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喜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說罷I前,打開門來,趴在門上的齊亦北險些跌進門來。

齊亦北尷尬地咳了兩聲,將傅悠然拉出門外低聲道:“你做什麽去?”

傅悠然不答反問:“墨小子這個時辰會在哪裏?”

“你找他做什麽?”

“找他幫傾城的忙啊,點化那個木頭師兄。”

齊亦北一臉不解,“他能幫上什麽忙?”

傅悠然笑嘻嘻地道:“當然能幫上,我不也是靠他的幫忙才能跟你在一起?”

齊亦北琢磨了一下,臉色突地一變,“你……胡鬧!你怎可讓傾城做那種事!”

傅悠然莫明其妙地道:“有什麽不可以,我又不是沒做過。”

“你……”齊亦北氣得不知該說什麽好,“那怎麽一樣!”

傅悠然瞪著齊亦北,“有什麽不一樣?”

齊亦北長眉緊鎖,話語中已有些薄怒之氣,“她不是你,你有沒有為她想過,一個女子做出這種事,隻會讓男人覺得她……覺得她**不堪,又怎會敬她愛她?到了那時,你教她如何自處?”

傅悠然怔了半天,待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臉色漸漸蒼白,心口像是被狠狠的揪住,又酸又痛,緊抿著嘴角緩緩地點著頭,“原來這就是你的真正想法,我總算明白了。”說著話,眼淚就轉在眼眶之中,卻固執的不讓它們落下。

不能哭,哭,就是輸。

齊亦北嚇了一跳,猛的想起自己話中的歧意,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傾城不是你,她師兄也不是……”

傅悠然掙開齊亦北伸來的手掌,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聲音輕到不能再輕,“我自然不是她,所以你才不在意的接受我麽?因為我不是你心中在意的人,所以即使做出那樣的事,你也可以不在意麽?”什麽喜歡她,竟是假的麽?

二人在門前爭執,在屋裏聽了半天的顧傾城覺得話頭不對,急走兩步出得門來,“你們怎麽了?”

傅悠然微仰著頭,大大地睜著眼睛,就是不讓眼淚滑落,微有些哽咽地自嘲道:“傾城,看來我幫不了你了,你們……”吸了吸鼻子,似再忍不住一般回過頭去,“我先回去。”說罷也不顧齊亦北,飛快地跑下樓去。

“悠然!”齊亦北懊惱至極,明白自己犯了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朝著顧傾城急道:“我現在沒空管你,你顧好自己罷,自動獻身的方法不可輕試,有什麽事等我回來再商量。”說著也要追下樓去。

顧傾城一臉驚色地道:“什麽自動獻身?”

齊亦北停下腳步,愣愣地道:“悠然她……不是給你出的這個主意麽?”

“你……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短暫的錯愕過後,顧傾城臉上飛紅一片,“表嫂說她與瑋天演了出戲,讓你覺得她們互相傾慕,你便受不住刺激向她表達愛意,所以讓我效法,找瑋天配合試探師兄的心意,又怎會是……”說到這,臊得再說不下去。

這話不說還好,這話一出,齊亦北一張俊臉忽紅忽白,真想揍自己兩拳,欲哭無淚地道:“我這回可當真死定了。”

人聲漸遠,顧傾城覺得好笑至極,什麽時候向來優雅的太子哥哥會這般不顧形像,連他向來體虛的“事實”也忘了掩示,直接從二樓躥下樓去,生怕誤了一點時間。

回過頭,顧傾城的臉上還掛著笑意,可下一刻,那笑意便僵在她的臉上,通往二樓的另一條樓梯上,木青醫正站在那裏,怔怔的望著她。

“師兄……”顧傾城隻說出這兩個字,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

齊亦北追出雲來居,此時已近午時,街上人流湧動,心急的左右看看,卻沒發現傅悠然的身影,又想到傅悠然剛剛說“回去”,她能回的隻有兩個地方,墨府或皇宮,叫榮升趕回宮去,自己則一路奔向墨府,心中不斷責怪自己說話不經大腦,對傅悠然,愛她寵她尚覺不夠,又豈會對她有那種不堪的想法。

不過不管齊亦北去哪裏,都注定要撲個空了,傅悠然一路跑出雲來居,淚水第一次不受控製的滑下麵頰,三年了,除了她爹過世,她已有三年不曾哭過,就算山哥骨哥下落不明,她也是強忍著難過不讓自己落淚,因為她爹說過,不能哭,哭,就是輸。

卻沒想到,原來哭竟是這麽容易,隻需那人輕巧的一句話,她便恨不能將體內所有的水份流出去,憋得眼眶酸疼,著實難受。

傅悠然不知自己能去哪裏,思來想去,還是去墨府,那裏畢竟是她名義上的家,無論如何,還有一個關心她的義父和一個沒

義兄。

事情就是這麽巧,上天大概下定決心不讓齊亦北順利過關,傅悠然朝著墨府的方向剛走幾步,一輛馬車經過她身邊,駛過去,又停下,車簾被人由內掀開,一張清秀的麵孔顯露出來,藍袍玉帶,發髻輕挽,溫和自然,竟是齊宇西。

齊宇西跳下馬車,迎上傅悠然,見了她臉上的淚水,錯愕道:“你怎麽了?”

傅悠然胡亂擦了擦臉,再搖搖頭,二話不說先上了馬車,齊宇西左右方向看了看,沒見著熟悉的身影,遲疑一下,也跳上車去,放下車簾的瞬間,傅悠然再忍不住堵在喉中的酸澀,將臉伏在膝上,嗚嗚咽咽的,竟哭出聲來。

齊宇西不明所以,卻也不予追問,吩咐車夫將馬車駛向皇宮,傅悠然抬起頭來,滿麵淚痕地道:“不要回宮。”

齊宇西也不勉強,“想去哪裏?”

傅悠然呆呆地搖搖頭,齊宇西笑道:“既然不知道去哪裏,就陪我去個地方罷。”而後便向車夫吩咐個地方,坐回傅悠然身邊。

傅悠然繼續她的痛哭事業,她有許多事值得哭,比如她第一次叫娘,山哥和骨哥的離去,山寨的解散……她都忍下了,俗話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於是這次便如滔滔江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齊宇西也不擾她,任她發泄,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早已駛出京城,傅悠然這才抽抽答答的抬起頭來,掀開車簾朝外看了看,“我們要去哪?”

齊宇西遞過一條絲巾,笑道:“去一個不再讓你哭的地方。”

傅悠然抬眼望去,也不知到了哪裏,兩邊盡是荒地,連風景都少見,破涕笑道:“再走遠點把我丟下,光是回京我就得累死,還哪有力氣再哭?”

齊宇西但笑不語,待馬車轉過一塊高地,眼前赫然出現一片樹林,在這初冬時節,枝頭竟鬱鬱蔥蔥,間或著一些新芽,傅悠然驚詫地“咦”了一聲,將頭探出窗外,看著眼前的景致呆愣愣地道:“這、這怎麽可能?”

齊宇西笑眯眯地看著她,“心情好一些了麽?”

傅悠然縮回頭來,掀起車簾叫車夫停住,跳下馬車走到一棵樹下,輕輕撫上樹幹,是真的!

齊宇西吩咐隨從留在原地,信步走到傅悠然身邊,“前麵還有好看的。”

傅悠然此時是真的沒空想那些讓她傷心的事了,隨著齊宇西走在林間,很奇怪,雖然隻與他見過兩次,卻讓傅悠然毫無疑慮地相信他。

“美麽?”

聽著齊宇西溫和的聲音,傅悠然早已被眼前的景色驚呆,雙唇微啟,站在那裏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前是一個湖,麵積不大,卻顯得小巧溫馨,湛藍的湖麵沒有任何雜質,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嵌在那裏,映著空中的白雲,恍然間,竟讓人分不清哪裏是湖,哪裏是天,這裏哪是初冬,分明春風拂麵,湖邊竟還開著些許野花,傅悠然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薄?,喃喃地道:“我一定是在做夢。”

齊宇西像是這裏的常客,轉到一塊大石後,笑著拎出一隻酒壺,“上次放在這裏,居然還在。”

傅悠然接過聞了聞,“上好的汾酒。”說罷仰頭喝了一小口,咂著嘴,似是回味悠長。

齊宇西坐到一旁的草地上,兩手撐在身後,抬頭看著傅悠然道:“能說麽?”

傅悠然晃了晃手中的酒壺,低頭笑道:“你不是說過,不想說的事,問也白問麽?”

齊宇西笑笑,“我的確是鮮少問人事情的。”

看著他沒有罷休的意思,傅悠然坐到他身邊將酒壺遞過去,“像我這個年紀能有什麽傷心事?無非是男女間的瑣事罷了。”

於是傅悠然便將今日發生的事緩緩道來,隱去齊亦北最後的話不說,隻說齊亦北因顧傾城惱了她,她一時生氣,便跑了出來。

齊宇西聽完後淡淡地一笑,“情之一事果然難測,不過你那麽熱心的相助傾城,也不見得全是為了她罷?”

傅悠然臉上一紅,又想起齊亦北對她的態度,眼底閃過一抹黯然,低歎一聲,“我自然也是為了自己。”

傅悠然的坦誠讓齊宇西輕笑半晌,而後歎道:“真是可惜。”

“可惜?”

“是啊。”齊宇西轉過頭來,對上傅悠然的眸子,“第一次見麵,我還道你隻是長信宮中的一名宮女,曾動過立你為妃的想法。”

除去兩人的關係不說,這話若在別人口中說出,那便是調笑輕薄,可偏偏被齊宇西說得雲淡風輕,事不關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