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時點點頭,又看向他跟前的扁擔:“您是來這兒賣東西嗎?怎麽不去市裏賣啊?”
“誒,別提了。”老爺爺輕歎了口氣,搖搖頭,“現在東西不好賣哦,人家賣的要不比我的漂亮,要不比我的便宜,我這蔬菜瓜果啊,是賣不出了。所以就想著來這兒碰碰運氣,興許那些來祭拜的人,會需要這些。”
他說著還苦笑一聲,低頭看向簍子裏滿滿的蔬菜瓜果:“誰知道這都跑了半天了,也沒賣出去幾個。”
阮惜時聽他這些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剛才她撿水果的時候也看到,老爺爺的瓜果蔬菜卻是賣相不太好看,但是阮惜時以前在清水村裏吃三叔他們親手種的菜,也是這樣的,這樣的菜都沒有打藥,雖然不好看,但卻很健康,隻是這樣的菜因為許多被蟲蛀了,產量少,所以成本就高了。
隻是現在買東西的人,都講求漂亮,已經沒多少人在乎健不健康了,自然也看不到這些蔬菜瓜果的好。
阮惜時想了想,說:“那這些瓜果蔬菜我都買了吧,就當做我差點撞到您的賠禮。”
“那哪行啊!”老爺爺立刻道,“這麽多瓜果蔬菜的,你們哪兒吃的完!”
“我們家裏還有其他人呢。”阮惜時睜眼說瞎話,反正他們吃不完,還可以送去給玉霜啊欣愉她們,還有傅雲霆那麽多下屬,總不會浪費了。
“是不是?”阮惜時還轉頭問傅雲霆。
自家夫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傅雲霆臉不紅氣不喘的嗯了一聲。
“是嗎?”老爺爺半信半疑,阮惜時卻已經從包裏掏出了錢,塞進了老爺爺手裏。
周欽已經非常有眼力勁的過來搬菜了。
“這錢太多了!”
老爺爺一看到手裏竟是五十塊錢的大票子,趕緊要塞回去:“就是十框子菜也賣不到這麽多啊!”
“我就喜歡這些菜,錢您就收著吧。”阮惜時將手背到了後麵,“這麽好的菜,在外頭再多錢可是也買不到的呢!”
“那也不行啊!”老爺爺見她不肯收,隻得道,“要不這樣,我家地裏還有一些菜,你給我一個地址,回頭我把菜給你送過去!”
“真不用。”阮惜時搖頭道。
“孩子,賺錢不容易,可不能這麽花啊!”老爺爺又道。
這話,和三叔以前說過的話,驀的就在阮惜時腦海裏重合在了一起。
三叔金盆洗手以前是個大盜,看他從不偷窮人的東西,都是劫富濟貧。
他就總跟她說,賺錢不容易,他想要那些窮人都過的好一些,再也不用像他小時候鬧饑荒那樣,顛沛流離了。
阮惜時看著麵前老人慈祥的臉,看著這雙眼睛,就跟三叔他們看她的時候一樣,總是那麽慈祥,溫柔,卻又很執著的想要為她好。
他們也總是這樣,怕她在外做錯事,又生怕她吃一點虧。
阮惜時心頭忽的像是泡滿了酸水。
上一次四叔離開後,她一直很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去多想,但看見和他們年紀相仿,都一樣溫柔善良的老人時,她還是忍不住會難過。
尤其今日在墓園,滿目皆是墓碑,更是平添出離別之感。
“小姑娘,你怎麽了?”老爺爺問。
阮惜時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她頓了下,又道:“老人家,您剛才說,要給我送一些菜到家裏來是嗎?”
“對。”老爺爺點頭。
阮惜時看向傅雲霆:“可以嗎?”
傅雲霆看著老人慈祥的麵孔,又看了眼阮惜時,看穿了她心中在想什麽,點了點頭。
阮惜時這才低頭去掏紙筆,卻又想起來:“您認識字嗎?”
老爺爺露出靦腆的笑容:“認識幾個,不多。”
阮惜時停下手:“那您知道少帥府嗎,您來少帥府找我就好。”
“哦,哦。”老爺爺聽到少帥府,頓時愣住了。
還沒回神,就見阮惜時拉住傅雲霆的手:“那老人家,我們就先走了,您記得來啊!”
說完就轉身上車去了。
老爺爺愣愣的看著車子開走的方向。
等車子開遠了,阮惜時回過頭,看見老爺爺還站在原地。
“怎麽,想到你四叔他們了?”傅雲霆問。
阮惜時轉回頭,輕嗯了一聲:“他這麽大年紀了,還出來賣菜賺錢,想必不是沒有子女,就是子女不在身邊。我四叔他們也是如此,如果我當初帶著四叔他們一起回雲城,或者早點把他們接過來,興許結果就會不一樣了。”
“這不是你的錯。”傅雲霆握住她的手,“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四叔他們身份特殊,當初你不把他們接來雲城,是怕被他們的仇家發現,如果你把他們接來,興許他們也要日日活在擔驚受怕中。”
“我知道。”阮惜時看著相握的手,又抬起頭看向他,“往事不可追,但是我希望,那個老爺爺可以不用重蹈他們的覆轍。”
“不會的。”傅雲霆說。
阮惜時彎了彎唇,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翌日清晨,阮惜時剛剛睡醒,就聽到外麵有人敲門。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去開門,見到正是昨日那個老爺爺。
老爺爺竟然弄了個推車來,推車上放著幾筐滿滿的菜,明明是冬天,他臉上卻全都是汗,但見到阮惜時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小姑娘,我給你送菜來了!”
“這麽多菜?您趕緊進來吧。”
阮惜時趕緊讓開路,又幫著在後麵推車。
這車沉重的很,阮惜時在後麵推都覺得吃力。
這老爺爺看著年紀大了,體力倒是不錯,這麽重的車,也能推到這裏,看來平日裏果然是幹體力活的。
“就放這兒吧。”抬到院子牆角處,阮惜時說道。
老爺爺停下推車,擦了下頭上的汗,指著車上的瓜果蔬菜道:“這地裏頭好的,我都給摘下來了,我稱了稱應當差不多。”
“這實在是太多了。”阮惜時無奈笑道,“您其實送個一兩筐來也就夠了。”
“你給了五十塊錢呢,這菜我當然要給夠了!”老爺爺擺擺手道。
阮惜時看著老人家樸素的臉龐,心頭一暖,開口問:“老人家,我還不知道您怎麽稱呼呢?”
“我姓伍,他們都叫我伍大爺。”
“那伍大爺,您今天還去賣菜嗎?”阮惜時問。
伍大爺點頭:“要啊,怎麽能不要呢!”
他說著抬手去搬車上的簍子:“送完了你這些菜,家裏還有一些,我還要把那些菜給賣了,再種上新的。還有那些瓜果,也能去多進一些來賣。”
“您兒女呢,就看著您這麽辛苦去賣菜嗎?”
伍大爺搖搖頭:“我沒有子女,年輕時候窮,娶不起媳婦,也不想耽誤了人家,後來年紀大了,也就不想了,索性就自己過日子了。”
他邊說著,已經將車上的簍子都給抬下來。這板車是他租來的,還是要還回去的。
阮惜時看著他手背上全都是擦傷,腰也佝僂了,這樣日日奔波辛苦的買菜,以老人家的年紀,恐怕也幹不了多久了。
她出聲道:“您地裏既然還有菜的話,不知能不能都留給我。我家平日裏親戚來往多,菜吃的也快,若您不嫌路遠的話,可否每周給我送一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