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密謀

小小的院子裏一片歡聲笑語,柳元久招呼站在旁邊的奶娘將明媚抱過去,然後從腰間佩戴的荷包裏摸出一個銀錠子來遞給那個產婆:“賞你的。”

產婆戰戰兢兢伸出兩隻手將那銀錠子接了過來,心中暗自叫苦,先頭被找來接生的時候隻說是個姨娘,那兩個仆婦給了她幾兩銀子,吩咐她不管聽見什麽看見什麽都不要吱聲,她知道這大宅門裏邊醃臢事兒多,因此也隻是盡力給那姨娘接了生便躲到一旁。

現兒見著這位老爺打賞的銀錠子,足足有十兩重,可見著位姨娘頗是得寵的,難怪主院那位夫人要將她剛剛生出的女兒弄死。隻是這位夫人也不夠心狠手辣,不如斬草除根,母子都弄死了豈不是更爽快些,免得見著姨娘得寵心中膈應?

“姨娘怎麽樣了?沒有大礙罷?我怎麽沒聽見她的聲音?”柳元久望著產婆,滿臉都是緊張的神色。產婆彎腰回話,一邊抬起手來悄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姨娘身子虛弱,剛剛生了小姐便昏過去了。”

“若蘭!”柳元久臉色一變,拔足便往屋子裏邊衝了進去,隻將產婆晾了了屋簷下,呆呆的望著柳元久的背影直搖頭:“盛寵必招災,這位老爺如此牽掛一個姨娘,總怕這姨娘的日子也不好過。”

站在奶娘旁邊的丫鬟一邊逗弄著明媚,一邊憤憤不平道:“有什麽日子不好過的?我們家姨娘本來就是老爺的結發妻,說起來現兒的夫人隻是繼室而已,老爺再怎麽寵愛姨娘,她也隻能在旁邊看著!”

另外一個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輕輕擺了擺手,低聲道:“噤聲,屋子裏邊還有主院那邊派來的兩位媽媽呢,仔細給她們聽了,回去將你的話傳給夫人聽!”

先前說話的丫鬟猶是一臉氣憤,依舊嘴裏說著硬話,隻不過聲音低了不少:“哼,這事情本來便是這樣,我又沒有顛倒黑白,隨她們去傳罷,喜歡嚼舌根子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邀功的機會,就讓她們去得夫人歡心罷!”

被包紮在繈褓裏邊動彈不得的明媚聽了身邊兩個丫鬟的對話,心裏邊一咯噔,她在美國念書時找不到事情做打發閑暇時間,經過閨蜜力勸,她跟著她奔赴了一個叫瀟湘的小說網站看文。在那裏她也看過幾本宅鬥小說,知道姨娘約莫就是副職,而那夫人的便是正職人士了。這世間人人都削尖了腦袋向上鑽營,姨娘扶正才是正理兒,哪有正牌夫人反而降成了姨娘的道理?看來自己這個便宜娘可真是無能啊。

不多久,明媚便見到了自己的姨娘。她有一張姣好的麵容,隻是太過消瘦了些,一雙大眼睛裏含著淚水,手指溫柔的拂過明媚的臉,杜若蘭的聲音有些悲苦:“明媚,都是姨娘沒有用處,讓你跟著受苦了。”

明媚睜眼望著那個女人,心裏對這句話點了三十二個讚,自己這個便宜娘竟然也意識到了自己沒有用,還不算太笨,自己能說話以後與她多多溝通,看看怎麽樣才能使這個便宜娘聰明起來——正室夫人被降級成了姨娘,這事兒發生的幾率實在太少了,可偏偏現兒就有一個例子,不由得讓明媚深深的懷疑便宜娘的智商。

“香蘭院那個生了?生下來是個活的?沒有弄死?”一連串的話語又急又快,讓人聽了心中直打顫,一張臉上烏雲密布,看不到一絲天晴的痕跡,眼角處有了細細的褶子,顯得她比自己的實際年齡老了幾歲。柳四夫人在塌上坐直了身子,伸手將衣領口子撐開了些:“去將那邊兩扇窗戶打開,我怎麽便覺得悶得慌。”

從香蘭院回來的兩個仆婦垂手而立,兩人大氣都不敢出,站在那裏互相望了望,年紀輕的那個怯怯回話道:“剛剛生出來的時候那嬰兒臉色青白,眼見著便沒氣了,產婆也說這模樣的嬰兒是活不下來的,我們便想著讓她自己慢慢的死掉,可沒想著轉眼她怎麽又活過來了,哭聲還挺大,將老爺招惹了過來。”

“兩個沒用的廢物!”柳四夫人聽了那仆婦的辯解頓時大怒,一個茶盞往她們腳下砸了過去:“快給我滾,站在這裏隻會讓我覺得堵心!”

“咣當”一聲,潔白的定窯細胎茶盞在地上碎成了粉末,茶水四處飛濺,一點點水花落在地上,濕漉漉的一片。兩個仆婦如逢大赦,慌慌張張轉身便往外走,剛剛到門口,就聽後邊傳來柳四夫人慢悠悠的聲音:“罰半年月例,各自去後邊領二十板子。”

兩人低著頭應了一聲,挨著那扇門慢騰騰的往外邊去了。柳四夫人瞧著兩人的背影,恨恨的啐了一口:“沒有用的東西,好生讓我失望!”

站在小榻旁邊的一個媽媽等著柳四夫人氣息喘勻了些,走了一步過來,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輕輕的替她按壓了起來:“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動氣?這還不是怨夫人你自己?若是當初直接在藥罐子裏放一味毒性大些的藥,母子雙亡,那豈不是穩穩當當?”

“錢媽媽,你明白什麽?”柳四夫人抬起頭望了那媽媽一眼,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戾氣:“我偏生便是要留她一條命,讓她繼續做那低賤的姨娘,讓她隻能仰視我,在我麵前隻能伏低做小,再也爬不上那正室的位置。而且我要讓她一輩子沒有孩子,孤苦伶仃,老無所依,這樣才能讓我出了心頭一口惡氣!”

“夫人說的極是,弄死了杜姨娘可能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真想折磨她,便不如讓她半死不活。”錢媽媽諂媚的笑了笑,指尖繼續在柳四夫人肩膀上按壓這:“也怨那個杜姨娘不識時務,夫人與老爺那可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她竟然自不量力,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老爺說要娶她,她也敢答應,活該她要受這樣的苦!”

柳四夫人聽了這話心中才舒服了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伸出手揉了揉胸口,拈起一塊果脯放到嘴裏慢慢咀嚼著,一種酸甜的滋味在舌尖上湧起,這讓她覺得更加快活了些:“錢媽媽,你給我想想看,若現在要不露痕跡的將那小女娃子弄死,該用什麽手段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