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人的怪叫聲,旁邊眾人都是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於他們來說,見不到這位在他們心中已是正義使者的獨行俠,但能讓自己跟他有些共通處,卻是與有榮焉。歐陽雷啼笑皆非,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昨晚背著一大袋子錢的姿態,落入了人家眼中,竟會被惡搞成這種版本。不過對於百姓們善意的玩笑,倒也並不真的著惱,微微苦笑一下,繼續對著剩下的早飯奮戰。

說起了錦衣人,似乎一下子將這個小攤子上,並不熟悉的眾人關係拉近了。各自表述著對錦衣人事件的觀點,更有人猜測著,昨晚的爆炸,該不會跟錦衣人有關吧。要不然,怎麽那麽巧的,錦衣人也出現了呢?眾人議論紛紛,大覺有理,畢竟,政府在一些事兒上,掩蓋真相不是一次兩次了。最後,甚至攤點主人也參與了進來,隨著有人離開,又有人加入,這位圍著白布圍裙的攤點主人,倒成了話題發起的中心了。

歐陽雷忙活了一宿,今天下來的便早了許多,眼看著時間還早,倒也並不著急,將幾根油條消滅後,便讓老板又添了一碗漿水,慢條斯理的跐溜著。平常在網上跟別人胡侃自個兒雖然過癮,但像這樣,當麵聽著別人議論,則又是一種心緒。

眾人聊的歡暢,攤點老板站在中間,口沫橫飛的講著錦衣人一段段的故事,其中杜撰的成分,卻是占了百分之八十,讓歐陽雷聽的大是無語,暗暗佩服人類的想象力,果然是沒有止境的。

早起的人中,來這兒湊合一碗豆漿,加上幾種炸貨果腹多是些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在這兒暢所欲言的談論著,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將平日裏眼見的不平事兒,按照各自的理解談論著,話裏言外,好像知道錦衣人就在自己身邊一樣,希望他能將這些不平事兒,一一鏟除,讓所有人都有個滿意的結局。

歐陽雷靜靜的聽著,心中好笑之餘,卻也有些感動。不成想自己隨心行事,竟然能帶給人們這麽多的期望。隻是眼見眾人訴說時的那份期望,卻又讓他暴汗無比。要真是像這些人期望的那樣,隻怕自己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也是滿足不了大家的願望的。

上帝也很忙,歐陽雷忽的想起了這句很多人常常說的話,不由的有些戚戚焉。隨即,卻又微微搖頭,暗笑自己可不是想的多了。世界這麽大,他就一人之力,如何能管的過來。所能行者,不外乎見到就伸手,盡到自己的職責,不負一身憑空得來的本領也就是了。

小攤子上議論火熱,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在這清晨的街頭,慢慢顯得有些醒目了。歐陽雷仰頭將碗中剩餘的漿水喝完,起身給老板付賬。正在老板笑著稱謝的時候,卻見一輛輕型卡車戛然停在路邊,車門一開,從上麵下來幾個一身製服的人,滿麵陰沉的走了過來。

議論中的眾人不約而同的都收了聲,目光隨著這幾人而動。看這架勢,明顯不是什麽好來頭,倒要看明白怎麽回事兒,也能多謝談資。

“你們這麽一大堆人,大清早的圍在這兒幹什麽?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們抨擊時政,散播謠言,這可是非法集會的性質了知道不?趕緊散了!還有,你,請你出示下你的經營資格,要是沒有的話,那就是不法經營,必須予以取締。”帶頭的一個男子,滿麵嚴肅的瞪著老板,出聲恫嚇著。

老板再也沒了剛才的興致,麵色蒼白的看著這幾個製服,勉強陪著笑臉拿出包煙來,謙卑的遞過去,一邊哀聲告饒道:“各位,各位領導,咱們就是胡聊而已,哪有抨擊時政啊。您看,我這小本兒買賣,就是早起賣個油條豆漿的,混個溫飽而已,經營資格什麽的,我們都有向街道報備。街道上準了之後,這才開張的,不是不法經營。”

領頭的男子冷冷的推開老板遞煙的手,嗬斥道:“什麽街道允許的?沒有工商營業執照,沒有衛生合格證,那就是不法經營!按規定,你這些器具,還有收入,都是要沒收的。行了,收拾收拾,自己往車上搬吧,回頭交上罰款,將證照辦齊,再來領回去。”

老板聽的臉兒一苦,連連打躬作揖,將身子擋在已經嚇得有些失措的妻子身前,告饒不已。那人卻漸漸臉現不耐,皺眉道:“甭多廢話啊,都說了你這是不法經營了,按規定就要這麽辦。難不成你還要讓國家為了你一人改了法規不成啊?你不搬是吧,那行,咱們動手!”說著,回頭對著跟著的幾個人一擺手,幾人頓時向前就衝,動手就要將小攤子拆了。

老板滿麵惶急的叫道:“不能啊,我求您了!咱們都是家裏活不下去了,這才來京都,靠著這點手藝過活呢。您這麽一來,可不是讓咱們斷了生計了啊,領導,領導,求您了,繞過這次,繞過這次行不?咱們這就自己收了,馬上去辦證,收好攤子就去好不好,您給留下這些家什,咱們還要靠著這些活人啊。”

老板娘這會兒也顧不得害怕了,從丈夫身後衝了出來,死死的按住自己賴以為生的器具,怎麽也不肯鬆開。隻是,這小攤子雖小,但家什不少,她按住這樣,卻擋不住那樣,被幾個年強力壯的製服人員,接二連三的將幾樣東西拿起,哐當哐當的聲響中,已是隨意的丟到了車後鬥中。

看著一些器具在聲響中磕的殘損起來,女人不由大是心疼,他們是從山溝溝裏出來的。質樸的想法中,對賴以為生的家什,幾乎有著神明般的虔誠。此刻見這些人奪了自己的寶貝,感到生存受到威脅的恐懼,登時激發出了莫大的勇氣。衝上去,對著那些仍在不但繞開自己,繼續搬著自家東西的人,大叫著又撕又打,場麵一時間混亂不堪。

除了本就在這兒用餐的人外,經過的人看到這邊的混亂,圍觀的愈發多了起來。人群中有人冷笑著低聲咒罵道:“日的!一些二鬼子而已,還不知怎麽混的一身皮,就耀武揚威的狐假虎威,這麽個小攤子,要是去辦那些繁瑣的狗屁證照的,這稅那稅的一交,還用活人不用啊。媽的,這世道,操!”隨著這聲,圍觀的人紛紛嗡嗡嗡的議論起來,多是忿忿不平,有那膽子大的,聲音就高了許多,都是指責這幫人的粗蠻。

歐陽雷冷眼看著,心中卻是漸漸惱怒起來。二鬼子,這是京都人背地後對城管的一種稱呼。國家當年成立城管本是一番好意,一來可以大大的節省警力,將城市市容管理納入專門的部門管轄;二來,麵對招收對象,都是一些大齡失業的人,也算減緩了城市越來越高的失業率,讓那些沒有一技之長的人,也能解決溫飽問題。隻是,這種惠民政策,走到下麵,因著裏麵巨大利益的驅動,就漸漸的完全變了味兒了。這些所謂城管,除了極少一部分人是真正的失業下崗職工外,更多的,卻是社會上一些痞子流氓,通過各種各樣的關係鑽了進去。穿上一身製服,頂著國徽,便搖身一變,老母雞變鴨,從賊變成兵了。更因著這種身份的變換,對於普通百姓的禍害,卻是以另一種合法的方式,更加的深重起來。

聽著周圍的人紛紛出言指責自己,領頭的城管也有些膽怯,麵上微微變色,不去理會眾人,卻對著老板陰沉的道:“你這是要暴力抗法了!你那老婆竟然公然毆打辱罵執法人員,這可是有目共睹的,我勸你好好合作,趕緊拉住她,不然這民事責任可就變成刑事責任了啊,到時候吃了牢飯,可別怪我們沒有說明白。”

老板眼見自己攤子保不住了,一家老小的生計,後麵都不知道怎麽著落。聽著這人威脅要抓自己進監牢,不由慘然笑道:“你們斷咱們的活路,還不讓咱們爭究嗎?吃牢飯?好啊,那你們就把咱們一家都抓進去得了,好歹在裏麵還能吃上口飯,倒比外麵整天的為了爭食愁得要死好多了。來吧,來吧,來來來,來抓吧。”說著,上前扯著那人滿麵忿怒的喊著。

那人眼中怒火大盛,抬手舞動著,欲要掙脫老板的糾纏,怎奈這些小人物別的沒有,這份子力氣卻是不小,怎麽也是掙脫不了。旁邊一個城管隊員眼見頭兒狼狽,罵罵咧咧的嘟囔了一句,兩步上前,對著老板就是一拳。砰的一聲,老板慘叫一聲,應聲倒地。正與幾個城管隊員揪打的老板娘,眼見丈夫倒地,不由驚呼一聲,再也顧不上東西了,惶急的跑過來,將丈夫扶起。卻見丈夫已是嘴角流血,麵頰上青了一大塊了。

旁觀眾人眼見這些人竟然動了手,頓時鼓噪起來,不約而同的向前圍了起來,紛紛譴責這幫人的行為。隻是嚷嚷歸嚷嚷,卻沒人敢真的上前動手,畢竟這些人還是代表著政府行為,他們不過都是些小老百姓,又怎麽鬥得過他們。

幾個城管隊員眼見既然動了手,索性也放開了,稀裏嘩啦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盆碗脆響聲中,將小攤子瞬間拆了個七零八落。剛才那個首先打人的城管隊員顯然平日裏就橫慣了,將老板打倒後,猶自不算完,對著周圍紛紛叱責的人叫罵道:“吵什麽吵!不見那潑婦先動的手嗎?誰不服氣,隻管也動手試試,看看還有沒有王法了!廖隊,我看這倆人都帶回去吧,還反了他們了,公然毆打執法人員,這可是犯罪了!”

那個領頭的廖隊微一遲疑,看著自己剛才因為和老板糾纏,被撕裂的製服,眼中也是閃過一絲狠戾,狠狠點了點頭。幾個城管隊員見頭兒點頭,紛紛靠上前來,那個首先動手的,已是伸手就往剛被老板娘扶起來站好的老板抓來。

女人麵上閃過一絲恐懼,但卻隨即勇敢的護在丈夫身前。那人眉頭一皺,伸手就往女人肩頭推去,就在將要碰到那女人時,一隻大手,卻突兀的出現,一把將他伸出的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