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鬼王神殿。

鬼穀散主坐在首位之上,左右無人,一個巨大的白骨台之上,此刻之後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上麵,在他的旁邊,卻擺著一個白骨椅子,其上空蕩蕩。

兩排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站著許許多多的玄陰弟子,隱藏在骨柱之後,一個個枯瘦的身形,更為這神殿中增添了幾分的陰森。

這是杜浚第四次站在這鬼穀神殿中了,從第一次是初入玄陰,在這大殿中默默無人,靈根被毀,遭人嘲笑,再到誅殺公孫瀾,上位鬼穀首席,被人質疑。

而此刻,這男子站在鬼穀神殿居中的過道中,攜著刑韻,兩排的鬼穀弟子無一人敢再呱噪,那一條條人影莫不是敬畏有加的望著他。

從一個沒人注意的玄陰末代弟子,一步步的走上了玄陰巔峰之門的門扉之前,雖然在所有的人的心中,在燕竹麵前,杜浚是永遠也踏不進那個門的。

但是,這期間的輝煌也不是他們再敢小窺的。

鬼穀六代以下,四代弟子中,隻出一名玄陰大弟子,這個人便是他,名叫杜浚!

男子一路走來,心酸不計,卻是路的血腥與殺戮,此刻往這鬼王神殿中一站,周身手好似彌漫這一股濃濃的血腥與暴虐。

這暴虐讓在場的六代以下的弟子莫不是心中戰栗!

“眼下我有意讓杜浚留在鬼穀神殿中修行。”久久,鬼穀散主才開言說道,他一掃下方的鬼穀弟子,問道:“可有人還有異議?”

靜默,深深的靜默,神殿中的鬼穀弟子無一人敢說話。

鬼穀散主點點頭,說道:“好,即便是你等無異議,那杜浚你就不要再回天霞洞了,自今日起,你便留在這神殿中修煉吧。”

杜浚一掃左右站立的鬼穀弟子,麵色淡然,說道:“弟子性子隨意慣了,還是回自己的洞府中修行的好。”

此話一出,站立在兩旁的鬼穀弟子莫不是舉目望著杜浚,神色複雜古怪。

鬼穀散主神色一動,道:“不必了,天霞洞雖是鬼穀第一洞府,卻比不上這鬼王神殿!”

杜浚目光一閃,暗道:“這散主為何一二再而三的留我在此?”又見左右的鬼穀弟子個個麵色怪異,不禁心中一動,逐然說道:“既然散主沒有別的吩咐,弟子還是盡快的回自家洞府,做些準備。”

鬼穀散主稍作靜默,說道:“杜浚,我有一句話說於你聽,你切要謹記!”

杜浚眉頭一蹙,道:“弟子洗耳恭聽。”

“這些年來,我觀你修煉堅忍,其人又生性多情,重情重義,對親近之人可報以性命而不悔,對己卻可忍耐諸多艱難,不愧於男兒之身。”

鬼穀散主徐徐說道:“隻是,小不忍則亂大謀,有些事情,並非你一人之力便可挽回的。”

※※※

直待杜浚出了鬼王神殿,心中卻還在思索鬼穀散主的話語,端是想不明白,鬼穀散主為何要對他說出那些話語,若是鬼穀散主沒有深意在其中,杜浚萬萬難以相信。

“難道鬼穀中發生了一些,我並不知曉的事情?”杜浚目光一閃,轉而看著身後的鬼王神殿,不再遲疑,帶著刑韻,縱身向‘回’字建築而去。

“我卻還是要找葉飛一問!”

一路之上,但凡偶遇他的鬼穀弟子莫不是紛紛退避,便是那南門之前、熱鬧的集市也是在他身影一現之下,嘎然靜默了下來,直到他離去之後,放才漸漸的恢複了熱鬧。

來到葉飛的小院,杜浚停下身影,一拍腰間的須彌袋,將那件在百寶淵獲得的陽品法寶拿在手中,雙眼不禁含笑,暗道:“恐怕現在鬼穀十代弟子中,除了殺將等法寶,這間陽品近戰法寶足以拔得頭籌了。”

當下,不禁想到葉飛歡喜的摸樣。

一念到此,他忍不住對著小院叫道:“葉兄,我回來了!”

聲音回蕩,小院中卻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的聲響。

杜浚等了片刻,不禁雙眉一皺,抬腳進了小院,舉目一掃,卻見這小院中落葉片片,好不蕭瑟,便是那房門上都彌漫這一沉塵土。

這景致入目,讓杜浚的心中不禁一突,快步來到房門處,推門而入,一股陳舊糜爛之氣便撲麵而來,舉目一掃,卻見這房間中亦是蒙上了一沉塵土,好似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了。

“難道……”杜浚雙眼殺機一現,此情此景,不禁讓他有了一絲的揣測,轉念一想,卻又覺不對:“想來葉飛在鬼穀中並無仇怨,眾人具是知曉他與我乃是兄弟,卻也沒有人會無辜為難於他,隻是眼下這……”

杜浚帶著滿腹的疑問與擔憂走出了‘回’字建築,途中倒也想找個鬼穀弟子相問,隻是那些鬼穀弟子一見到他,莫不是一臉恐慌的叫上一聲“首席”,便匆忙而去。

如此,杜浚悶悶不快的來到天霞山山腳下,遠遠便看到宮清早就候在了小路旁,此刻見他來到,展顏一笑,道:“你來了。”

杜浚卻發現她的笑容有些強然,心中一動,卻也沒有相問,隻是說道:“害你久等了。”

宮清搖頭,遲疑說道:“昔日,內穀石室中……你那些話……可是當真?”

杜浚微微一怔,旋即笑道:“當真,你可知玄陰周遭哪裏有桃花可采?”

“不必去玄陰之外了。”宮清一拍腰間的須彌袋,一道光芒之後,她的手中便多了一株桃樹幼苗。

杜浚又是一怔,忍不住說道:“好,你想栽到何處?天霞洞府門前如何?”

“不必了,便栽在此處便可。”宮清一指腳下的蜿蜒小徑旁的一處平地,說道。

——你許我一世癡情,我還你遍地桃花。

桃樹幼苗被栽在空地之上,微風蕩過,枝葉搖曳。

“不知何時,這桃花才可遍地。”宮清望著那搖動的桃花,歎息一聲。

杜浚靜默,心中總是覺得宮清此刻有些異樣,良久問道:“你可有話對我說?”

宮清淡淡一笑,道:“是有些話語,隻是卻不可對你說……本也應該說,隻是我心中不願說罷了,卻是我自私了。”

她不待杜浚說話,便立刻接道:“這桃樹明年或許便可開出桃花了,那時你可能在我身旁,共賞?”

杜浚不語,隻是看著宮清,久久道:“我此刻心中有些沉悶,許是這鬼穀中發生了什麽和我有關的事情,你既不願說,我也可取問別人。”

宮清歎息,說道:“你無需問旁人,隻需上了這天霞山,一切便可知曉,來此之前,我也是聽聞我家師尊偶然提及,但我並不願意你知曉,卻又無力阻攔……”

話語中,她雙目之中,不禁有清淚流下,臉色卻依舊的淡然,道:“我現在心中也是慌的很,怕你知曉之後……隻是你自己知道也好,去問別人也好,我卻難以對你說明白。”

“好,我明白了。”杜浚沉聲說道,複而一把將身旁的刑韻拉過來,道:“我一男兒,帶著她多有不便,隻求你能暫且將她收留。”

宮清搖搖頭,看了一眼刑韻,道:“你以為除了你,她會跟別人走麽?”

杜浚一窒,目光落在刑韻身上,卻見她雖然一臉的癡呐,卻在那雙眸深處有著一絲抹不去的依戀,杜浚歎息一聲,暗道:“玄陰掌門之女恐怕早就死了,此刻的刑韻不過是一個邪魔的傀儡而已,隻是我沾染了邪魔殘念的氣息,刑韻對我有著莫名的依戀,卻又如何是好?”

“你何不將她安置在天霞洞中,她雖然靈智盡失,卻依舊有著本能的靈性,做個婢女也好。”宮清略帶酸意的說了一句。

杜浚這才發現,此刻刑韻身上仍然衣不遮體,破爛的衣衫難以掩住她那結識高挑的身姿,略帶麥黃的膚色,眼下看了卻帶著一股邪異的妖媚。

刑韻雖非閉月之貌,卻有著幾分的豪放之美,就宛如那山野間、帶刺的玫瑰一般。

“想必,你現在便是要她做爐鼎,她也不會有任何的異議。”宮清見杜浚掃視刑韻,逐然酸楚的說道。

杜浚對此一笑而過,道:“你何不隨我一同上山?”

宮清搖搖頭,道:“我若隨你同去,見你發狂,定會阻擋,但我又知道,你並不希望我阻擋你!”

她越是如此說,杜浚心中對所發生的事情,便越發的好奇,當即不再遲疑,和宮清告了一聲別,攜著刑韻向山峰而去。

杜浚行進幾丈,忽而回頭,凝望一眼宮清,道:“我倒希望此事由你說出……來年若有機會,我定陪你共賞桃花。”

宮清靜默,直待杜浚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她才淒涼一笑,道:“你這一去,生死不知……你隻需知道,無論何時,我不離不棄。”

那桃花在風中蕩漾,明年的今天,卻又是如何的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