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愛晚成,寶貝別鬧了!

已是午夜。

後山的溫度很低,慕遙隻穿著一件薄毛衣,真切地感受了一回什麽叫徹骨。她等了那麽久,早就站不動了,一個人孤零零地抱膝坐著,靜靜地看著天空。

周圍很靜,沒有任何人聲踺;

天空很暗,沒有任何流星犬。

她很想拿手機查一查,今晚是不是真的有流星雨?但是那充電不足五分鍾的手機,早已在她和室友說完一句“今晚我晚點回去”之後,徹底沒了電。

隻剩下手表,指針靜靜地指向零點。

好冷、好難過!她長長地歎了口氣,眼眶便跟著酸了,淚水模糊了視線,她隻能看到暗黑又朦朧的天,慕遙恨恨地想:根本沒有流星雨!新聞都是騙人的!

夢想……也是騙人的!

不管怎麽努力,黎北辰都不會喜歡她。

她覺得好冷又好難堪——她以這樣一種卑微的方式喜歡黎北辰,能做的她都做了,能努力的她都去努力了,可還是不行,他壓根不搭理她,她怎麽讓他喜歡自己?

也許真的,感情不像是學習成績,不是努力就有結果的。

她對他隻能算一廂情願的單相思——

越努力,越卑微。

她不想再追黎北辰了。

慕遙淡淡地想。這個頹然的想法一出,眼淚便止不住從雙頰滾落,她抽噎了一聲,把臉埋在了膝蓋中,緊緊地抱住了自己,保持著最後一絲溫暖,想要哭個痛快。

等到她哭完,等到她看到明天的太陽,她就放棄那份喜歡……

夜色冷靜,山頂的小土坡上,站著一抹人影。

他直接開車從另一側的平道上來,鎖了車便隻身爬上了小土坡。這裏堆放著不少的運動器材,整個地方顯得混亂又破敗,黎北辰蹙了蹙眉,環視著周圍,很快就找到了她蹲在地上的背影——

她背對著他的方向,顯然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她纖細的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可憐兮兮地抱著自己取暖,在很長的時間內沒有改變姿勢,也沒有負氣離開……

還真有等到天亮的架勢。

黎北辰看了眼腕表,眼底閃過動容,但麵色卻徹底沉了下來——她就打算在這裏等到天亮嗎?一個人?!她以為這裏的治安有多好!他能來這裏,任何人都能來!

如果今晚他當真沒來,又有壞人恰好過來怎麽辦?

她真是幼稚!腦袋天真到蠢!

他緊鎖著眉,默默地在暗處站著,他沒有打擾她,更沒有讓她發現自己的存在,他想做的,就是等她自己離開!她等不到人,總會識相回去的吧?

可是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著快到淩晨三點,她始終保持抱膝的姿態,執拗又堅定地坐在原位。而他那些嗤諷和煩躁,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漸漸消散,最後演化成了不忍:她不過三分鍾的熱度,是什麽給予了她這份堅持?

他真的……值得她這麽堅持?

終於,他緩緩地走出黑暗,慢慢地朝她走去。

他沒細想自己為什麽會走向她?更沒想過,出現在她麵前之後,兩人的關係又該怎麽處理?他隻是終於忍無可忍,跟隨自己身體的本能過去……當大腦恢複思考時,人已站在了她身後。

她的腦袋聳拉著,大半張臉都埋在膝蓋裏,柔順的發因此披散下來,幾乎垂到了地麵……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你說的流星呢?”清了清嗓子,黎北辰率先開口,主動在她身側坐下。

她沒有動靜。

他仰頭看著天際,身體悠然地往後靠了靠,看了幾秒後轉向她:“……我一個都沒有看到。”

她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黎北辰蹙了蹙眉:睡著了?那也不至於連聲音都聽不見。那就是在生氣?畢竟,她等了這麽久……

“你……”沉吟了半晌,黎北辰再度出聲,淡淡詢問,“你等了多久?”

他是十二點才到的,那之前……她什麽時候來的?

她始終沒有任何的回應。

“慕遙!”黎北辰蹙了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五指握住她纖弱的肩,想要把她負氣的小臉拉出來,可是稍一用力,她整個身子都向他倒過來,直接跌在了他懷裏……

他一急,反射性地扶住她,再一伸手,正好觸及她滾燙的額頭。

“慕遙?”他用力搖晃了一下,見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不由低咒出聲,手上卻已抱起了她,快速地向車停的方向走去……

值班的醫生還是上回那個,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

“學生壓力大,身體本來就容易虛弱,這大晚上的跑到外麵去,太容易著涼發燒了!”直到退燒藥輸入慕遙的血管,他還沒有嘮叨完,“這麽高的體溫,還得輸兩天液才能好全,身體肯定更虛了,可千萬不要影響學習……”

“我知道了。”黎北辰難得有耐性地聽著醫生說完,然後送他離開,再回到她的病床前。

房間裏很靜,隻有他們兩個,周圍能聽到的,也不過就是鹽水滴滴答答的聲音。

她的臉色很紅,是那種高燒中的酡紅,即使在吊水也不安穩,眉頭時不時地蹙起,嘴裏還若有若無地哼哼唧唧幾聲……她應該,是在做噩夢。

黎北辰沒有睡,而是選擇在旁邊靜靜地陪著。

他兀自坐著,眉頭始終攏著似在若有所思,良久他忍不住伸手,握了握她放在床沿的小手……他想探一探她手的溫度,畢竟他剛送她過來的時候,她的雙手都是一片冰涼。

好在現在,她已恢複了溫度。

可他卻沒再放開。

他修長的五指把玩著她柔軟的手,指腹摩挲過她蔥白的指尖,又擺出十指相扣的姿勢……她完全無所覺,小手柔軟無骨,任由著他的大掌擺弄。

很乖順,很綿軟。

黎北辰兀自玩了許久,唇角也漸漸上揚,他微微笑了笑,然後在某一刻突然斂神,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他頹然地想:沒辦法了……就是她了。

他認定了她。

高燒兩天,是她一夜未歸的後果。

慕遙在迷蒙中睜眼,她覺得自己睡了好久,但是卻很深沒有力氣。這又是哪裏?完全陌生的房間!白色的屋頂、上麵還有彎曲的鐵架子,還有鹽水的吊瓶……

“醒了!她醒了!”旁邊傳來一聲熟悉的歡呼,接著三張熟悉的臉都出現在她眼前。

是宿舍的三個,爭先恐後地提問著——

“慕遙,你怎麽樣?好些了嗎?”

“現在頭還暈不暈?有沒有什麽難受的?”

“想不想吃東西?”

“……”

慕遙朝她們笑笑,然後虛弱地搖了搖頭:“我…

…”沒事。

她想報平安,但是一開口,才發現自己此時的聲音竟如此粗啞難聽。同桌眼疾手快地端了水過來,細心地吹了吹:“你喝點水,潤潤嗓子,你高燒都睡了兩天了!”

她在老大和老麽的攙扶下坐直了身體,感恩地接了水喝著,腦袋中卻實在想不起來:她是怎麽高燒的?又是誰送她到醫院裏來的?她隻記得在等黎北辰,始終都沒有等到……

想到這裏,她不禁落寞地垂眸:她在心裏發過誓的,再也不會追黎北辰,再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希冀了!不是她的,不管怎麽爭,終究都不是她的。

“慕遙,我們是來道歉的!”清了清嗓子,趁著慕遙喝水的當兒,老大率先開口。

此話一出,另外的兩個也愧疚地垂了頭。

“道……什麽歉?”

“那天我們不該搶你手機的,也不該硬要拿你注意的。”老大很愧疚,“我們也是為你好,但是做法不對,所以你才會跑出去,晚上不回來才會生病的。”

她們把慕遙發燒的過錯歸結在自己身上,真誠道歉。

“那個不是……”慕遙正想解釋,卻被老大打斷。

“慕遙,你先聽我們說完!”老大抿了抿唇,“還有關於你男朋友,請相信我們沒有惡意拆散你們的意思的……我們都希望你好,也都祝福你們。”

慕遙高燒的時間裏,她們才算是正式地見到黎北辰。

說實話,她們都被嚇到了——因為昨天來看慕遙的時候,慕遙還沒醒,她們在病房裏很吵。後來黎北辰過來,很冷很冷地警告了她們一次,那樣的氣場……挺可怕的!

不過他挺疼慕遙的,她們也就放心了。

“我也要道歉。”慕遙苦澀地笑笑,眼眶中帶著淚光,卻又故作堅強。不過,她總算是有勇氣,第一次把真相說出來,“其實,黎北辰不是我男朋友,從來都不是。”

“誒,可是為什麽……”老大心急著想問。

“都別問了!我和他沒關係的,以後我們都別提他了。”慕遙笑笑打斷,她在心裏已做好了放棄的準備,也表達了放棄的決心,“總之……謝謝你們!”

照顧發燒的她,送她來醫院的人,肯定都是這些室友……真的很感謝!

她何必再為不在乎自己的人,糟蹋自己的身體?

“這麽見外?不客氣的啊!”老大摸摸頭,和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真的不用那麽客氣!她們都不好意思了!畢竟她們過來看病,連個水果或者營養品都沒帶……

隻是,那個黎北辰,不是慕遙的男朋友?!

她們不明白。

可是看慕遙一副受傷的模樣,她們還是識相著點,不要提的比較好。

“燒也退了,我沒事了。”醫生過來檢查完之後,慕遙便向另外的人要求,“我吊完水就跟你們一起回去吧!沒必要住在醫院的……我沒那麽虛弱!”

她要開始新的生活。

積極樂觀地重新生活。

“這……”同桌麵色猶豫,朝窗外看了一眼,“今天都天黑了,明天一早我們來接你吧!其實,我倒寧願你在醫院多住兩天,省得回去受氣……”

“對啊!”老大在一旁搭腔,“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好多人爬樓頂看流星雨,後來都被逮下來了!班主任一個個床位的查人,查到你不在,我們兜都兜不住,後來幸虧知道你生病了,我們就說你其實很早就出去看醫生的,班主任沒追究……”

總之全套的理由很牽強,在時間邏輯上漏洞百出,但是慕遙畢竟是學校保送的優等生,班主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是她們覺得好,不代表班裏的某些人覺得好啊!

特別是某個暗戀班長不得,爭取保送又失敗的女生……

“反正保送生可以不參加高考的啊,你上不上課都沒關係,不如在醫院多住幾天?”老大嚐試建議,卻又拗不過慕遙,“如果你一定要出院,那我們明天早上來接你?反正這裏沒人愛上早讀!”

“好!謝謝。”

商量好了翌日一早出院,舍友便回去了。

慕遙坐等著鹽水掛完,身上的力氣也一點點回來了。她睡了很久,此時根本睡不著,正想著如何熬過今夜時,病房的門“哢噠”一聲被推開,接著一抹令她窒息的頎長身影,出現在了她眼前。

黎北辰……怎麽會來?

她疑惑地盯著他,卻在黎北辰看過來時,反射性地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自卑又怯懦的姿態。

她不再有任何的勇敢,在這次的事情之後,她已決定不再不自量力——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那麽高高在上,她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聽說你醒了,我過來看看。”黎北辰倒是神色自若,他熟悉自然地走進來,把拎的水果放在她床頭,然後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把水果刀轉身去洗。

慕遙微微一驚:聽說?是聽誰說的?

想到剛剛室友們的那番道歉,她頹然地垂著頭,喃喃出聲:“你見過我的室友們了麽?”

“嗯,見過。”他走回來,她垂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在她身側坐下,然後旁邊發出塑料袋的窸窸窣窣聲音——他從塑料袋裏拿了蘋果出來,安安靜靜地削蘋果。

慕遙垂著頭,心中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肯定是室友告訴他,她生病了,說不定還是以“男朋友”的名義逼他過來,他可能隻是道義上地來探望……這種威逼來的探望,讓她覺得好難堪!

她不需要這樣的同情的!

“你餓不餓?”看著她垂在身側的小拳頭緊緊捏起,黎北辰不動聲色地詢問。

“不餓。”

“不餓也吃一點吧,來不及弄別的,管家還在家裏燉魚湯。”他削完蘋果,抬手遞給她。醫生說她斷食了好幾頓,隻能從流食和水果開始吃,他就隻能交代完管家,然後自己買了水果先過來了。

“謝謝。”慕遙接過,態度卻很疏離。

這種“要來”的關切,讓她愧疚得無地自容。

“其實……”她很禮貌地回絕了他的好意,不想讓自己在他心中的厭惡加深,“不用那麽麻煩的!我都已經好了,你不用特意過來一趟的……”

她說得真心誠意,可聽在黎北辰耳朵裏,卻不禁多了絲負氣的意味——

她是在生氣?

氣他沒有時刻陪著她?

“我這兩天有點忙,所以沒辦法待在這裏。”他語氣鬆了鬆,帶著輕哄的意味,試圖解釋,“但是……”但是之前的兩天,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