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們都小,都妄圖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自己不滿意的事情,可是後來長大了,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麽的幼稚。”
斬辰緊抿著薄唇,想著這些年經曆的點點滴滴,心中隻覺得異常的苦澀。
那個時候,他不滿命運的安排,對自己自小就低人一等深惡痛絕,所以他拚了命的去為自己爭取地位。後來遇見慕靈修,他帶自己走進慕家,見到慕家家主慕霖如此的賞識自己,真的還以為這是老天給自己的彌補,是他靠自己的努力,改變了命運。
可是後來,一直到締梵死亡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一切,都隻不過是他自己的想象,締梵的死,幾乎摧毀了他生命中的一切,這才讓他意識到,命運的年輪如斯變換,根本就容不得人反抗,死亡的鐮刀,那看似輕輕的一劃,就生生的割走了他最愛的生命。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走神,想起了自己正在跟慕靈修說話,轉過頭看著他,道:“你那個時候,明明對別人的眼光很在意,明明很想提升自己的實力,可是卻又裝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你真當別人誰都看不出來啊!”
“有麽?”慕靈修狐疑了一下,不要意思的伸出右手食指,輕輕的摸了摸挺直的鼻梁。
斬辰看著他尷尬的樣子,突然想暢快的笑幾聲,可是聲音到喉嚨口,卻又無聲的咽了回去,就連他自己都被這種反應弄得一愣,也許當年的那個自己,真的已經跟著締梵一同死去了。
“大哥?”慕靈修見他竟然又開始發呆,心下一陣擔憂,道:“你今天怎麽了,怎麽總是走神?”
“沒什麽,可能是一直藏在心中的事情,終於要找到出口了吧。”他似乎能夠預想到不久之後他和天海的苦戰,但是嘴上,卻又把話題轉移回慕靈修身上,道:“可能你不知道,但是我和青兒可是看得清楚,當年我搶走你的玉佩,你可是絲毫不放過我,每次被我打的鼻青臉腫的,可是第二天依舊要找我要回去。”
提到這,慕靈修似乎也想起了那段自己總是挨打的日子,道:“雖然我一直是被動挨打狀態,但是至少經過一半年的時間,我自己的實力也提升了不少。”
“你是真樂觀,還是安慰自己的?”斬辰的語氣中,突然多了一份鄙視之意,但是在慕靈修的眼中,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他的大哥斬辰,在他的眼中,一直是當年那個陽光少年的模樣,如今曆盡四年的波折,既然弄得麵目全非,可是在他想起與自己的往事的時候,竟然還會出現那樣的表情,也就是說,也許,自己真的有能力,將他從締梵的陰影中解脫出來。
“我說大哥,你這張嘴倒是不減當年,要麽不說話,要麽說話就刺激人。”
斬辰抿著嘴笑了笑,卻不再說話。
※※※
從國都到達帝國的邊境,斬辰和慕靈修兩個人,幾乎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兩個人規矩的趕路,晨起晚睡,作息時間倒是異常的有規律。
其實若是慕靈修和斬辰兩個人趕路的話,根本就用不著一個月這麽久,單單是慕靈修,從國都道邊境最多也就隻需要五天,況且斬辰有天馬踏燕,估計最多三天就到了,跟不用說無影那個老怪物,說閑軍隊這麽趕路無聊,竟然臨時改變主意沒說什麽先回帝都,等大概他們快到了,他直接穿梭空間過去。
這一次帝國派兵駐守邊疆,主要去的目的地是一個叫做“平鄉鎮”的地方,之所以選在那裏,是斬辰最先決定的。
平鄉鎮雖然是是一個鎮,但是其規模,也算的上是一座大城市了。因為是在帝國的最邊緣,所以在城中,幾乎每天都會發生點恐怖世間,弄得人人自危。但是在危難中,英雄也是這麽磨練出來的,所以這個城鎮中的男人們,幾乎都是膀大腰圓,異常的強健,但是也可能是因為人人力求自保,導致經濟水平十分落後,以至於帝國根本沒有太重視它。
除了民風彪悍之外,另一個他沒有說出口,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其實就是這個平鄉鎮是距離天海帝國與紅月帝國邊境焦點最近的地方,而且,當初的締梵,也隻駐軍在這個城鎮中,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斬辰獨自一人,站在城牆之上,瞭望著眼前一片荒蕪的土地,心中隱隱作痛。
當年的締梵,沒有自己在身邊的時候,也是像自己這樣,瞭望著遠方吧。
也許,當年的他,看見的並不是自己所看見的這幹涸的黃土,而是永無休止的敵人,是讓他從心地中厭惡的殺戮。
“締梵……”他輕輕地念著這個讓他絕望的名字,輕柔的就像是在撫摸愛人的身軀。
若是想把一個人記在心裏,那麽就要走遍他所走過的路。
而他們二人,自相識起,便一同出生入死,互相之間,不知道用自己堅實的臂膀,為對方擋了多少背後的刀子,有汗有血,一起流。
“締梵,我正在走你曾經走過的路。”斬辰嘴角竟然輕輕地抿起一絲笑意,繼續道:“當初,你死在這裏,我希望,我也能死在這裏。”
正在出神的斬辰,卻並沒有發現,慕靈修正站在他身側不遠的地方,聽著他的喃喃自語,原本一片平和的臉上,突然變色。
慕靈修心中一驚,隻是暗暗的覺得,自己這一次過來,當真是來對了,斬辰,竟然真是報著必死之心。
高出不勝寒。
斬辰站在城牆上,身著銀色的盔甲,披風在身後被大風吹的咧咧作響,那樣威風的一個人,人人敬仰的大元帥,竟然想主動尋思。
慕靈修本來想找他商量一下剛剛接手城池的事情,可是見他如此出神,也沒有出言打擾,腳步極輕的向後退了幾步,一直到就算弄出聲音,也不會再打擾到他的時候,他才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不是愚鈍之人,這次的事情,他自然是看懂了,為什麽斬辰再出發之前,一定要帶上自己。
首先,他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若是他真的死了,那麽大手下的軍隊就會變成一群散沙,而這群人,必然要有一個能夠帶隊的,並且沒有太大的野心,這個人選,最好的就是他慕靈修。
斬辰是蚩煉帝國的大元帥,幾乎所有的兵力,都在他的手上,他與世無爭,也是為什麽蚩乾放心給予他這麽大權利的原因。
而他若死了,他手中的兵符落在別人手裏,難免不會動搖帝國的根基,難免不會引出新的戰亂,而他相信自己不能夠為了皇位屠殺生靈,才這麽放心的他死後,將兵符交到自己手裏。
其次,事關締梵,在慕靈修的眼中,斬辰甚至還沒有領兵出征,但是心已經亂了,除了報仇,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靜下心來思考其他的事情,所以這一切,都要靠慕靈修的把持,才能夠得以繼續。
他們的數十萬軍隊,是在一個月之後的某個上午到的,斬辰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隻是跟原本的守城軍官見了個麵,就一直站在城牆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礙於他人間戰神的威名,更是沒有人敢去打擾。
慕靈修本想過去叫他,讓他處理交接,卻不料在城牆上聽見他的自語,煩躁之下,隻能自己去找原本的那個守城軍官,辦理一下交接。
他雖然手上沒有軍權,但是他慕靈修的大名,即便是在邊境的人,也是十分熟識的,況且傳言中,他和斬辰似乎有著拜把子的交情,斬辰性子冷酷,能夠與他拜把子的人,定然也不是什麽泛泛之輩。
守城軍官見他沒有絲毫架子的,竟然主動來找自己,心中大為驚駭,連忙恭敬的將走到門口的慕靈修迎了進來,好茶招待著,敬如上賓。
平鄉鎮原本的守城軍官,名叫馮斌廣,是本地人,家中世代都是守著邊境的將軍,可謂是世家門第,而且為人耿直,幾代忠臣,深受百姓們的愛戴。
慕靈修被他熱情的贏了進去,麵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招牌式的微笑,道:“馮將軍真是太客氣了。”
“沒想到此次朝庭增加駐守軍的人馬,竟然將您和人間戰神斬元帥一同派過來了,真是我們小城的榮幸啊,請,快請坐!”
馮斌廣人高馬大,身材異常的壯士,一張國字臉上,露出了友好的麵容,說話的語氣同樣異常的剛正,一看就是個鐵打的漢子,這一番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完全沒有那種諂媚的意思。
“請坐請坐。”慕靈修坐在賓位上,將上麵的主位留下來,客氣道:“馮將軍真是太抬舉靈修了,我不過是跟著大哥出來長長見識,以後若是有什麽不懂得地方,還需要向將軍請教呢!”
“子爵殿下客氣了不是!您過來一次,也不提前派人來通知一下,我這什麽都沒準備。”馮斌廣剛剛示意他讓他坐在主位上,可是卻見慕靈修根本就不用自己的身份壓人,直接坐在了賓位上,語氣中的謙虛顯然讓他很是受用。他絲毫沒有猶豫的坐在他旁邊的賓位上,大呼外麵的隨從,道:“把好久好肉都拿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