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修身大境
出了鬼王殿,向‘葫蘆口’方向走去,約莫三四百丈的地方,有一片迂回的建築,成‘回’字形,層層疊疊共十層,最內一層乃是鬼穀一代弟子所居住,以此類推,最外的一層,乃是十代弟子的居所。
東西南北閣有一門,向裏伸延而去。
這些建築,每兩間為一個單獨的院落,供一個弟子居住,而在獨立的院落中有條長長的走廊,連通著這四個大門和每個獨立的院落。
杜浚的房中簡陋,破舊的木桌上有一人的頭蓋骨,裏麵裝著綠油油的油水,一條棉線蜿蜒在其中,冒出頭骨的一截揮發著淡淡的熒光。
杜浚坐在床上,垂著頭,兩隻拳頭緊緊地握著。他此刻心中宛如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隻覺得先前希望此刻化為烏有,靈根一毀端是萬念俱灰,心中隱隱的對他父親戴真人生出一絲的怨恨。轉而一想,卻又明白了戴真人的意願,卻是怕他入了魔宗,日後為禍中原,又不忍害他,隻好毀了他的靈根。
如此一想,又覺得他落的如今這幅境界,莫不是因為那金華山上的幾個道士,若不是他們,他娘怎會死?他和戴真人怎會流浪數載?戴真人怎會毀他靈根?
這麽一來,端是將他一切的悲苦遭遇都歸咎於那幾個道士身上了,心中頓生一股邪念,如是想道:“我便是入了魔,成了一個邪魔,也要修成神通,回到中原禍害一番,到時再手刃了那幾個道士。”
這時,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了,杜浚一看,卻是那曲侯。這曲侯身材瘦弱,邋遢,一聲酒臭彌漫,但是雙眼卻不見絲毫的渾濁。
曲侯來到房間中,也不說話,抬手將一本藍色的書冊和一個腰牌丟在木桌上,轉身離去。隨著他的離去,房間中頓生一股寂靜,那靜默之中有著深深的寂寞。
片刻,房外有曲侯聲音傳來,卻是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自哀自怨有什麽用?靈根被毀如何?這世間多是裨益修為的靈草丹藥……”
聲音漸漸低垂,不複可聞。
杜浚靜默片刻,目光堅定了下來,伸手拿起那本書冊,入目,是‘修身’二字,翻開書頁,卻見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蝌蚪一般的字體。杜浚大致看了一下,卻見前幾頁都是一些語焉不詳的好似總綱一般的文字,好不枯燥,但是杜浚依舊將從第一頁開始,細細看來。
他雖然在中原不曾修道,但耳須目染之下,卻還是知道,這修煉一途訊息萬變,每個境界都有著重重危險,以及要訣。而今他又靈根被毀,雖然九煞不凡,現在也就和那一般的靈根無二,因此這修道一途再他而言,必定會危機四伏,艱難無比。
所以,現在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一切小心謹慎,自然沒錯。
按照書冊上所記載,修身大境又分為洗髓和強身、啟靈三大境界,前兩個境界不能感知飄逸在天地間的靈氣,隻是被動的依仗法決、強行牽引靈氣入體,先是將一身的凡塵毒詬排除,次而靈氣過體,以強化體魄。
之後的啟靈才是修身大境界的重中之重,啟靈、開啟靈根也,達到此境方才能在冥想中感受到天地之間那飄逸氤氳的靈氣,才能勉強吐納。
這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需每日靜心默念法決,忍受那剝離之痛。快者十天半月可達啟靈,慢著半載十年、甚至永生停滯在此。
倘若是深究,這修身者並非修士,隻是不過是在為以後的修真開墾出一條道路而已。
杜浚將一切都看個透徹之後,方才按照那第六頁上所記載的功法口訣開始吐納。吐納又稱為冥想,需要修煉之人精力高度集中,隻是這種集中,端是讓剛開始修煉的人感到心神的疲憊。
據說,隻有達到那練氣之境,成就了練氣士,入定之時才不會有疲倦,反而會精神飽滿。
杜浚雖然心智堅忍,但是一夜的入定下來,也禁不住雙膝的麻木,心神更是疲倦不堪,其間幾次的睜開雙眼,企圖放棄,但是卻都被他咬牙堅持了過去。
若是連此刻這點苦都吃不消,又何談以後的千年寂寞之旅?
隻是,讓杜浚失望的是,一夜的時間,他卻沒有絲毫的靈氣過體,排毒的感覺,更沒有書冊所描寫的那種排毒之時,剝離般的苦楚。
清晨的空氣格外的新鮮,杜浚坐在床邊長吸了一口氣,揉著麻木的雙腿,他現在還沒有達到洗髓之境,所以長時間的盤坐,反倒會讓他氣血不暢。
不多時,便有仆人送來吃食,杜浚囫圇吃下,心中卻還是惦記著修煉,直到那仆人將剩餘的吃食收拾走,他卻連吃的什麽都不知道。
杜浚活動了一下身體,讓血脈舒暢一下,便又做到床上,開始修煉了。
如此如複一日,三月之後,他卻還是沒有達到那洗髓之境。其間曲侯來過幾次,每次看到他修為毫無進展,皆是歎息離去,如此幾次,曲侯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修真,堅持固然重要,但是若是一味的執著,恐怕到最後反而會得不償失,杜浚深諳此種厲害,所以在第四個月初一的時候,他便趁著那仆人送來吃食的時候,和那仆人攀談起來。
杜浚並沒有問別的,問的是這新入門的弟子的生存之道。這仆人乃是一個老翁,在玄陰呆得時間很長了,所以倒也見識不凡,兩人聊了不久,杜浚心中便對著玄陰有了大概的一個了解。
這玄陰傳承幾千年,四代以上的弟子已然不多,這些弟子多是修為通天的老怪,輕易不出,不問世事,被尊稱為太長老,所以現今的玄陰掌門和三脈散主都是五代弟子。
而旁的五代代弟子乃是玄陰長老,六代是散客,七代以及七代以下的弟子並無特定的名分,所以想要得到崇高的地位,需要一步步的向上爬。
想那玄陰首席燕竹,本就是一個八代弟子,功達鞏基,穩坐玄陰首席,便是那三脈散主見了,也不能大聲嗬斥,又是何等的威風。
對於這些,杜浚也隻是草草略過,最讓他感興趣的是,在這鬼王穀幾個碩果僅存的四代太長老之中,有一個煉丹成癡的四代老祖,但凡鬼穀弟子尋到了什麽靈草奇花,皆可到他那裏去置換一些對等的丹藥。
杜浚送走那仆人,稍作休息,也出了門,多日未曾邁入洗髓半分,他倒想去鬼穀中碰碰運氣,若是能僥幸尋到什麽奇花異草,置換一些丹藥,借助丹藥之力,或許也能邁入那洗髓之境。
據那仆人所說,鬼穀外穀中,盛產一種陰草,此草本為凡草,隻不過多受到內穀中陰煞滋養,蘊含了一些陰寒之氣,並不能煉丹,卻是夾雜在柴火之中,增加火勢。
陰草並不能直接置換丹藥,需要積攢夠一斤,置換一枚草玉,而三枚草玉才可以置換一枚次品丹。對於這草玉一說,杜浚在中原中便早有了解。
這草玉不過是靈玉中最為低下的一種,又名青玉,十枚可以置換一枚白玉;白玉又名雪玉,十枚置換一枚紅玉;紅玉又名血玉,十枚置換一枚金玉;金玉又名黃玉,乃是靈玉之王。
而據他父親說,在遙遠的傳說中,金玉之上,還有一種靈玉,叫做帝王玉,又名五彩玉石,其珍貴,便是萬枚金玉都難以置換到一枚。
杜浚出了房門,此刻雖然是白日,但是鬼穀中卻依舊的陰森一片。他沿著那走廊,穿過無數的獨立院落,來到那北邊那處拱門下,舉目望向那拱門深處,卻見深處一片霧氣繚繞,視線不能探視。
稍作停息,他便出了這拱門,來到了鬼王穀外穀中。
外穀中,更是一片陰霾,不時從內穀中飄逸而出的大片大片的霧氣,將整個外穀籠罩在其中,杜浚向前眺望,目光不及三丈。
“但凡靈草奇花,其生長之地,必定不凡,而這陰草既然是陰煞之氣所滋生的,那麽必然在在霧氣濃重之地居多。”杜浚想到這裏,便渡步向那內穀走去。
雖然這內穀凶險異常,在玄陰幾處凶地中位居首位,但是隻要不進入其中,在內穀旁邊徘徊,還是沒有危險的。
一路上,不時有幾個人影從杜浚眼前匆匆而過,大多都是新入門的十代弟子,行色匆匆,皆是在尋找著陰草。這些十代弟子多是沒有啟靈,不能在玄陰山外立足,所以任他們知曉在玄陰外的幾處凶地中靈草奇花多為生長,但是此刻也隻好在這鬼穀外穀中尋些陰草。
外穀中,這陰草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杜浚一路上倒也碰到過幾株,但是多是幼苗,其重量估摸著不足半兩,又有多人窺視,杜浚性子有點淡然,這淡然中卻有著一股刻在骨骼中的孤傲,也就沒有和那些十代弟子爭搶。
誰知,他此舉卻換來陣陣嘲笑,雖然那些十代弟子語焉不詳的,但是杜浚還是能聽出,這譏諷的來源,正是他靈根被毀引起的。修真是枯燥的,所以這些十代弟子很容的就將杜浚劃入可欺負的那一類,而且他起初頗受重視,又是內宗弟子,所以在欺負他的時候,那些弟子頗有一番另類的快感。
對於這些譏嘲,杜浚並不在意,神色依舊淡然,向那內穀而去,他自小性格便很矛盾,時而平淡如水,暴躁起來,卻固執的可以。
就比如現在。
杜浚站在那內穀外,向內穀看去,就見在不遠處,有一株拇指粗細,一尺高的陰草,其枝葉茂盛,估摸著其重量不下兩斤,但是同樣在外穀中,還有一個十代弟子同樣在窺視著這顆陰草。
這一次,杜浚並沒有退去,他不爭,隻因為先前那些陰草不足以讓他心動,而今,這一顆陰草卻讓他固執了起來。兩個少年便站在外穀中,大眼瞪小眼,同樣的堅持著。
這堅持,是對那大道的渴望,此刻他二人心裏都清楚,誰要是得了這株陰草,在那尋道的起跑線上,肯定能領先一小步。
不要小看這一小步,這一小步的領先,卻可以成為獲得更多丹藥的資本。
內穀旁,外穀中,杜浚兩人僵持片刻,忽聞那少年“咦”了一聲,喊了一聲:“是你。”便快步跑了過來。一聽著聲音,杜浚一怔,定眼一看,登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