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和崽崽互幫互助,對崽崽的恐懼之心早已消失。

她既不希望上一世滅世的事情再發生,也不希望有朝一日和崽崽站在對立麵。

她發現崽崽雖然是鬼王,但大概入鬼道的時候年紀尚小,所以根本不懂是非善惡,隻憑借本心做事。

在那過去的千百年裏,它不斷遭遇各大玄術世家的追殺,漸漸的對那些玄術世家乃至百姓都沒有好感,因而很容易受壞人挑撥,做出那些並不一定就是它心中所願的事情來。

所以從相識到現在,阮惜時一直在教它明辨是非,如今的崽崽,早已不是上一世那個隻知道殺戮,並不懂人類感情的小鬼王了。

看阮惜時一直盯著自己,崽崽惡寒的抖了抖:“你幹什麽這麽看著本大爺?”

“我隻是在想,你總叫自己本大爺,你到底多大?”阮惜時說。

崽崽愣了下,然後還真努力想了想,才說:“本大爺也記不得了,大概很多很多年了吧,反正比你祖宗輩還大!”

“那你修成鬼道的時候呢,那時候多大,為什麽會入鬼道,成為鬼王,你還記得嗎?”阮惜時問。

崽崽小小的一團眉毛皺起:“這麽多年前的事了,本大爺哪兒記得啊,反正本大爺有印象開始,本大爺就是鬼王!本大爺擁有別的小鬼無法匹敵的力量,它們自然就該聽本大爺的!”

看來連自己的前塵往事都不記得。

或許是有什麽執念未消,所以它才一直在人間遊**,修煉鬼道,成為鬼王。

“那你就沒想過投胎轉世?”阮惜時又道。

“投胎?”崽崽冷嗬一聲,“本大爺又不是瘋了,我現在可是鬼王,鬼王你懂嗎,本大爺為什麽要放棄這麽尊貴的身份,去做勞什子的普通人!”

它說著頓了下,懷疑的盯著阮惜時:“你一直在這盯著本大爺看,不是在想怎麽送本大爺去投胎,從而擺脫本大爺吧?”

它小手一抱,瞪圓了眼睛:“本大爺可告訴你,你想都別想!先不說以你的本事,還沒法送本大爺去投胎,就是你現在這一身修為,也是憑著本大爺的血契,否則你也就是個永遠無法修煉的普通人!要是本大爺去投胎了,你跟本大爺的血契就斷了,那你就會又變成一個普通人!”

它眯了眯眼,忽的湊近阮惜時:“女娃娃,你想變回普通人嗎?”

阮惜時微微抿唇。

好一會,她才認真的看著崽崽:“誰都想要強大,可是能讓自己強大的不僅僅隻有這一種力量,哪怕隻是靠著這雙手和大腦,我也可以戰勝很多人,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何況能阻止滅世的話,哪怕失去自己這一身修為又怎麽樣呢。

國都沒了,哪裏還有家。

“嗬!”

崽崽沒等到阮惜時討饒,興致缺缺的往後一退:“本大爺才不管你怎麽變強大呢,反正別往本大爺身上打主意!”

它說完就一下子鑽回到阮惜時識海裏去了,語氣悶悶道:“本大爺要休息了,別打擾本大爺!”

“崽崽?”阮惜時喊它。

但崽崽沒再理會她。

看來是剛才那些話,惹它不高興了。

但它並沒有對阮惜時動手,隻是自己生悶氣,阮惜時眼底浮出柔色,唇角忍不住上揚。

崽崽也許自己沒有發現,但在潛移默化當中,它已經越來越像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了。

阮惜時其實並不是真的一定要它去投胎轉世,不論是做鬼王還是做人,都是它自己的選擇,阮惜時隻是不希望它成為有心人用來殺戮的工具,更不希望它一直懷揣著恨意活著。

它該有更好的人生。

——

又過了半個月,軍政府宣布撤去了李廳長軍事廳廳長的位置。

雖然軍政府沒有對外明說,但關於李廳長的事,很快就傳遍了平城,成為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隔日,阮惜時正在同伍爺爺一起侍弄花草,就聽到外頭傳來敲門聲。

伍爺爺去開門,過了會回來說:“是一位婦人,說是李廳長的夫人。”

阮惜時擦了擦手上的土,臉上並不驚訝,似乎早已猜到她會來一樣:“讓她去偏廳吧。”

說著她轉身就去偏廳了。

伍爺爺帶人過去。

李夫人進偏廳的時候,就見阮惜時已經坐在椅子上,正在不緊不慢的喝茶。

伍爺爺把人送到就走了。

李夫人見台麵上隻有一杯茶,也沒人給她送茶的意思,一時間尷尬的站在原地:“傅夫人……”

阮惜時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

李夫人的臉色不太好,雙眼下一圈烏青,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睡好覺了。

這回上門,她手裏左右都提了東西,臉上帶了幾分討好的意思。

“李夫人坐。”阮惜時道。

她長得乖巧,一開口更是嗓音溫軟,看上去就很好說話的樣子。

李夫人頓時鬆了口氣,趕緊在對麵坐下來,但也坐的端正,隻坐了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腰板挺直看著阮惜時。

“我不知道傅夫人喜歡什麽,經過的時候就隨意買了一些。”李夫人說著,將手裏的東西擺在了台子上。

零零散散的,倒是不少。

阮惜時看了一眼,淡淡道:“李夫人有心了,隻是不知道李夫人今日來,還帶了這麽多東西,是想要做什麽?”

“我是來道歉的。”李夫人臉上帶著笑道,隻是這笑太刻意,更像是硬擠出來的,“我聽我家老爺說了跟傅大帥,哦不對,傅督軍打賭的事情,我已經罵過他了,他怎麽能為了打賭,做出那種事來!”

“可李夫人來的不巧。”

阮惜時卻道:“雲霆他今日不在家中,不然李夫人去辦公處找找?”

“誒呀,這,這男人的事,我一個女人家也不好貿然去不是。”李夫人沒想到阮惜時竟然直接趕客,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何況我聽說傅督軍和傅夫人伉儷情深,我才厚著臉皮上門,向傅夫人討個寬饒。”

“這樣啊……”

阮惜時垂眸。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又緩緩開口道:“所以李夫人是覺得,我能替代我丈夫原諒李廳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