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真詫異道:“司徒妹子,這是你們教的什麽魔功?”

司徒明月搖頭道:“教主武功深不可測,我也不知是什麽功夫。”

但見張無忌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爾連捶胸膛,貌色淒苦,猶似死了親人般,令人看了不禁為之心酸淚落。

眾人無不匪夷所思,隻有楊逍、韋一笑等才明白教主是以聖火令上武功製敵,均麵露微笑。

張宇真拍手笑道:“張教主羞也不羞,打不贏人家便哭鼻子,連七八歲小孩都不如。”

韋一笑身形一晃,已來至她麵前,罵道:“這是我們教主的獨門武功,你懂得什麽?”一掌拍下。他來得無聲無影,出手又迅捷,用意也無非是嚇嚇她,稍懲她口齒輕薄。

不料斜刺裏衝上一人,驀然以胸膛接了一掌,韋一笑一怔,那人一口氣噴出,居然是又黑又冷的寒氣。

韋一笑如遇鬼魅,惶然退後,大聲道:“閣下何人,報上萬兒來!”

那人正是阿喜,眾人見他以胸接寒冰綿掌,又以口吐出掌毒,俱感匪夷所思,恍然失笑。阿喜頭也不抬,退回原地。對韋一笑絲毫不睬。

段子羽見張無忌如是模樣,惻隱之心大發,走上前道:“張教主,咱們勝負未分,何必戚苦如此。”

張無忌此招正是誘敵而前,見他上來,兩手抓起兩把泥沙,劈麵打去,身子如球般彈起,合身向段子羽撞來。

雖是兩把泥沙,在張無忌打出,何啻百餘枚暗青子,段子羽不虞有此,長袖一甩,袖子在內力鼓蕩下,登時如鐵板一塊,將泥沙盡數打開。他心惱少林派,是以這兩把泥沙彼他大力反拂向少林寺一百零八位羅漢僧中。登時哎喲撲通之聲接連不斷,羅漢僧淬然無妨之際,二十餘人中沙跌倒。

段子羽拂開泥沙,張無忌已合身撲到,兩手兩足如車輪般攻到,段子羽身子驀然後仰,如僵屍般倒地,渾身上下絲毫不動,直直向後滑開三尺,旋即直直站起。

眾人見他這一手高妙至極,無不大聲喝彩,楊逍道:“段少俠,你何時也會這一手,隻是比楊某高明多了。”

段子羽驚魂甫定,拱手道:“承蒙謬獎,在下這一手乃是九陰真經中功夫,與楊左使的大有差異。”這手功夫確是九陰真經所載身法,隻因從未被人打得這般狼狽,是以從未用過,楊逍的身法雖外貌仿佛,而功效實有上下床之別。

張宇真嚷道:“張教主,你號稱天下第一高手,如此使好用詐,羞也不羞?”

張無忌尚未回答,圓覺方丈厲聲道:“段大俠,本派縱與你有梁子,你也不該暗下毒手,豈是大丈夫行徑。”

他手一揮,羅漢僧登即湧上,欲列陣對付段子羽,忽然華山派中湧出十六名弟子,四人一組,刀劍合壁,攔住羅漢僧。

寧采和森然道:“圓覺大師,你若欲群毆,華山派奉陪便是,毋需尋借口。這泥沙分明是張教主打出,你因何不找張教主而硬栽在段大俠頭上?”

武當四俠見兩派劍撥弩張,一觸即發,俞蓮舟手一揮,兩座真武七截陣闖入兩派中間,將之隔離開來。俞蓮舟笑道:“圓覺大師還請息怒,此事確怪不得段大俠,發暗器有準頭,反撥暗器豈有誰頭?純係誤會。”

圓覺不服道:“他為何單向我少林撥打,不撥打到別處。但微一思忖,段子羽縱然有心,那是他武功過於高強,強如楊逍、俞蓮舟等,也沒把握將既多且勁的暗器撥到一定地點,隻得啞子吃黃蓮,有苦難分訴。張無忌見連環怪招均被段子羽巧妙避開,後麵這記貼地滑行,雖然狼狽些,卻是極精妙的武功,較之自己坐在地上捶胸連連雅相得多了,心下亦嘖嘖稱奇。笑道:“九陰真經果然奇妙精絕,張某用詐也未恰到好處,咱們再鬥上一場。”

他揉身複上,用的皆是聖火令上武功。聖火令上武功乃波斯大盜“霍山老人”所創,源出乾坤大挪移心法,較諸中原武功遜色多多。但此套武功大異武學常軌,專走詭異、狠辣一路,尤在詭異難測上實有獨到之處,縱然武功高過幾倍的人猝遇此套武功也不免著道兒。

當年張無忌集九陽神功、乾坤大挪移功、太極神功於一身,初遇波斯二十寶樹王時,猶連連著道兒,直待小昭將聖火令上所載武功譯出,張無忌方得盡敗十二寶樹王。他隱居海外,這套武功鑽研得益發出神入化,思忖單以乾坤大挪移功難以取勝,便使出此功來。

但見他身子東搖西晃,渾如醉酒一般,出手更是雜亂無章,每一招均大出眾人意表。段子羽險險避過他使詐的一招後,不敢怠忽,凝神對敵。

張無忌忽爾頭撞、肩靠、時打、臀坐,忽爾膝頂、腳踏、甚則合身撞擊,身子如風中荷葉,搖擺不定。每一招在中原武林名家眼中,都似是市井無賴的打法,但張無忌指東打西,詭異莫測,實是極高明的武功。

段子羽被他一輪怪攻打得左支右絀,若非腳下禹罡步法精妙,九陰真經中所載諸般身法更是奇妙,倒真要著了道兒。饒是他內功之強放眼武林已不作第二人想,身法更是如鬼似魅,但幾十招下來,無不是險險避過,大處劣勢。

張宇真在旁大聲道:“張教主,你怎麽用起‘醉八仙’功夫了,這可不是明教功夫,你既已犯規,還不認輸?”

楊逍叱道:“小娃娃懂得什麽,此乃我明教正宗功夫,‘醉八仙’的功夫哪有這麽高明?”

張宇真焉能不知此理,不過故意混纏罷了。還聲道:“怎麽不是?張教主是用乾坤大挪移心法將醉八仙改個樣,使將出來。你看這一招是‘呂洞賓醉戲白牡丹’,這一招是‘張果老倒摔長板橋,。”她煞有事介事地亂指一通。明教以外的人登時疑竇叢生,見張無忌的招法果真與張宇真所言差相仿佛,群相聳動,竊議紛紛。段子羽連避過幾十招後,對這套武功的路數窺知一二,趨避起來便容易許多。手上九陰白骨爪迭施,大力反攻。張無忌一腳踏至,接著膝項、臀坐,肘打、肩靠、頭撞一氣施出,段子羽腳下疾飄,猶如踩著風火輪,待他以頭撞來,九陰白骨爪倏出,直向他頭頂插落。眾人均驚叫出聲,張無忌一掌探出,欲用乾坤大挪移功將之反擊回去。一掌一爪在空中倏然間交換八式。段子羽利爪堪堪已抓到張無忌頭頂,張無忌大駭,驀地裏長吸一口氣,頭如龍蛇般直升而起,段子羽一爪抓至他胸前。楊逍等人不駭然汗流,眼見教主要遭破胸腕心之禍,齊地搶出。段子羽一爪抓至。卻覺他胸部堅逾精鋼,自己開金破石的九陰白骨爪居然抓之不入,大是駭異。張無忌乘他一分神,一掌撥在九陰白骨爪上,九陰白骨爪登時倒戈相向,抓向段子羽左肩。段子羽對他乾坤大挪移功早有防範,隻感一股大力將爪撥回,友手倏出,架住自己右爪。段子羽笑道:“張教主何時將少林寺的金剛不壞神功練成了?恭喜,恭喜。”

圓覺看在眼裏,心中早已起疑,世上若有能硬受段子羽九陰白骨爪一抓的,除金剛不壞神功再無別個。可此乃少林不傳之秘,千載之中,練成此功的屈指可數,上幾輩高僧中也唯有名居“見、聞、智、性”四大神僧之首的空見練成,張無忌焉能無師自通,練成此等神功?

張宇真笑道:“張教主輸了,金剛不壞神功可絕非明教功夫,張教主犯規,便當作負。”

張無忌身上冷汗洋洋,暗歎天幸,從懷中摸出兩塊牌子來,正是明教至寶聖火令,笑道:“金剛不壞神功,張某心仰已久,隻是無緣見識過,更甭說練成了。,張某饒幸在這兩塊金剛不壞的令牌上。”

眾人方始恍然,亦均替張無忌慶幸,這一爪若非恰恰抓在令牌上,張無忌絕無幸理。張無忌一看令牌,橋舌不下,這令牌便用利刃砍剁,烈火焚燒,亦夷然無損,而現今卻五個指痕宛然,有寸許深淺。

張無忌朗聲道:“張某雖僥幸無傷,段少俠的九白骨爪實可謂天下第一,張某已然輸了一招,情願認負。”

段子羽笑道:“承讓。在下占了爪功之利,張教主若是手持屠龍刀,在下未必抵得住。”

張無忌淡淡一笑道:“段少俠不必為張某開脫,‘武功天下第一’不過是江湖朋友抬愛,往張某臉上貼金,張某從未敢自居此位。段少俠神功無敵,倒真可謂是天下第一。”

兩人相對一禮,各自退下,都有惺惺相惜之意,段子羽對張無忌的胸襟磊落、淡薄名勢大為心折,對他那套詭異武功更是興致盎然,默默記在心中,以待回去後詳加思忖,想出破法來。

華山派人歡聲雷動,齊聲歡呼:“段大俠武功天下第一。”張宇真等人自也欣喜逾恒,張無忌既親口稱段子羽武功天下第一,自是將自己名頭讓了出來。

武當四俠對此並不在意,段子羽武功之強早在世上二三名之內,便贏得天下第一的名頭也不為奇。圓覺卻恚怒異常,少林武學向稱武林之尊,這天下第一的名頭焉能落在外人頭上,但見了張無忌與段子羽一場惡鬥,心中戚然若喪,知憑自己的修為絕非這二人敵手,心中思忖再將哪項絕技練成,奪回這夭下第一的美譽。

段子羽拱手嫌讓不遑,笑道:“武學之道浩如煙海,在下不過略識皮毛,焉敢貢高我慢,自居第一。”

張宇真嬌笑道:“段大俠何必謙光,張教主一言九鼎,他既說你是天下第一,你便是天下第一。”夫婿得了天下第一的名頭,她自是比自己得了還高興百倍,喜悅不勝之情洋溢言表。

張無忌退回明教教眾中,韋一笑悄悄道:“教主,華山派既不肯化解過節,堅欲為敵,不如待會教主先退,屬下率洪水、烈火兩旗滅此後患。”

張無忌沉吟道:“不可,滅華山雖不太難,但如此一來,各派人人自危,咱們與中原武林攜手之舉便付諸流水了。”

楊逍道:“教主之言甚是,且讓他們張狂幾天,待咱們滅了朱元璋這賊子,華山鼠輩還不柬手就範,現今小不忍則亂大謀。”

當下張無忌率人徐徐後撤,武當的兩座真武七截陣亦撤開。少林僧人忙於救死扶傷,羅漢陣早撤。

寧采和問道:“段大俠,咱們追是不迫?”

段子羽笑道:“寧兄,現今你是掌門,我豈敢擅作定奪。”

寧采和道:“這話太過見外了,你雖辭退掌門,華山上下仍奉臉色號令。”

一人忽道:“昆侖派也唯段大俠馬首是瞻。”

段子羽一看,竟爾是詹春率十幾名弟子來到。忙施禮道:“詹女俠何時進的中原?”

詹春還禮笑道:“師門大仇,銘心刻骨,一日不報,寢食難安。”

段子羽看看圓覺一眾少林派人,又看看詹春這十幾人,苦笑道:“現今中原武林極蕩,詹女俠欲報師門之仇,來得可不是時候。”

詹春恨恨道:“我也並非單為此事,聽道路傳聞,段師兄被逼退掉掌門之位,昆侖上下無不義憤填膺,是以傾派而至,願為段大俠效前驅之勞,出出這口惡氣。”

段子羽一揖到地道:“段某銘感五衷,隻是段某個人進退何足數。隻望詹女俠凡事料定而後動,切勿貪功冒進,而為好人所算。”

詹春心領神會,道:“多謝提醒。”又向圓覺道:“大師,我們兩派恩怨終須了斷,不知大師何時有暇,小女子要討教少林武功。”

圓覺冷冷道:“主隨客便,詹掌門何時有興,貧僧奉陪便是。”詹春道:“那就後日上午,敝派至嵩山請教。”

圓覺“哼”了一聲,率同門下弟子徐徐返回少林,段子羽若非不欲與武當大起衝突,真要將他們截至此處。

宋遠橋笑道:“段少俠,聽聞最近要有大婚之舉,到時老朽可要討杯喜酒吃。”

段子羽一揖道:“宋老前輩如肯賞光,段子羽至感榮寵。”

宋遠橋哈哈一笑,武當派人也迤邐而返。段子羽遂約詹春等昆侖派人至府上住下,詹春等對段子羽感慕至極,更思向他請益,道聲“有擾”,便率眾來至段府。

華山二老、寧采和、成楠也被約過府,當下宴開百席,為昆侖派人接風洗塵。眾人盡興暢飲,恭賀段子羽得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說至武林大勢,華山、昆侖兩派堅不欲與魔教聯手,兩位掌門議定,兩派之去向均由段子羽一言而決。段子羽丟了一個掌門,卻儼然成了兩派的太上掌門。

華山派人盡興而去,詹春等自有人安置招待。段子羽回至房中,張宇真接著,斂衽一福道:“妾身接天下第一高手大駕。”

段子羽笑道:“你就認棒槌當針,你大哥、二哥若是知道此事,還不找到頭上來,將我打得落花流水,奪去這名頭。”

張宇真粉麵含春,道:“他兩個敢。不用你出手,我就把他倆打個落花流水。”說笑著為他寬衣淨麵,兩人解衣登榻。

兩個親熱一陣,張宇真忽然兩頰酡紅,嬌羞不勝,小聲道:“喂,你和司徒妹子的雙修法如何練的?告訴我聽聽可好?”

段子羽臉上一熱,不想這事被她知道了,想恩道:“你心性桃達,於此法門不適,練之有害無益。”

張宇真嬌嗔道:“還沒大婚就偏了心,等到以後還不把我拋了。什麽法門我練不來,就看我願不願練。”

段子羽無奈,隻得附耳密授竅要,張宇真聽得麵頰火燙,情興盎然,兩人略一演試,果覺欲仙欲死,滋味無窮,繡榻之上勝於神仙境地多矣,直練至金雞報曉方始收功。

翌日上午,詹春等人在演武場上將劍法使將出來,請段子羽點拔。

趙開等人忽然扶著五人到來,段子羽一見是葛氏五雄,每人毗牙裂嘴,痛楚不勝的模樣,大是詫異。

他遣這五人到丐幫與史紅石商議大婚之事,莊內雖人才濟濟,但均出身天師教,惟恐起了衝突,葛氏五雄武功不高,口齒頗便捷,遂請他們走一趟丐幫。

當下驚問道:“五位葛兄,如何這等模樣,又遭了崆峒虛舟子的辣手?”他見五位表情與上次被虛舟子以棋子封住穴道相似,還道至崆峒恨前嫌,對這五人下手。

葛無憂呻吟道:“不,不是崆峒雜毛,是天師教人所為。”

段子羽直感匪夷所思,天師教的人焉能向他手下人動手,道:“葛兄沒弄錯?要不便是你們沒報出我的名來。”

葛無憂道:“沒錯,那人自稱是天師教的大祭酒什麽,我們說出恩公名字,他硬栽我們勾結丐幫,圖謀造反,說看恩公的麵子,死罪饒過,活罪不免。恩公,我們若非回來稟告議事經過。早就自殺了,這活罪比死還難受。”

五人咬牙呻吟,段子羽揭起他們後麵衣裳,背上要穴附近釘了五枚釘子,張宇真失聲道:“附骨蝕魂釘,不知是哪位師兄幹的?”

葛無病毗牙道:“恩公,史幫主已答應按日送女兒過來,我們兄弟總算沒辱使命,您快一刀把我們殺了吧。”

段子羽心中酸楚,見五人為自己遭此酷刑,著實難過,道:“葛兄莫怕,待我給你們先起出釘子。”

他運起內力,向上一提,葛無病登時痛得殺豬也似尖叫起來,釘子卻沒起出,段子羽一指將他點暈,連換二十幾種手法,那釘子真如附牢在骨上一般,怎麽也起不出來;段子羽向張宇真望去,張宇真搖搖頭,道:“這是獨門手法,非打釘人親手撥解不可。”

葛氏四雄跪地哀懇道:“恩公,您快殺了我們吧、我們到陰曹地府也感您的大德。”

段子羽浩歎一聲,淚眼潸潸道:“五位葛兄,段某無能,致讓五位為段某喪命。待我查清此事,必讓凶手慘叫七日七夜而亡。少了一日我段子羽枉自為人。”他抬手欲以一陽指斃掉五人,以免其非人堪受之苦痛,手指伸出,微微顫動,終究不忍下手。

張宇真驀地攔住他,道:“且慢,或許有法子解。”不一會,便將弓背駝腰的柴叔拉來。

柴叔喃喃道:“附骨蝕魂釘?那是責罰教內人之刑,怎地用在外人身上,亂彈琴,待我看看是誰的手法。”

他睜圓老眼,在釘上摸了陣子,又在釘子附近用手指敲擊幾下入喃喃道:“是小程子下的手。”

張宇真道:“真是我大師兄的手法?”

柴叔喘息道:“沒錯,這手法是你爹親傳與你十個師兄的,每人手法截然不同,當時我也在場,才知道每人的手法。”

他說著,五指顫動,敲擊幾下,釘子便砰地彈出,段子羽接過一看,見釘子滿是倒鉤,又看著釘處,僅一圓眼,對這嵌釘撥釘的手法大是不解,思量半晌也沒想出這手法的道理來。

柴叔既知下釘手法,撥解甚速,段子羽望著這隻瘦如雞爪的手,委實想不通這隻手上何以有神妙莫測的武功,直感匪夷所思。

有頃,五人身上附骨蝕魂釘盡數撥解出來,柴叔起釘手法甚是高明,五人非但不覺疼痛,反感全身綿軟如酥,說不出的適意。釘一起完,五人跪在地上大叩其頭,口稱“爺爺”不止。柴叔笑眯眯拍著他們,叫一聲便應一聲“乖孫子”,麵容極是慈祥。

段子羽和張宇真等忍笑不往,段子羽見五人大顯疲憊,遂命人送他們回房歇息,對柴叔道:“柴叔,真兒說您老人家肺髒有傷,我用一陽指為您療治如何?”

柴叔歎道:“我已是風燭殘年之人了,有傷無傷都是一樣。這傷已積多年,教主當年為我療治,也是百計罔效,不必多費心思了,你柴叔雖老病,守這莊子還綽綽有餘。”說罷蹣跚而去,猶不住喘息咳嗽。

段子羽聽他說張正常也無術可治,自己怕更難奏功,見他老態龍鍾、衰病欲死的樣子,心下黯然。

張宇真笑道:“柴叔是個怪人,他自小在我們府中長大,原是我爹的書僮,我爹收他作師弟,他仍以憧仆自居,不過全府上下可沒人敢把他視作仆人,我小時一出府玩耍,便是他護著我,我爹最寵信他了。”

段子羽將二十五枚附骨蝕魂釘收起,放入一錦囊中,冷冷道:“程汝可程大師兄,倒真擺起師兄架子教訓我來了。”

張字真忙道:“此事有機會當麵向他問清,葛氏兄弟渾渾噩噩,其中怕有曲折誤會之處。程師兄是我爹首徒,在教中功勳不小,現掌著三省教務,平日行事雖不免驕橫些,大體上尚不致太越格。”

段子羽忿然道:“分明是我在峨嵋擾了他的事,尋借口在我手下人泄憤。”長歎一聲,苦笑道:“我和你好,人家說我投靠天師教,出賣武林,我和青妹好,又有人說我勾結丐幫圖謀造反,就差有人說我與魔教同流合汙了,不過那也是早晚的事。”

張宇真和司徒明月柔語勸慰半天,段子羽心中拂鬱難渲,暗下計議,定要給程汝可一個難堪。

詹春與少林之約已至,段子羽率張宇真、司徒明月及趙開等人同行。張宇真非要拉著柴叔去破羅漢陣不可,柴叔笑道:“毋需我這糟老頭於,有你夫婿的六脈神劍,什麽陣法也困不住,柴叔為你守著安樂窩。”

一行人不日已至嵩山少林,段子羽兩番大鬧少林,少林僧人對之熟悉極矣,見他到來,惶惶傳報。

段子羽方行至半山腰,遙見寺門大開,圓覺已率人在山門外等候,雙方心知肚明,亦不多言,一齊來至寺內的廣場上。

卻見武當四俠早已在座,還有一些生麵孔,顯是少林邀來助拳的。少林寺羅漢僧遍布廊下,幾十位身著鵝黃袈裟的老僧坐在少林主位上,個個合什垂目,神態莊重;這副陣仗顯是為對付段子羽而備,區區昆侖可不值得少林寺如此大費周章。

大家坐地後,宋遠橋首先站起,向四方團團一緝,道:“老朽師兄弟等雖庸碌無能,卻格守恩師教誨,致力於武林間的排難解紛,庶可使各大門派相處晏然,武林中也少了許多腥風血雨。”

說到此處,他向詹春和圓覺各望一眼,繼續道:“昆侖和少林兩派過節,乃前代所結,老朽等調處不力,致使君山之上過節益深,勢雖如此,老朽兄弟等仍望兩派依照武林規矩,能化解的盡量化解,縱然難以化解亦要尋出一解決良策,庶可少傷人命,亦可致使兩派百年交誼毀於一旦。”

少林邀來助拳的人轟然叫好,一人粗聲粗氣道:“宋大俠德高望重,便請宋大俠,俞二俠,張三俠,殷六俠作個公證,誰若不服,便是與武當派過不去。”張宇真悄聲道:“羽哥,這位是晉陽鏢局總鏢主史大彪,號稱少林俗家第一高手,想把武當拖下水。”

段子羽望了眼史大彪,虎背熊腰,中氣充沛,聲賽洪鍾,兩邊太陽穴隱隱凸起,料來手上藝業也不會差。

俞蓮舟淡淡道:“武當微名何足掛齒,大家都是江湖成名英雄,料來也不會不講武林道義。至若說不服敝兄弟等調處,那是敝兄德弟等薄才淺,談不上與武當過不去。”他一招如封似閉便脫身局外,擺明僅斡旋調解,絕無以武當勢力彈壓之意。

宋遠橋笑道:“段大俠,你現今日是天下第一高手,有你一言,各派諒無不服,何吝一言之惠,而令兩派爭殺。”

段子羽微微笑道:“不敢,那不過是張教主抬愛,隨口戲言罷了。在下此番來乃是向少林請罪的。”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圓覺也感匪夷所思,不知其意指何事。

段子羽笑道:“這位司徒姑娘昔年殺了少林分寺碧雲寺的幾位風流師傅,不但不交人,還以武相抗。總算大師慈悲為懷,沒將我家踏作平地。小子我越想越愧,又想出自己做的一件荒唐事來。”

宋遠橋聽他語含譏諷,圓覺等均臉色青白不定,忙笑道:“段大俠兩次到少林比武較藝,乃是咱們武林人相互切磋之常事,算不得荒唐。”

段子羽笑道:“此僅一端,小子我半年前為報家仇國恨,斃殺蒙元遺孽時一時不察,殺了幾位和尚,據這幾位師傅講,他們乃少林支派金剛門弟子,當年和武當俞三俠,殷六俠都打過交道,精擅大力金剛指的絕藝。”

殷梨亭聳然一驚,站起道:“是兩個渾號阿二,阿三的奸賊?”

段子羽點點頭,殷梨亭快步近前,當頭一揖道:“謝段大俠為我三哥和我報當年碎骨之仇,這幾個賊子我尋了多年也沒尋到。”

段子羽忙托住他道:“殷六俠,此言切勿輕發,想少林領袖武林千載,咱們被少林絕技所傷,除了自認晦氣外,還能怎樣?我這不急急拜寺請罪來了。”

圓覺涵養再高,也忍受不住,騰地站起厲聲道:“段大俠,那幾個奸賊乃少林棄徒火工頭陀所傳,與敝寺何於,段大俠忌恨本寺,何妨直言明挑,本寺千餘名僧侶舍命相陪便是。”

段子羽也站了起來,森然道:“碧雲寺和尚強搶良家婦女,淫亂敗戒,他們可是大師親口承認隸屬少林,為何強替淫憎出頭,到敝莊興師問罪。”

圓覺一驚,向幾位俗家弟子望去,史大彪微微點頭,意示實有其事。圓覺駭然汗出,自己不過為報段子羽兩鬧少林之恥,尋個借口找上莊去,不想弄巧成拙而至如此。

史大彪見掌門師兄尷尬若是,自己身為少林俗家弟子,少林之興衰實與自己有切身關係,亦大費躊躇,思量如何挽回局麵,一時卻不知計將安出。

他的把弟吳是非在他耳旁悄聲嘀咕兩句,史大彪驀地裏精神陡振,大聲道:“段大俠,你執掌門華山門戶有年,也是俠義道英雄,即使退出華山,也不該帶天師教的人來鬧少林。”

張宇真巧笑盈盈道:“史鏢主,你是指我嗎?我父兄倒都執掌天師教,我可不是天師教的人。”

史大彪道:“你縱然不是,江西四虎總不會是旁門別派的。”吳是非借事生非道:“趙開,前些年你們兄弟劫了我們一單重嫖,今日正好了結此事。”他嗆嘟撥刀,意欲借打天師教之名激起武當同仇之愾。

他飛奔近前,倚仗武當四俠和師門高手在旁,自己縱然不敵也不致有性命之憂。趙開後麵竄起一人,直迎而上,吳是非心下大駭,一刀砍去,那人身子疾衝,恰與他身子緊撞在一起,兩人身材差相仿佛,這一擅自頭至腳無不貼合一處,但聽砰的一聲,吳是非倒飛而回,史大彪接過一看,登時驚的真魂出竅,吳是非與他同師學藝,一身少林童子功極具火候,素為他左右臂,吃此人一撞,渾身骨骼無不碎斷,頭臉血肉模糊,立時斃命,當真無是無非了。

史大彪怒吼一聲,一個箭步衝到場中,撞死吳是非的阿喜正以袖揩試臉上血漬,見他上來,仍直挺挺站著。

史大彪一掌劈出,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中唯一得授“神掌八打”的人,一掌劈出,直可將碗口粗的樹幹劈斷,素享“神掌”之譽。

阿喜不閃不躲,任他一掌砍在肩上,一頭撞去,正撞在史大彪胸口上,史大彪慘叫一聲,倒飛三尺,跌在地上…

胸骨盡碎,刺入心肺兩髒,掙紮兩下便即斃命。

武當四俠見他橫練功夫實達顛峰,史大彪以“神掌八打”打遍大江南北,綠林道見到晉陽鏢局的鏢旗,無不退避三舍,是以晉陽鏢局於十三省中均設有分局,生意興隆,財源滾滾,靠的便是這套“神掌八打。”不想竟爾被人一頭撞斃。

圓慧倒不覺意外,他曾發出七十二項絕技中的“須彌山掌,”亦無奈阿喜何,神掌八打自難傷他毫毛。“當下在師傅空智耳邊低語幾句。阿喜正欲退回,空智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待老衲領教金鍾門的橫練功夫。”

段子羽心中凜然,喝道:“阿喜回來。”他知空智的大須彌山掌迥非圓慧可比,阿喜橫練功夫再精,終非金剛不壞之身。

阿喜愁眉苦臉道:“大和尚,我不是怕你,主人有令,我不敢不從。”

空智焉能讓他退回,袈裟一振,一朵黃雲般飄至阿喜身前,一記須彌山掌當胸推到。段子羽身影一閃,左掌將阿喜震回原地,右掌倏出,以“蛤蟆功”接下空智的大須彌山掌。

轟的一聲,兩般奇功相撞,激得地上塵沙飛揚,每人均覺腳下微微顫動。

兩人各退一步,但段子羽左掌震退阿喜,勁力柔和,恰到好處,右掌蛤蟆功剛猛無比,饒是空智的“須彌掌‘”功已有八分火候,亦感血氣翻騰,真氣為之一滯。段子羽笑道:“大師乃四大神僧僅存於世者,輩份之尊,位望之隆舉世無比,豈可和下人一般計較,不太失身份了嗎?”

武當四俠相視駭然,不意他分力之下接了一記“須彌山掌”,猶神定氣閑,言笑自若,一身功力實至不可思議之境界,看來怕是難以調處了。

空智一副無壽相的苦臉陰沉如水,但知鬥下去不過自取其辱,袖子了拂,悻悻然歸座。

段子羽朗聲道:“這幾位均是在下的家人,如若有人硬栽他們是天師教眾,我豈不成了天師教人?我隻因欲娶天師教少天師之妹為妻,遂橫遭猜忌,殷六俠,尊夫人乃明教楊左使千金,不知是否有人說你是明教教徒抑或投身魔教?”

殷梨亭一怔,他性子直爽,對段子羽頗有好感,大聲道:“豈有此理,武林中人講究恩怨分明,豈可如朝廷般株連九族,段大俠雖與天師教聯姻,卻絕非天師教中人。”

段子羽擊掌道:“還是殷六俠明曉是非,今後如再有人說我是天師教中人或投身天師教,便是有意與殷六俠過不去。”說完飄然退回,殷梨亭轉念之下,方知自己沒來由為他作了硬保,心中苦笑不已。

詹春見自己一方先聲奪人,大挫少林銳氣,膽氣益豪,霍然起身,亮劍道:“圓覺大師,先師、先師伯、還有師兄、師姐及拙夫的血債,你我兩派作了一了斷吧。”

圓覺迭遇挫折,心中殺機早動,冷冷道:“這些均是我一手所為,你有能耐殺了我便是。”

詹春持劍而出,道聲:“請。”

羅漢堂首座圓音應聲而出,一舞禪杖道:“待本座領教昆侖派的劍法。”

詹春亦不客套,颶颶颶幾劍連出,圓音使開達摩杖法,而入便鬥在一處。詹春劍勢輕靈翔動,頗為精妙,圓音一生浸淫達魔杖法,自是精熟無比,詹春身形飄逸,她兩次慘敗圓覺之手,現雖劍術精進,卻也知取勝不易,是以凝懾心神,招招雖狠辣迅捷,卻不貪功冒進,在圓音四周遊走發劍,一沾即走。

兩人霎時間拆了四十五招,圓音內力深厚,禪杖使開,呼呼風響,杖影彌空飛舞,委實功力不俗。

段子羽正襟危坐,用心觀瞧,手指在袖中蓄滿勁力,一俟詹春不敵,便發出六脈神劍救人。

詹春一招“天外飛雪”,數十朵碗大劍花向圓音頭頂蓋落,這一式神完氣足,縱然乃師何太衝親使,也未必有此神韻。

圓音忙忙還一招“犀牛望月”,禪杖橫掃向劍上砸去。

他臂力雄渾,如若砸上,詹春非劍飛脫手不可,詹春不待招數使老,身子一飄,霎時間連攻出一十六劍“迅雷劍”,她內力雖弱,發招卻快,這一十六記快劍當真有迅雷不及俺耳之勢。

圓音不虞她忽換劍法套路,禪杖急舞,叮叮當當響了十凡下,終究沒盡數避開,被她一記刺中左肩,險險被挑穿琵琶骨。

圓覺大駭,喝道:“手下留人。”食指一伸,一指禪功發出,意在迫詹春退後。段子羽早有準備,一陽指後發先至,將圓覺一指禪功於空中截住,喝道:“少林欲以多取勝嗎?”

圓音身為羅漢堂首座,平生經曆無數陣仗,左肩雖傷,心中不亂,一杖劈頭向詹春打去。詹春收劍後撤,避過一杖,揉身複上,一記“百丈飛瀑”淩空下擊,圓音左臂受傷,單手持杖,威力霎時減弱一半,眼見這一招既疾且猛,自己縱然後撤,亦難避其鋒芒所罩,牙根一咬,單手擲杖,意欲拚個同歸於盡。

詹春身子在空中一扭一擺,堪堪避過此杖,一劍已刺到圓音“漩璣”穴,劍尖頂在皮膚,卻不刺入,喝道:“圓覺,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要這和尚的命?”

圓覺霎時間心冷如灰,撤回一指禪功道:“罷了,你放了我師弟,我還你一命便是。”手掌緩緩提起,向天靈蓋上擊落。

忽聽兩人道:“不可。”空智一躍而出,架住圓覺手掌,圓音大喝一聲,合身向劍上撞去,劍尖直從後背透了出來,他臨死陡發神鹹,一掌擊在詹春左肩,將其肩骨打碎。

圓音的弟子悲痛失聲,齊叫“師傅。”不待方丈吩咐,三十六名弟子齊湧而上,手舞禪杖,戒刀,欲將詹春分屍。

昆侖弟子一湧而上,四人一組,刀劍合壁,登時將羅漢僧分割包圍,霎時間叮當,喀喇,哎喲之聲不斷傳來。

詹春左肩骨盡碎,痛徹肺腑,段子羽早將之搶回,伸指封住周圍穴道,將碎骨以內力並合一處,司徒明月取出療傷之藥為之敷上。

忽聽砰砰砰砰之聲傳來,段子羽訝然一看,卻是武當四俠衝入混戰人群,點拿擒摔,將雙方混戰弟子盡數擊倒,摔於兩邊。

俞蓮舟沉聲道:“梁子雖難化解,亦須依武林規矩而決,誰若先行群毆,便是武當之敵。”四人複回原位,心下著惱,不意武當四俠的名頭居然無人理會。

雙方弟子交手雖不過頃刻間事,已互有十幾人受傷,兩名羅漢僧被斃於劍陣中。

空智與圓覺相望一眼,知道今日已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了。段子羽神功無敵,寺內無人是他對手。

空智高聲道:“段大俠,今日之事非要拚個你死我活不可嗎?”

段子羽道:“這倒不然,咱們定下幾陣,負者聽由勝者處置,有武當四位前輩在,不論誰勝也不致過份相逼,否則豈非存心藐視武當嗎?”

宋遠橋道:“段大俠此論最公,承蒙瞧得起老朽等,實在慚愧,各位均是名門正派的英雄,若一味恃武恃強淩弱欺寡,武當雖不足數,尚有天下英雄拭目以待。”

圓覺大費躊躇,不知計將安出,單打獨鬥絕非段子羽敵手,即便擺出羅漢陣來,亦難擋他的六脈神劍,況此陣向稱無敵,真若在自己手中被人破了,自己豈不成了少林幹載罪人。

當下便欲認負,豁出自己一身任由對方處置,庶可免少林威譽盡覆之禍。長老席中霍然站出七人,合什道:“方丈,老衲等雖謝絕世事已久,但本寺有難,自當舍身護法,老袖等向方丈請戰。”

圓覺一見是心禪堂七老,這七老有三是是渡字輩,有四名是空字輩,乃是自己的師叔祖和師叔。但這七者素來隻念經打坐,從未露過武功,見七老討令,大是為難,沉吟有頃,垂淚道:“弟子無能,致煩勞師叔祖和師叔。”又向段子羽道:“段大俠,你隻消贏了此陣,貧僧聽由你處置。”

這七老齊齊邁出,老的已百歲有逾,最小的也八十多歲,武當四俠等見了,暗自詫異,自己闖蕩江猢一生,從未見過這七人,亦未聽過這七人的名頭,少林寺藏龍臥虎,實不知有多少高人。

七老走至場中,左三右四,席地而坐,每人除下袈裟在手,合目道:“老衲等向段施主請教。”

段子羽直感匪夷所思,少林寺的大羅漢陣他見識過,自忖以六脈神劍足可將之打得七零八落,不虞大羅漢陣未出,出來七個土埋脖子的老和尚,但既擺出這陣仗來,也不敢小覷,對司徒明月道:“咱倆會會少林神僧。”

兩人攜手而至七老中間,七老端坐合目,似已魂遊虛冥。一老手中袈裟暮然飄起,向兩人罩下,段子羽倏出九陰白骨爪向袈裟抓去。

袈裟布料柔軟,渾不受力,段子羽雖然抓住,卻未透穿,驀感袈裟一合,裹住手爪,一股大力向後拉去。

段子羽大驚,不料這老僧勁力收發這等自如,手腕一抖,險險將袈裟抖脫。另六僧也同時發動,每人手中袈裟或一束如軟鞭,或橫斬如飛撥,手腕抖動處,單刀,利劍,長槍等十八般兵刃的招數無不使將出來。招數之精妙固不待言,猶奇在揣摸不準每件袈裟的武功路數。

武當四俠赫然心驚,當年張無忌與周芷若合攻少林寺金剛伏魔圈時,他們均親眼目睹,驚險絕倫的場麵猶在麵前,不意這七老的袈裟功較諸伏魔金剛圈猶厲害幾籌,縱然自己四人聯手,亦絕非敵手,不禁為段子羽二人擔憂。

段子羽右手六脈神劍疾射而出,手指倏動,六道劍氣攻向六僧,司徒明月左手一陽指發出,亦敵住一僧,二人兩手相握,內力傳流不息,兩人內力融會一處,威力增加了好幾成。兩人身衫無風自鼓,脹如圓球。七僧的袈裟攻至身上用力稍小,便滑落一邊,用力稍大,便被反震回去,倒有反噬之虞,而六道劍氣,一道一陽指力勁直如矢,淩厲無比。

旁觀眾人見此等千載罕有的大決戰,無不目眩神馳,矯舌不下,雙方功力之高更令人不可思議。

七僧靈台澄徹,心如明月,雖合目而戰,而於對手的一舉一動無不了然於胸。亦駭異於對手功力之高,自己等一生精研內功,近些年在心神堂閉關潛修,各人內力實臻化境,七人合修已久,心意隱然相通,攻守對敵更是默契無間。雖疏疏落落,雜亂無章地散坐,但一合攻起來,實較大羅漢陣猶精密多多,可謂天衣無縫。

叵耐對方功力忒高,自己手中袈裟何異神兵利器,等閑護身罡氣亦難當其一割之威,不料卻攻不進對方內力圈中,而對方的劍氣,指力亦須竭力相抗,猶有不支之虞。

有頃,七件袈裟已被擊穿幾百個洞,碎片如蝴蝶般飄散空中。

但見七僧忽然棄掉袈裟,每人一手搭在另一人肩上,各出一掌抵住劍氣,指力,內力到此境界,招式之精妙已然無用,全憑內力相拚了。

須臾,七僧頭上熱氣蒸騰,段子羽和司徒明月周圍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紫氣。六道劍氣和一道指力逐分逐寸地向七僧逼近,圓覺等大駭,見適才七僧每人出手,無論何人均超過空智和圓覺,內力高強,招式更精粹奇妙而至化境,不料七人合力仍非段子羽夫婦之敵。

眼見劍氣、指力已逼至七老掌前半尺處,七老頭上白氣更濃,老皺的臉上已有汗水流淌,空智和圓覺計議,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七位長老內力耗竭而亡。

圓覺喝道:“段大俠,本派認栽了,請收功吧。”

段子羽和司徒明月驀然一式“鶴衝九夭”,直直拔起,在空中平平滑行數丈,落於地麵,兩人麵上也汗珠瑩然。

武當四俠齊聲喝彩,武當“梯雲縱”輕功素稱各派之冠,但與這一手相比,實有霄壤之別,歎服不已。

七老收功,盤坐良久,頭上熱氣漸漸散去,一齊站起,慘然長歎,向寺內行去。

圓覺走過來道:“昆侖的仇怨和段大俠的過節均為貧僧一手所為,現今貧僧任由段大俠處置。”

圓慧叫道:“師兄下可,少林但教有一人在,焉能令方丈師兄任人宰割。”

羅漢僧與護寺弟子也齊聲鼓噪,一湧近前,大有群毆之勢。

圓覺陡然一喝,運足獅子吼功,宛如半空打個霹靂,眾人登即肅然。

圓覺緩緩道:“貧僧有違先師厚愛,領導無方,致有今日之禍,天大的罪過隻在我一人身上。我現今仍為本寺方丈,既言之諾焉能不踐,本寺僧人有敢違令者,門規處置決不寬貸。”

圓慧等聞言辣然,個個悲楚不勝,恨不以身相代。齊齊盤坐地上,誦念起“阿彌陀佛”,神情淒愴,複又莊嚴肅穆。

段於羽心中良是不忍,笑道:“大師何必如此,在下今日見部分少林絕藝,心中佩服之至。雖僥幸取勝,實借天力,若以人力而論,少林絕藝仍不失為天下第一。”又轉向詹春道:“詹女俠,不知尊意如何處理,冤家宜解不宜結,到此為止如何?”

詹春強忍肩痛道:“但憑段大俠定奪。”

段子羽笑道:“既蒙詹女俠賞臉,我看這樣辦吧。昆侖與少林的梁子就此抵消,大師隻要嚴加約束少林弟子不向昆侖尋仇便是,大師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