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生?”

葉綰綰一字一字的重複著。

她雪白的小臉上露出思考的神色。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阮惜時也沒有催她。

“江遇生,遇生……”

葉綰綰忽的蹙起了眉頭,小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一隻手按住了腦袋:“別過來,別過來……”

“怎麽了?”看見她不對勁,阮惜時趕緊問道。

葉綰綰沒有回答她。

她還在不斷的重複著這個名字,小虎牙緊緊咬住了嘴唇,身體顫抖起來。

“綰綰,綰綰!”

阮惜時抓住她的手臂喊她:“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疼……”

葉綰綰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頭疼……姐姐,綰綰頭疼!”

後麵幾個字,葉綰綰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

看她捂著腦袋,小臉上滿是痛楚,阮惜時趕緊伸手抱住她:“好了沒事了,既然頭疼我們就不想了,綰綰乖,不想了。”

阮惜時柔聲安撫著她,一邊迅速用銀針紮入穴位,感覺到懷裏一直在發抖的身體慢慢平複下來。

感覺到懷裏的人不發抖了,阮惜時才微微鬆開手,低頭看向葉綰綰:“綰綰,你好點了嗎?”

將整張小臉都埋在她身上的葉綰綰緩緩抬起頭,一雙被水淹過的眸子懵懂茫然:“大姐姐,你是誰啊?”

阮惜時身體微僵了一下。

葉綰綰見她神情凝重,似乎被嚇到了,伸手將她一推,往後蹭了蹭,身子緊貼著窗戶,緊張的看著她。

阮惜時愣了幾秒,很快反應過來葉綰綰這是又發病了。

葉雲州說過,葉綰綰發病的時候,會變成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就好像一張白紙,純潔無瑕,連一絲痕跡都沒有。

就好似現在這樣,雖然小臉上滿是緊張,但雙眼卻是如同琉璃珠子般純淨透亮。

“綰綰,你別害怕,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阮惜時放輕了語調,眉眼柔和,聲音溫軟:“我叫阮惜時,你可以叫我阮姐姐。”

葉綰綰盯著她,小手緊張的扣著窗台,見阮惜時並沒有靠近她的意思,身體才微微放鬆了一些,重複道:“阮……姐姐?”

“嗯。”阮惜時帶著淺淺的笑應道。

看見她臉上的淺笑,葉綰綰扣著窗台的手指也慢慢鬆開了,又重複了一遍:“阮姐姐?”

不管她喊幾次,阮惜時都不厭其煩的應答她。

心性回歸小孩子之後,葉綰綰的表現也變得小孩子了,很快就從對阮惜時的警惕,變成了親近,到後來就黏在阮惜時懷裏要聽她講故事了。

阮惜時耐著性子給她講了幾個故事,直到葉綰綰困得睡著了,她才輕輕將人給放下來。

她看著葉綰綰熟睡中的小臉。

這還是阮惜時給葉綰綰看病以來,第二次見到葉綰綰這樣。

上一次是因為司徒鳳的闖入,對她動了手,但那時候的葉綰綰還沒有來得及犯病,就被阮惜時用銀針將她弄睡著了。

除開這兩次,葉綰綰的情況一直很穩定。

按照葉雲州的說法,因為她的藥起了效果,而且十幾歲的葉綰綰很喜歡阮惜時,所以那個潛藏在她心底孩童般的葉綰綰一直沒再出來。

但今天沒有司徒鳳刺激到她,她又變成這樣,是因為提到了江遇生嗎?

阮惜時思考著。

等丫鬟來換手了,阮惜時才離開了葉綰綰的房間。

她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繞了一圈前廳後院找到了管家。

管家正在吩咐下人準備去采買一些新的家用品,就聽到阮惜時喊他。

“管家,您現在有空嗎?”阮惜時問。

管家見到阮惜時,頭都低了幾分:“傅少夫人有什麽吩咐嗎?”

“我想問一些關於綰綰的事。”阮惜時說,又看了一眼周圍的下人,“能借一步說話嗎?”

“當然。”

管家走在前麵:“傅少夫人跟我來。”

他帶著阮惜時到了前頭的涼亭,又吩咐人上了一壺熱茶,一疊糕點,擺在阮惜時麵前,自己則是在跟前站著。

“你坐吧。”阮惜時不太喜歡這種感覺,“我又不是你們葉家的人,在我這裏不用拘謹。”

管家遲疑了一下,見阮惜時看著他,這才坐下:“傅少夫人有什麽想問的?”

阮惜時喝了口熱茶,感覺到從喉管到胃裏都是一陣暖意,似乎連話都好說出口了一些:“剛才綰綰又發病了。”

“什麽?”管家驚訝,“小姐怎麽會忽然又發病了?”

阮惜時看見管家的神色:“看你這樣,綰綰是不是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發病了?”

“是啊。”管家點頭道,“自從您來給小姐看過病後,她發病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雖說大部分時間仍是不說話,但總好過之前忽的變了性子,不認識人。但今日怎麽會又犯病了?”

他麵露擔憂,好似恨不得立刻去看看葉綰綰的情況。

阮惜時看出他心中所想:“你不用擔心,綰綰情緒還算穩定,現在已經睡著了。”

管家這才鬆了口氣:“還是傅少夫人有辦法。”

阮惜時薄唇微抿:“但我想問問你,你可知她是怎麽得了這種病的,又是什麽樣的情況下,會引起她犯病?”

“是因為那次受傷的緣故。”管家歎了口氣,“小姐從小就乖巧懂事,因為父母不在,所以心思也比常人要敏感一些,但行為做事也是正常的。後來小姐十六歲那年,有一天出門去跟朋友逛街,可等回來,卻是老爺抱著她回來的。那是我頭一次見到老爺那樣的表情,比幫裏的人犯了事還可怕,仿佛要去殺人。”

管家陷入了回憶裏,不由打了個寒顫:“後來小姐將養了月餘,才能勉強吃下一些食物,但從那之後,她就得了病,大部分時間都如同孩童般,像三四歲那會兒一樣,抱著娃娃,坐在床邊等老爺回家,有的時候也會清醒,但也摸不著規律。老爺說,小姐這情況是受傷造成的,以後會好的,可是請了這麽多大夫來,小姐卻一直時好時壞。還好,傅少夫人您來了。”

管家看著阮惜時,眼裏滿是感激:“有了傅少夫人您,小姐的身體才漸漸好起來。”

阮惜時卻是眉頭微蹙。

她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葉綰綰就是因為重傷受了刺激,才會有這樣的症狀,但即便是受到刺激,像文官長的兒子,也是因為被槍擊中過才會產生幻覺,感覺到渾身疼痛,但葉綰綰這樣的情況卻很特殊,不像是身體感知到痛楚,更像是從心底在逃避這件事。

是因為她心思本就敏感嗎?

阮惜時思忖著,問管家:“你可知綰綰是怎麽受的傷,是傷到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