖多年,對方是人是鬼她也處變不驚,坐到她旁邊的凳子上看向山玖月,久久端詳後忽而笑了,拿起茶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像是在自言自語般低聲說著“我道是這些日子以來為何我總是有種感覺,仿佛這一切都不真實,而總有一個聲音與我心意相通,原來是你。”

“你能看見我?”山玖月本做好了一番仔細的解釋來說明出處,如今看來她什麽都知道了。

“這是我的夢境是麽?這些場景總是在反反複複的上演,像是人迷了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她兀自笑笑,看著過度驚訝的山玖月。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應該能知曉我的來意,我是帶你,走出這夢境的。”

“走出?”她仔細凝視著手裏把玩的茶杯。

“嗯,北堂嫣,醒過來吧,南宮羽他不愛你,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就死在你同他成親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