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臉上浮現出掙紮痛苦的神色,像恨,但又有不舍。

她幾乎把嘴唇咬出血,眼見瘋子走向王碩,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大帥!”

傅雲霆瞥向她。

垂在兩側的手緊握,秦姨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碩,又迅速移開了視線,看向傅雲霆正要開口,卻見王碩不知哪裏來的力量,竟用手肘撐著地麵努力支撐起來,往秦姨娘的方向拚命挪!

“媚兒,你跟傅夫人關係這麽好,你幫我求求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王碩一張口,血就順著嘴巴流淌下來,看上去可憐又可怖。

被摔斷的木簪也被他壓過了身下。

秦姨娘原本的求情,一下子全部卡在了嗓子眼裏。

從認識到現在,在她眼中,王碩每一次見她都打扮的幹幹淨淨的,哪怕他是個鏢師,走鏢風塵仆仆的回來,也會特意洗幹淨了澡再來見她。

他說希望在她眼中,他一直都是最好的樣子。

可如今他嘴巴裏的血已經滴落到了衣服上,衣服已經被地麵摩擦出了灰黑色的汙漬,他臉上是乞討的笑容,將秦姨娘記憶中的那個人全盤打碎,變成了麵前麵無全非的樣子。

他剛才還是一臉冷漠,現在為了活命卻又能變成這幅模樣。

他的演技可真好,如此切換自如。

之前對她的一切好,也全都是這樣演出來的吧。

看著他還在爬向自己,秦姨娘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王碩卻以為她是不想救自己,頓時目眥欲裂,臉也變得猙獰起來:“秦媚,你這個沒良心的毒婦,我們好歹也相識一場,你就真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去死嗎?”

秦姨娘感覺自己的心像是漏了一個大口子,往裏不斷吹著涼風,連指尖都充滿了涼意。

她不斷後退,搖頭,低低道:“不,不……”

“什麽不,你做不到嗎?你做不到你就去求她啊,去跪下來求她,她肯定會答應你的!”王碩麵容扭曲的喊。

這一聲喊,仿佛穿透了秦姨娘的心髒,令她對麵前這個男人最後一點的不舍也化為了絕望。

她再也承受不住,轉身跑了出去!

阮惜時看著她跑出去的消瘦背影,蹙了蹙眉,轉頭看向傅雲霆:“我去看看她。”

“先回去吧。”傅雲霆道,又對瘋子說,“把人送警察廳去。”

“放心吧老大,我保證讓他再也出不來警察廳!”瘋子立刻道,又回頭看向王碩,“保證讓人好好照顧他。”

傅雲霆懶得再多看王碩一眼,同阮惜時一起離開了。

秦姨娘剛跑出去,就被傅雲霆的人攔住了。

阮惜時將她拉到車上,秦姨娘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言不發,隻是呆呆的盯著腳下。

阮惜時知道她受的打擊太大,一時間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車內的空氣安靜的有些壓抑。

一直到車子開回大帥府,阮惜時才出聲:“我們到了。”

秦姨娘如夢初醒,抬頭看了阮惜時一眼。

她眼裏一點神采都沒有,片刻才嗯了一聲,猶如幽魂般的下了車。

阮惜時和傅雲霆對望了一眼。

他們跟著上了樓,看秦姨娘上了樓,蹣跚著朝自己房間走去,阮惜時忍不住出聲喊她:“秦姨娘。”

秦姨娘卻好似沒有聽到,徑直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阮惜時停下腳步。

“你在擔心?”傅雲霆看她神色,問道。

“秦姨娘看上去是個聰明人,甚至之前為傍上章鎮江用盡手段,但其實她所求的不過就是個依靠而已。之前嫁給那個老財主,後來又嫁給章鎮江,都是為了在雲城有個立足之地,能夠活下去。這也是她之前為什麽肯幫我,是因為我給了她可以一直留在雲城的機會。”

阮惜時轉頭對傅雲霆道:“但這次她和王碩在一起,將自己的一切都給賠上了,還願意跟他一起走,可見她對王碩是用了心的。”

“一個平素裏從不用真心對人,隻想用手段活下去的女人,頭一次動了心,卻所托非人,對她打擊恐怕不小。”

阮惜時輕輕蹙眉:“而且剛才她的狀態不太對勁。”

若是秦姨娘又哭又鬧,她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但秦姨娘這般不哭不鬧的,平靜的就有些詭異了。

阮惜時想了想還是道:“我還是去看看她吧。”

畢竟秦姨娘住在大帥府,肯定也有人看見過她出入,萬一出了什麽事,也會給大帥府惹來麻煩。

“那你去吧,我讓老伍去準備一些吃的。”傅雲霆說,“折騰了一圈你也餓了吧。”

阮惜時點點頭,轉頭就要去秦姨娘房間,卻又想起什麽,腳步頓了下:“對了,你再幫我一個忙吧。”

她告訴傅雲霆一件事。

等說完,看著傅雲霆下樓,她才來到秦姨娘房間門口。

阮惜時敲了敲門,裏麵卻沒有回應。

阮惜時隻得開口:“秦姨娘,我是惜時,你能開下門嗎?”

還是沒有反應。

阮惜時心中生出一抹不安,她試著擰了擰門把卻擰不開,好在房間裏有鑰匙,阮惜時便快步折轉回屋拿了鑰匙又回來。

“秦姨娘,你再不理我,我就用鑰匙開門了。”阮惜時又道。

見屋內秦姨娘還沒有反應,阮惜時也不再等了,用鑰匙打開了房門。

一擰開房門,她竟就見到秦姨娘坐在床邊上,手腕被割開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流血!

她雙目閉著,臉色蒼白如紙,對於阮惜時進來一點反應都沒有。

“秦姨娘!”

阮惜時臉色微變,立刻走過去,伸手按住了她左手手腕上的傷口,餘光瞥見了她右手手上還抓著一把正在滴血的小刀!

“你這是要自盡?”阮惜時語氣嚴肅,左手手腕上的血已經從阮惜時的指縫間流淌出來。阮惜時看這樣血止不住,伸手撕開了衣服下擺,又從懷裏掏出一小瓶隨身攜帶的藥粉,灑在了傷口上,然後就要用布條纏住,沒想到卻被秦姨娘一把推開!

“二小姐,你別管我了!”

秦姨娘嗓音沙啞,長長的青絲垂在她蒼白秀麗的眉眼上:“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活著也沒有意思了。”

阮惜時臉色微沉,不管秦姨娘的掙紮,不由分說的按住她的手臂,將布條迅速纏繞在了她的手腕傷口上。

秦姨娘還想拽開布條,卻被阮惜時用力抓住。

“這裏可是大帥府,附近到處都有守衛,如果你再不老實,我就隻能讓人過來按住你了。”阮惜時眉眼冷淡道。

秦姨娘頓了下,麵色蒼白的看著阮惜時幾秒,似乎才反應過來,低聲道:“我忘了,這裏是大帥府,我的確不該死在這裏,給你們添麻煩。我這就出去,出去……”

她說著,搖搖晃晃的就想要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