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峰回路轉

玄陰傳承無數年來,絕佳靈根者,到如今十代弟子算在其內,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然而,在那絕佳靈根之上,卻有還有一種被各大教派追捧的人——先天靈根傳承者。

相傳,這些人皆是那九天之上,神物轉世,諸如那道家的仙鶴證道之體、瑤池蓮花之根,與魔宗的冥河血煞之體、欲念之體等等此類,多不勝數。

而其中,又以謫仙之體,與九煞之體最為突出。相傳,那謫仙乃是那上仙輪回,而那九煞卻是身懷龍之九子。

此種靈根千年也不見得能出一個,但凡有此靈根降生,即便是不入修道,也會生出相生的氣象來。若是謫仙降生,正道必昌,相反而來,若是九煞降生,即便是不入魔宗,一生凡塵,其九煞之氣也會讓天下生靈塗炭,魔宗大昌。

即便是毀了此類異根的靈根,也無法挽回,隻有將其除去,其靈自會歸於天道輪回之中,這也是為何中原道統一直追殺杜浚的根本所在。

此刻的杜浚昏厥之中,並不知道他的九煞之體在這玄陰之中掀起了如何的滔天巨瀾,正如那玄陰掌門此時所說:“九煞一出,必定動蕩荒州。”

而原先端坐在玄陰掌門左右的刺白、鬼蕩、鬼王穀三脈的散主亦是心中激蕩,望著杜浚的目光之迫切,端是恨不得將杜浚一口吞了,心中更是念頭急轉,想著如何才能將杜浚劃入自己門下,若是能得願以償,便是什麽代價都是值得的。

這時,哪裏還有人去理會那靈根絕佳的二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大殿之中,那個昏厥少年的身上。

“我……各位仙人,我是絕佳靈根……”

寂靜的大殿中,忽聞人聲,卻是那靈根絕佳的少年受到的冷落,心中不甘,雖然有點膽怯,但還是囁嚅的提醒眾人,他才是靈根絕佳者。

誰知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忽見那刺白散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老嫗寒聲說道:“閉嘴,滾開。”

老嫗這一句說的很是凶惡,將那少年嚇得退了一步,巨大的反差讓這少年心中鬱鬱不暢,最終卻將一切都歸咎於杜浚,由而再看杜浚之時,目光之中多了幾分的憎惡。

然而,就在這時,那站在玄陰掌門右側的肥胖中年人唯恐如先前那般失了先機,大聲搶道:“掌門,這一屆十代弟子入門之事乃是我鬼王穀一脈主持,此子定然與我鬼穀有緣,所以我鬼穀要定了。”

這中年卻是那鬼王穀一脈的散主,先前他雖坐得端正,眼角餘光卻不時的瞟向那玄陰掌門左邊的兩個座位,心中暗自不滿,自古便是左尊右卑,玄陰掌門卻偏偏讓已然獨坐在右邊,其意為已然不用言語了。

怎奈他心中不滿,卻隻能當做不知。

昔日,鬼王穀在這玄陰一門中也曾風光無限。誰知百年前,鬼穀一脈突遭大變,支脈首席身死,從此再無緣玄陰首席弟子,更不用遑論玄陰掌門一職了。

從此鬼王穀一脈日漸式微。

今日見了杜浚,他好似又看到希望一般,一副便是撕破臉,也要將杜浚納入門下的姿態,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勢。

玄陰掌門看了他一眼,並不作答,隻是心中冷笑一聲,暗罵一聲他白日做夢,心中暗道:“我雖然礙於門規不能收徒,但是卻怎麽也要讓此子拜入鬼蕩一脈,如此可保我一生掌門不敗。”

他這邊打著算盤,卻突聞身旁那老嫗冷不悅的冷哼一聲,道:“如此靈根,我刺白山一脈也是勢在必得。”

鬼穀一脈散主立刻冷哼一聲,道:“刺白散主,莫要忘了你先前說過的話。”

刺白老嫗一怔,回神,臉色陰晴不善,豁然回身盯著那靈根絕佳的少年,寒聲說道:“若不是你,我怎會許下那諾言?你該死!”

此話登時讓那靈根絕佳的少年心中委屈不已,但卻不敢反駁,隻是更加憎恨杜浚。

而那一直未曾開言的老者定然是鬼蕩山一脈的散主了,他未出言爭搶杜浚,隻是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那位出自鬼蕩的玄陰掌門,那掌門的心思,他又怎會不知?

鬼蕩散主暗暗得意:“此子乃是九煞,若是入了刺白鬼穀兩脈,不出十年,恐怕就能登上支脈首席,再十年,便是我鬼蕩一脈的玄陰首席燕竹也不見得能降服此子,那時他掌門地位不保,此果必定非他意願,又怎肯埋下種子?”

此中的曲折,剩餘的兩個散主又豈會不知,隻是他們縱然有千般為難,即便是拚了性命不要,也要將杜浚劃入門下,不然,鬼蕩一脈來日必定更為昌盛。

就在這時,那老嫗盯著杜浚頭頂之上正在消散的龍之九子,忽而皺了一下眉頭,口中頗為不解的“咦”了一聲,快步上前,來到杜浚身旁,二話不說,屈指彈出一抹寒綠沒入了杜浚的雙眉之間。

這一舉動,登時讓所有的人皺起了眉頭,但是看那玄陰掌門並沒有阻止,旁人也不好阻攔。杜浚長舒一口氣,悠悠醒來,左右瞧上一番,便想起了選前的事情,心中頓然驚慌起來。

“咦。”老嫗卻好似頗為驚奇,看了杜浚片刻,彈指又是一抹寒綠,隻是不過一息,她忽的身軀一震,臉色頓白,張口噴出一口灰黑的熱血,形若妖魔,口中卻淒厲的叫道:“是誰?是誰以大神通毀了此子的靈根!”

剛剛醒來的杜浚忽聞此話,登時腦中轟然一痛,嗡然一聲,一片蒼白。他嘴唇慘白,微微顫抖,心中更是大叫一聲:“父親,你好狠呐。”

大殿中沉靜了下來,隻有那老嫗不甘的質問著。隨著老嫗的淒厲的呼叫變的薄弱,這大殿之中頓然陷入了一股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名為杜浚的少年的身上。

有人惋惜,有人竊喜,有人難以置信,甚至還有那長舒一口氣的、大有人在,無論怎樣的作態,在他們的眼中,就好像看到一個原本高高在上,傲不可攀的神祗跌落凡塵,當這神仙變的比他們現在還都不如的時候,逐然讓他們心中生出一股異樣的痛快來。

久久,靜默的大殿中響起了玄陰掌門略帶惆悵的聲音:“此子拜入鬼王穀,隻是既然鬼穀已經當先挑選了此子,剩餘的那靈根絕佳的女童便拜入鬼蕩一脈,男子拜入刺白,如此才公平些。”

“此子雖然靈根被毀,卻也是一般人所不能攀比的,尤其那九煞之氣,來日定然興旺我玄陰,還望鬼穀散主善待此子……便賜個內宗弟子的名分吧,修為與否也莫要強迫於他了。”

鬼蕩一脈那個枯槁老者的散主聞聽此言,登時‘嘿嘿’一笑,悠悠說道:“鬼穀好福氣啊,旁的弟子都是經曆了重重磨難,曆經殺身劫難之後,才可得內宗弟子如此殊榮,卻不想鬼穀今日便得本門十代弟子中第一個內宗弟子啊,可喜可賀啊。”

這話端是歹毒,讓那鬼穀散主臉上的肥肉一陣怒顫,卻無言以對,隻好怒目相視。

殿堂中央,那名為杜浚的小孩忽的握緊了雙拳,緊咬著牙關,內宗弟子,別的小孩可能為此嫉妒,在他的心中卻恥辱,一種被人可憐施舍的自卑深深刺痛了他。

殿外,孤月高掛,從外穀中看去,透過那淡淡霧氣,入目的隻是一抹朦朧。

※※※

大殿之中鬼穀散主站在原先玄陰掌門的位置上,凝視著杜浚,臉色陰霾。此刻大殿中的人少了一大半,顯然是刺白、鬼蕩兩脈一眾人帶著各自挑選的弟子離去了。

鬼穀隻留下了約莫一百多個孩童,人雖然不少,但卻差不多都是靈根不佳的小孩,隻有三個靈根上佳的小孩被他強留了下來。

想著玄陰掌門離去之時、那別有深意的一眼,鬼穀散主心中端是萬念俱灰,方才搶奪杜浚之時,彼此之間對方的心思也揣摩個差不多,現在恐怕難以再和那玄陰掌門與另外兩脈重歸於好了。

若是當真搶得一個九煞之體,也還罷了,誰知峰回路轉,竟收下一個廢物。

大殿中的人見散主不說話,也皆是寒蟬般的站立,不敢發出丁點的聲響。

足足過了半晌,鬼穀散主越看杜浚越是氣憤,陰聲問道:“說,是誰毀了了你的靈根?”

殿堂中央,杜浚靜默,盯著腳尖的那一方土地,閉嘴不言。

見他這個樣子,鬼穀散主心中頓生一股邪火來,眼中殺機湧動,倘若不是顧忌他的九煞之氣,恐怕早就幾次的下了死手。饒是如此,那散主也是一揮大手,憑空生出一股大力,將杜浚撞出十丈之遙,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他看也不看杜浚如何,環視了一遍門下的眾多弟子,卻見一個個畏首畏尾,心中更是鬱鬱不歡,道:“曲侯,以後此子隨你修行。”

大殿之中悄無聲息,良久良久,直到那散主等的不耐,皺起了眉頭,才從那大殿深處的一個犄角旮旯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此人步履蹣跚,方一出現,這大殿之中便湧現了一股揮之不去的酒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