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看你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不如一起散散心吧。”

"好啊!"

那天,自己無意間遇見她,又隨口約了她一下。僅僅是因為慕靈修的這一句話,兩個人誰都沒有想到,他們的關係,會因此變得微妙。

"靈修,你怎麽樣?"

"放心吧,水碧姑娘,我死不了,倒是你,你沒事吧?"

那個時候,兩個人一起十足掉入地底迷宮,那是他們第一次在身體上的親密的接觸,那溫暖的體溫,和那不可捉摸的幽香,幾乎成了他這麽長時間以來,心中唯一迷戀的印記。

"以後不要喚我水碧姑娘了,聽著生分,直接喚作水碧就好了。"

水碧,水碧,多麽親昵的話語,慕靈修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直接正麵的與她講話,可是她卻說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這是何等的驚喜啊!

"你怕黑麽?"

"自然不怕。"慕水碧聲音突然提高了一下,過了片刻,竟悄悄地伸出手,輕輕地抓住慕靈修的衣擺。

黑暗中,這個柔弱的女子,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中對於自己卻還是十分依賴的。

那個時候,兩個人在地底迷宮曆盡凶險,相依為命,身邊無時無刻的凶險將兩個人緊緊的綁在了一起。慕水碧甚至為他哭過,為他笑過,看見他受傷的時候會擔心會難過。

倘若這一輩子,能夠得她如此對待,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可是呢?可是為什麽,現實總是不合人意。在夢魘森林的那八天,慕靈修明顯感覺到,其實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至少她還是對自己有好感的,然後自己受傷,她還會每天的前來看望。與以前自己隻能偷偷的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段時間,他一直沉溺在慕如歌死亡的痛苦中,但是慕水碧對他的好,他心中又怎麽會不知道,那種體貼,那種關切,根本就不是裝能夠裝出來的。

可是現在,她因為自己日後不會成為族長,而選擇了別人,甚至要為了日後的族長位置去討好別人。他就是不能相信,那一向溫柔如水的慕水碧,竟然會是這種攀附勢力的女子!

可是她說的那些話,雖然不是對自己親口所說,但是其中沒有一句脫離過這個思想。

她認定了自己以後不會繼承族長之位,所以說自己與她根本就沒有半點可能。

這番話,就算是從她嘴裏聽見的,他也是不敢相信,當初在地底迷宮的衣冠塚中,她那般憧憬愛情的樣子,更是沒有半點的虛假。那麽向往真愛的她,又怎麽會因為一個組長的位置而放棄自己心中想要的真愛?

荒唐醉,許是癡子無夢,最是煞人,任有春風過,亂葬萬塚千魂,心無處,遁去重天,仍埋雜絮,化各種無言。

當初他們在衣冠塚旁邊的牆上發現這行小字的時候,慕水碧一臉的希翼,道:“無悔、無怨、無奈、無言。愛情啊,真是折磨人的東西。我突然想好好的談一次戀愛呢,不知道會不會也遇上一名如此癡心的男子。”

那個時候她雖然衣著狼狽,但是那種從身體中無形的散發出的美,美的讓人心醉。

可是現在呢,那個對愛情充滿了向往的慕水碧哪去了?

他從小體弱,又被同輩的族人們看不起,所以他為了保護自己,為了避免那種自己追求了但是卻得不到的難過,他用主觀意誌束縛自己的想法,盡量製止自己對任何東西產生興趣,產生想要的想法,甚至把自己這種花一般的年歲變得死氣沉沉。

對於很多東西,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他得不到,那種無力感,他真的無法承受!就好像他很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守護,可是他的身體卻與守護無法融合一樣。

但是慕水碧不一樣,剛開始的時候,慕靈修隻是默默的自己喜歡著她,並且完全沒有去打擾過她。可是後來,是慕水碧在自己最虛弱的時候每天過來陪伴自己,照顧自己,這份情誼,讓慕靈修覺得,也許自己是有機會的。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知道了不可能,還要過來招惹我?我無能,我自卑,我甚至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你想找的既然是未來會當上族長的人,那麽當初為什麽還要對我那麽好,為什麽還要給你希望?

是憐憫嗎?還是施舍?是不是我在你心中,也隻是一個笑話?

年少的慕靈修似乎哭的眼淚都流不出了,無力的躺在地上,紅腫的雙眼緊緊的閉著,身上原本的那股悲傷的氣息,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頻臨懸崖無助絕望的半死之人。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也不懂,為什麽一個女人能夠變得這麽快?當初在他們逃出凶險的夢魘森林得以逃生的時候,她還在那麽處心積慮的為自己著想,可是現在,她卻處心積慮的隻想要一個族長夫人的位置?

他甚至還記得,那個時候她對自己說:“倘若,我要你敞開心扉,容納更多的人呢?你做不做?”

多麽溫暖的話語,為了這一句話,他甚至把自己的保護殼脫掉,把自己赤裸裸的放到眾位族人眼前,敞開心扉,接受自己不能夠融合守護的缺陷,以自己的長處來獲得別人的認可。隻要她一句話,自己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可是到後來卻發現她要的不是溫暖甜蜜的愛情,反倒是一個什麽所謂的族長之位!

多麽可笑啊!他甚至懷疑,這兩個慕水碧,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慕靈修躺在草地上,像是根本就感受不到夜晚冰冷的溫度,腦中全部都是那個藍色的倩影,心中難過的幾乎都要窒息。

他側過腦袋,看著這片廣闊的草地,看著這條潺潺流動的小溪,看著不遠處的夢魘森林,仿佛還能看見那個時候兩個人一起躺在這裏看星星的樣子,似乎下一刻就會有一道七彩祥瑞從夢魘森林中直衝天際,兩個人好奇的過去看,結果一腳踩進溪水裏,掉入地下迷宮中。

一切的一切都那麽曆曆在目,清晰的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過的一樣。

他多麽希望,真的會有七彩祥瑞從那森林中衝向天際啊!說不定那個時候,慕水碧就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然後拉著自己好奇的想上前查探一翻,結果又一次失足跌入地下迷宮。

這一次,就算是死在裏麵他都心甘情願。

這該死的命運似乎從來就沒有偏移過,天枰永遠都隻是向一邊傾斜。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夠怎麽樣?世界上有那麽多你想改變但是卻無力改變的東西,不是一句不甘心就能夠解決的。除非自己能夠繼承那個族長。

慕靈修苦笑了一下,臉上掛滿了嘲諷,看來慕水碧真的是很了解自己,竟然看出了自己無心於族長的位置。這是多麽大的諷刺啊?

他就靜靜的躺在草叢上,任露水沾濕自己的衣服,也絲毫沒有察覺。就這樣一直躺著,看著無邊的夜空,滿是雜緒。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著,他單薄的身體甚至已經凍得發紫,輕輕的顫抖,但是卻也絲毫沒有想回去的意思。

就這樣一直到天亮,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夜中,他到底想了些什麽,但是似乎也是從這一夜起,有什麽東西在無形中就被改變了,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接二連三的嚴重打擊之下,不是徹底墮落,便是新的重生,那麽此時隻能躺在這片草地上的單薄少年,又會選擇怎樣的方式去度過自己的漫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