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68 章
等三人醒來,已是日上三杆,又相依相扶上路。婆婆年老有傷,又過一天一夜,才到達李尚鎮。因為這裏屬於莽州直管,哲瓦和阿離也是在這裏被抓的,不敢公然出現在鎮上,哲瓦決定讓婆婆和阿離藏在不遠處,自己到鎮上雇車。
阿離要跟著去,哲瓦搖頭:“如果我兩個時辰沒回來,你和婆婆就趕緊逃,到土石後讓爹爹派人來救我。”
哲瓦又裝成乞丐到了鎮上,果然有士兵不時到街道走動巡邏,盤查行人,不過比莽州還是鬆懈多了。哲瓦買個饅頭蹲在街道角落處啃著,聽兩邊行人議論紛紛,說想不到那個叫阿離的女娃原來法術這麽厲害,上次那個胖女人多半是她殺的了。
哲瓦聽著,不敢直接去叫馬車夫,逡巡著到了牲口市場,希望買兩匹馬騎著回去。
正在臭烘烘的牲口間擠來擠去,一雙手忽然抓住了他肩膀,哲瓦一驚,本能地一揮手,啪地一下,一個粗壯的男人捂著麵孔說:“少爺,是我。”哲瓦一看,歡喜得差點跳起來,原來是家丁任天河。
任天河說:“少爺別說話,過來。”原來他跟隨田信到了莽州打探了幾天,得不到確實消息,隻好趕回土石報信。途徑李尚鎮,見街道角落處一人頗像少爺,但穿戴得像個小叫花,又鬼鬼祟祟到了牲口市場,所以跟蹤過來細看,果然是少爺。
哲瓦講了自己的情況,任天河說:“等我去雇車,你別出麵。”
阿離和婆婆見哲瓦久等不來,正擔心,卻見哲瓦坐在馬車上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三人坐上馬車,任天河騎馬跟隨,往偏僻小道快速行駛,雖然遇到兩起人員盤查,但病重的婆婆成了掩護,任天河又打賞了些銀子,一路有驚無險,終於在四天後回到土石。
隆鑫見到兒子,數日來的擔憂終於放下。任翠抱著哲瓦又是笑又是哭,府裏上下人等奔走相告,一片喜氣洋洋,小虎更是片刻不離地跟在哲瓦身邊。
隆鑫詢問了大體經過,拍案怒罵知州府,一邊差人叫田信繼續打探知州府動靜,一邊在土司府四周增設護衛,以防不測,並讓夫人好好安置婆婆。
任翠感激婆婆收留哲瓦,問:“婆婆家裏沒親人了嗎?高壽了?”婆婆終於知道哲瓦是土司府的少爺,有些畏懼,恭敬地回答:“夫家姓冉,六十一了,原本有兩個兒子,都病死了。”任翠說:“那你以後就住府裏吧,不用回去了。”吩咐三嫂打掃個房間安排冉婆婆住下來。
冉婆婆窮苦一生,一場機遇讓她忽然過上了有吃有穿的生活,不禁感激哲瓦,口裏念著阿彌陀佛,慶幸菩薩顯靈了。
隆鑫從哲瓦和任天河的嘴裏,了解了大致經過,雖然不可盡信,但想起農山的威脅,農強的勸告,心中已對阿離充滿了戒心,決定立即送回壽山。但哲瓦死活不依,說自己三天後就十歲生辰了,等過了生辰再送走不遲。任翠聽哲瓦說阿離救了他,也幫著哲瓦說話,?隆鑫無奈答應了,但心中依然惴惴。
哲瓦和阿離經過這一番生死遭遇,感情日深,默契非常。阿離雖然依舊話少,但往往隻說一個字,哲瓦就會領會。冉婆婆提到阿離說她是哲瓦的小媳『婦』,府中人皆吃驚,然後嘻哈著打趣,任翠詢問哲瓦,哲瓦忸怩著,紅著臉不答。任翠以為是兩個小娃學那書中在私定終身,也覺好笑,看阿離的眼光,越發柔和起來。
哲瓦劫後餘生,興衝衝邀請府中小孩摔跤比試,阿離就盡職地當著裁判,說:“哲瓦贏了。”或者:“哲瓦輸了,他們剛才沒用力。”哲瓦明白大家忌憚他是少爺,說:“不要你們讓,要拿點本事出來。”眾小娃就越發精神抖擻,玩得更歡。
到了晚上,阿離說:“哲瓦,我要教你唱歌。”哲瓦說:“好。”阿離叫他找一把刀,一堆竹子,細細選了半天,削著做了根約六寸長的竹管,又戳了幾個小孔,然後對著嗚嗚吹奏起來。
哲瓦在天龍見過阿離吹著竹管召喚那些毒蟲,心中頗為好奇,說:“你吹這個那些蛇就不咬人了嗎?”阿離點頭:“它們是有靈『性』的,和我們心靈相通。”然後教哲瓦怎麽吹,還教了兩首曲子,一首控製毒蟲猛獸,叫《神山魂》,一首卻纏綿起伏,叫《天靈引》。
哲瓦吹了一天,終於勉強可以吹完兩首曲子了。夜晚,哲瓦和阿離在閣樓互相靠著,望著繁星璀璨的天空,哲瓦說:“阿離,你回去後還會來找我嗎?什麽時候來和我玩?”阿離望著哲瓦,眼裏是深深的困『惑』,沒有回答。
哲瓦傷感起來,拿出竹管吹起《天靈引》,阿離和著節拍哼唱起來:“九天之上的神靈,我是您忠誠的子孫,克拉姆神山的鳥啊,請飛來我身邊傾聽。請您聽聽我的許願和祈禱,請賜予我們更豐富的食物,賜予我們更強健的肉身,請帶走我的孤獨和憂傷啊,攙扶匍匐在您麵前的靈魂。”
歌聲沉鬱,如仙音,如魔咒,蠱『惑』人心,和著那纏綿起伏的曲子,讓哲瓦沉醉,『迷』『惑』。哲瓦忽然有些害怕,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阿離,在她白皙的臉上輕輕一吻。阿離停止了歌唱,轉頭望向哲瓦,忽然展顏一笑。
那一笑,讓星光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