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虛無中,上不見日月星辰,下不見大地山石,有的隻是死靜與寂寞,正如此刻杜浚的心緒。

十數年的流浪,無家可歸,荒州之大,這男子孤身一人,無依無靠,苦苦支撐,步步而來,爬上玄陰巔峰,卻一朝被逐出師門,這期間有多少苦澀?

隻是,男子一身孤傲,那骨頭天不可曲,那心地不能埋,這一身錚錚傲骨,卻讓一心的苦澀,唯有星寒夜半之時,獨自品味——昔日,他被鳴幹陷害,可曾去往曲侯訴苦?

昔日,對敵公孫瀾,受盡嘲笑,可曾有一句不滿?

昔日,鬼王神殿中,霍天強加阻撓,他可曾對昔日的鬼穀散主抱怨一句?

昔日,燕婉兒誅殺葉飛,他可曾讓鬼老出手?

昔日,那玄天之門下,他受盡不屑,在那天幕神船之上,宛如牲口一般,他可曾呼喚鬼老?

這一切的一切,男子莫不是獨自忍受,便是打碎了牙,也要和著血生生吞進獨自裏,因為他知道,修真一道,唯有堅忍,唯有那岩石一般的心智,或可有一線超脫的機緣!

隻是,隻是現在,那屍骸,那玉佩,卻將他的堅忍轟然擊潰,昔日金華山上,父母身亡,換來他一線生機,他原本以為,在這世間,再無情人。

卻不想,在此地,竟然碰到了他的至親至近的舅舅!

原以為一心的苦水,滿腹的淚水,終於可以抱著那神秘屍骸痛苦一場,述說他父母身死的無線傷痛,卻不想,那屍骸卻離去了。

他躺在那黑石之上,毫無生機,鬼老護在他的身側,周遭無數獸魂莫敢有絲毫的異動!

杜浚淚水流盡了,這淚水是為他父母而流!

漸漸的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的平靜,那是一種麻木,此刻男子就宛如行屍走肉一般,這麻木持續了數月!

半年之後,杜浚的心中忽而起了一成波瀾,他想到了金華山上,那鮮血長噴的娘親,以及那孤苦葬身在鬼花山上的父親。

一陣悲痛湧上心頭,糾纏數日不肯散去。

半月之後,中原道宗那逼死父母的一張張道人的臉龐浮現在心田,那原本肅穆的表情,此刻好似化作了一張張譏諷猙獰的笑臉!

續而,那神秘屍骸冷酷的姿態,破空而去的背影狠狠的在他的心中刺痛了一下,他喃喃道:“就連舅舅也將我拋棄了麽?”

一句話之後,他全身生機全無,好似死去了一般。

隻是,他身側的鬼老望了他的變化,眼中精光一閃,目露沉思,輕聲道:“這小子重情重義,多情之下,難免遇事傷神,卻恰好符合他的情殺之道,為情一怒,殺戮天下!”

他雙眼一眯,暗道:“此刻,或許是他的一場造化!”

果然,一月之後,杜浚身上開始有莫名的氣息環繞,隻是這氣息若有若無,讓人不能分辨。

再過一月,杜浚身上的氣息已然濃鬱起來,卻是一股殺機!

這殺機,乃人的一種情緒,或怒,或悲,或利益……之下,方可產生殺機!

而此刻,杜浚雙眼垂閉,麵色平淡,不悲不喜,卻有殺機湧現,且隨時光的流逝,這殺機越發的濃鬱!

呼呼又是半年,杜浚身上的殺機已然炙烈,濃鬱到駭人的地步,恐怕便是那萬人殺戮的戰場,也不見如此凶曆的殺機!

又過半月,杜浚驀然睜開雙眼,此一刻,殺機猛然攪動,轟然作響,如此,男子再次靜默下來。

一日後,杜浚忽而從地上一躍而起,周身殺機之濃鬱,恐怕練氣期的修士稍加觸及,便會身體奔潰,便是他身下的黑色,也在這殺機中震蕩不止!

鬼老麵色微變,急身後退百丈,但見虛空中,杜浚靜默半晌,忽而放聲大笑,狂笑之中,殺機越發的濃鬱,他道:“隱殺一式保羅天下各種殺機,先前我隻感悟了這仇殺之道,眼下傷神之下,卻又悟出了親情之道,怒然之下,殺機不絕!”

杜浚神色平淡下來,一掃環繞在身前的一眾獸魂,他忽而輕聲說道:“爾等可有父母?可盡孝道?父母現今可存於世?”

聲音雖然平淡無奇,卻讓那鬼老臉色大變,鬼氣蒸騰之下,急急護住道心。

而遠處,那些猙獰的獸魂卻忽而一窒,個個身形停滯在半空,臉上猙獰漸漸褪去,變作迷惘,續而變成而來深深的悲痛,身軀便開始顫抖。

“爾等可有仇敵?可一雪前恥?”杜浚雙眸平淡,輕聲道。

隨著他這一句話,無盡的獸魂忽而悲聲大叫,叫聲中個個身體砰然炸碎,化作漫天的鬼氣繚繞!

杜浚置身與蒸騰的鬼氣之中,宛如天魔一般,雙眸憂鬱,探手一揮,便將一千多還未爆體的獸魂封入了艮卦之中。

複而,祭出幻將,將漫天的鬼氣吞噬一空!

幻獸達到煉化期!

遠處,鬼老所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道:“逆修,想不到這逆修如此強大,居然可以代天行道,以自身的道,影響萬物的情緒!”

杜浚在半空靜默了片刻,張口將那菩提果吐出,暗道:“也是時候將九煞蓮花印徹底祭煉一番了!”

說罷,他虛空盤坐而下,菩提果脫離手掌,懸飛在半空,投下一道佛光,照在他的天靈之上!

杜浚徒然感受一股滂湃的生機夾帶浩然元氣湧入體內,續而循著隱脈湧入丹田之中!

他丹田中的元氣漩渦轟然急速轉動起來,帶動著那滂湃的元氣融入其中,而那不絕的生機,卻被蓮花印所吸納!

杜浚不敢貪進,緩慢的控製菩提之上的元氣湧入丹田中,以致進境十分的緩慢!

一日,蓮花上一葉凝現,足足一月,放才凝實!

呼呼一年,他蓮花上已然凝現出了七葉,這七片翠綠的葉片環繞在蓮花印底座之上,映襯著那蓮花花朵,鮮豔照人。

到此,七葉不再吸納生機,反而將自身的生機灌入蓮花花朵之上,隱隱在其上凝現出一抹綠意,又過半載,這綠意竟然化為一顆蓮子!

蓮子一現,圍繞在蓮花周遭的七葉轟然崩潰,化為一股澎湃的生機湧入蓮子之中。蓮子登時綠光暴漲,融入蓮花印之中!

卻在此刻,蓮花印一陣震蕩,其上有九煞咆哮,續而那龍之二子:次子睚眥,轟然凝現在蓮花花骨之中,這睚眥生的狀如豺狼,卻生了一副龍角,其雙角向後緊貼背部。

傳說中,睚眥嗜殺好鬥,生性剛烈,有恩必償,有仇必報,其雙目平素怒睜,不能見一切不平之時。在凡塵之中,常被刻鏤於刀環、劍柄吞口,作以威震!

睚眥一現,便有彌漫出一股剛正的殺機,卻是一口銜住那蓮子,張口吞入腹中,氣勢暴漲,身軀一閃,卻是出現在了虛無之中!

杜浚睜開雙眼,看去,但覺這睚眥生的威武無比,又見睚眥對著他聲聲咆哮,好似有什麽哀求一般,當即一怔,細眼看去,卻見睚眥此刻乃是虛幻之身,卻是生機凝現而出的!

“好,我便給你一副身軀!”杜浚探手召來幻將,元氣所動,幻將化為睚眥狀,甩手拋向那虛幻的睚眥。

睚眥咆哮一聲,身軀一縱,便融入了幻將之中,但聞那幻獸慘呼一聲,大半是被這睚眥吞了,旋即整個幻將殺機暴漲,生機盎然!

“卻不想,這蓮花台突破七葉之後,受益的卻是這九煞,一顆蓮子,便能讓這睚眥脫困而出。”杜浚望著睚眥,歎息一聲,暗道:“卻不知,待到九煞全部脫困,蓮花結子之下,卻又是如何一番變化?”

他雖有心嚐試,隻是此刻,那菩提果中的生機已然薄弱了下來,將他丹田中的蓮花再次凝出七葉,便砰然消弭在了虛無中。

而杜浚丹田中的元氣漩渦再得到如此浩瀚的元氣之後,更加的凝實,轉動之間,形成一股威壓的氣勢,從杜浚丹田中滂湃而出!

“化神後期!”杜浚眼中精光一閃,暗道:“可惜玄苦大師被困長久,此刻又無靈氣,以致多年鎮壓邪魔,菩提元嬰十息不足一息,不然,定可一舉達到結丹!”

此刻,睚眥徹底將幻將化為的它的身軀,登時仰天咆哮一聲,縱身來到了杜浚的身旁!

杜浚一笑,問道:“你有何神通?”

睚眥巨大的頭顱一歪,惑然看著杜浚,忽而叫了一聲,扭身對著虛無中的數塊碎石抬爪一拍,便見虛無扭動,那數塊黑石轟然崩析,其一拍之力卻猶自轟隆百丈,放才散去!

杜浚大喜,眼下看了這睚眥雖然不及全盛之時,卻也有化神期的威勢,相信在隨著他的修為遞增,睚眥的威力也會增加!

更讓杜浚欣慰的是,在睚眥脫困之後,他的靈根竟然恢複了當年的九煞之體!

“若是九煞全部脫困呢?若是蓮花印結出眾多的蓮子之後呢?”杜浚眼中精光一閃,暗道:“那超越九煞的靈根,又是怎樣的存在?”

“眼下,九煞脫困之後,其威力,和我的修為息息相關,而我的靈根卻和九煞的脫困與強大息息相關!”

杜浚深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突來的驚喜,想道:“也即是說,我強,則九煞強,九煞強,則我靈根提升,靈根提升之下,我修為必定一日千裏!”

此刻鬼老好似也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望著杜浚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的期待與莫名的敬畏,上前,說道:“修真一途,便是以你先前的九煞之體,若無各種機緣疊加,恐怕也難得大道!”

他話鋒一轉,沉聲道:“而此刻,你修為越精深,靈根便越發的提升,互惠之下,來日,想必在那煌煌天道之中,或可為你留下一道門!”

“我報仇有望!”

多年的壓抑,此刻一朝宣泄,不禁讓杜浚咆哮一聲,隱殺一掌拍出,其殺機轟隆蔓延千丈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