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無門兵變
太和殿前邊整整齊齊的排著兩行人,漢白玉台階被空了出來,台階上鋪著一條猩紅的氈毯,上邊走著徐炆玔,一身黑底起暗紅色花紋的吉服,正一步步的朝殿上走去。
他心中充滿著一種無言的喜悅,又有一種謹小慎微,他慢慢的往前走著,心裏默默的數著步子,一步又一步的接近太和殿那扇大門。
就當徐炆玔走到一百二十步、很快就能看到丹墀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太和殿的右邊的牆頭似乎倒塌了下來,就見一群人從倒塌的那角牆頭衝了出來,手執明晃晃的刀槍向他殺了過來。
徐炆玔一愣,這就是二哥埋伏下的第一處攔擊?站在那裏,有些慌張,轉頭望向周圍,喬景鉉在哪裏?他不是說會保護自己的嗎?
太和殿周圍的禁衛軍趕緊揮動武器朝那些人殺了過去,就聽“乒乒乓乓”的一陣響,數百人開始在交戰,而且瞧著後邊的人也越來越多。
雖然那些人的攻勢很猛,但卻沒有辦法攻近漢白玉台階,徐炆玔已經看見了喬景鉉,他穿著銀白色的盔甲,正指揮著禁衛軍攔截,顯得很是從容。徐炆玔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中暗道果然表弟是有準備的。
此時,站在外國使節觀禮隊伍裏邊忽然衝出了幾個人,奔著徐炆玔過來,把他唬了一跳,瞪眼一瞧,就見這些人打扮得與大陳人完全不一樣,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頭發結成十幾條小辮子,耳朵上掛了兩個明晃晃的圈子,身上穿了一件半臂的袍子,露出了一邊衣袖。
“你是誰?”見那人衝到自己麵前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徐炆玔大驚失色,喬景鉉在哪裏?難道他不知道這裏有人伏擊?
“太子殿下,你不要慌張,我是韃靼三王子嚟硌巴,是喬世子囑咐我特地保護你的,我們快些走,別讓那二皇子找到了時機!”
蕭國公費盡心機將嚟硌巴安排著混進外國使節觀禮隊裏,本來是安排讓他伺機在徐炆玔走過時出手將其擊斃,但現在嚟硌巴已經不是徐玟琛那邊的人,按照喬景鉉的安排,他是在路邊保護徐炆玔的。
“你是景鉉派過來的?”徐炆玔心中一喜,看來喬景鉉還真是安排周到,處處有人。但他被嚟硌巴拉著往前奔跑,雖然心中知道身邊有了保護自己的人,可一顆心還是在狂跳,似乎不能控製一般,跑得兩條腿都有些發軟。
這時太和門外的禁衛軍不知為何也突然喧嘩了起來,嚟硌巴停了下往回一看,就見禁衛軍竟然內部打了起來,那喧嘩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就連那些領來參加冊封禮的虎豹也受到了幹擾,它們不再是懶洋洋的趴在地上,而是站了起來,弓著身子,眼睛裏發出熒熒的綠光。
站在丹墀不遠處的喬景鉉,正在指揮著禁衛軍對抗那些隱藏在軍隊裏的叛軍,他麵帶笑容的看著太和門外的打鬥,隻當在看小孩子玩的把戲一般,王尚書安排得很巧妙,調度得很隱秘,但卻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早已暗地裏調了虎賁軍一萬人過來,無論如何也能將那幾千人壓下去,顯然蕭國公與王尚書都小看了他
。
然而,這一聲虎嘯讓他猛的吃了一驚,千算萬算,卻疏忽了儀仗隊裏那些馴服的野獸。他心中一緊,大喊了一聲:“糟糕,這就是第三處伏擊!”
這些野獸都是養在禦苑裏,有專人訓練過的,基本上沒有野性的,它們又是在太和門那裏,離著丹墀遠,所以沒有危險存在。可是太和門的打鬥喧鬧聲讓它們受了驚嚇,刺激了它們心底固存的野性,所以它們的眼裏開始有了嗜血的凶光。
喬景鉉心裏一急,和身邊的柳明卿一齊朝那些野獸奔了過去,眼見一隻老虎就要撲倒了徐炆玔身邊的侍衛,喬景鉉及時趕到,長劍出鞘,寒光一道,那老虎便被劈去了半個腦袋,那鮮血和腦漿迸射了出來,紅紅白白的灑落在太和殿的漢白玉石板上。
血的氣味更刺激了那些野獸,老虎豹子都張大了口,吐出了鮮紅的舌頭朝喬景鉉這邊撲了過來。就聽一聲嬌呼:“表哥,柳小五,你們給我讓開!”一個穿著盔甲的小兵跑了過來,一揮胳膊,露出了一個烏金圈子,一按機關,幾支袖箭甩了出來,射到了那些野獸身上。
“表妹,你怎麽才來?”喬景鉉一邊問她,一邊揮劍砍向撲過來的豹子。
“你不是讓我混在外邊的禁衛軍裏麵,進來可不要一段時間嘛?你說那兵部王尚書調了五千人手,我瞧著肯定不止,剛剛在太和門那邊的禁軍便已經**起來了!虧得我細心,叫我老爹在京裏的手下偽裝在參加冊封禮的百姓裏邊,還加上嚟硌巴手下的人,這才打了個平手兒,你們都是怎麽布置的,害得我以為二表哥真的沒什麽實力呢,其實他的實力還真不差。”
“不打緊,虎賁軍在觀場呢,你便把一顆心放回肚子裏邊去罷!”喬景鉉哈哈一笑:“我調了一萬虎賁過來,你不知道了罷?”
郭慶雲瞪大了眼睛,氣憤憤的說道:“原來你還留了一手呢,表哥!害得我白白擔心!”她抬頭一看,徐炆玔呆呆的站在漢白玉的台階上,竟然都不知道要往前邊走,看起來雙腿有些發軟,走不動了。
“太子殿下,你隻管往前邊走,我們在這裏呐,你被害怕!”郭慶雲朝徐炆玔大喊了一句,舉起寶劍朝一隻豹子奔了過去。徐炆玔見著一個少女拿著劍去追豹子,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就在他準備抬腿往前邊走時,就見一道黃黑相間的影子閃過,嚟硌巴喊了一句:“老虎!”伸手就將徐炆玔往一旁拉。
喬景鉉聽到嚟硌巴大叫的聲音,轉頭一看,就見一隻老虎正朝徐炆玔撲了過去,他心中一急,趕緊衝上前去揮劍去砍那老虎,卻聽身後嗖嗖幾聲,伴著郭慶雲一聲大喊:“表哥,你閃開!”
這郭小九放連弩箭了!喬景鉉聽著風響趕緊閃身,可這連弩箭是一次發六支,躲過了一支,可沒有躲過後邊幾支,就聽“噗噗”幾聲,幾支袖箭訂在了他的身上,不由得腳下一滯,伸手去捂那傷口,而那老虎這時也撲了過來,將喬景鉉撲倒在地,張開血盆大口便朝他咬了過來。
柳明卿在旁邊看得真切,一個箭步躥了上去青鋒一閃,寶劍穿額而過,把那老虎的頭刺了個對穿,那老虎晃動兩下,最終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
“景鉉!”他焦急的喊了一聲,就見那老虎正好將喬景鉉壓在了身子下邊。
“景鉉!”徐炆玔站在那裏,有幾分焦急,喬景鉉為他出生入死,沒想到竟然遭了這般變故,心急如焚,站在那裏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表哥!”郭慶雲大喊著撲了過去,從老虎下邊抓住了喬景鉉的手搖了搖:“我不是故意的,你要原諒小九!”
喬景鉉呻吟著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若是故意的,小心媚兒給你喂毒藥!”
郭慶雲哭喪著臉道:“這下怎麽辦呢?”上回她與喬景鉉比試,不小心拉了他一刀,就已經被英王妃一雙眼睛裏邊放出利箭來,差點射成個穿孔刺蝟,今日要是她知道喬景鉉被自己射了幾箭,那還不會將自己吃了?按著英王妃那性子,恐怕會打上門去,向鎮國將軍府興師問罪。
拉了拉喬景鉉的手,郭慶雲想將他從老虎下邊扯出來,喬景鉉大叫了一聲:“郭小九,你這麽用力,想要將我胳膊擰斷還是怎麽的?”
在場的幾個人全傻了眼,看著那老虎壓在了喬景鉉身上,也不知道他傷勢如何。所幸的是,方才那隻老虎是最後一隻野獸,所以他們有的是時間,走上前去,從容的把那隻老虎扔到一邊,把喬景鉉從老虎爪子下抬了出來。
眾人定睛一看,便見喬景鉉全身是血,幾支袖箭訂在他的身上,胳膊和胸口還有幾條抓痕,看起來是被老虎抓的,他轉轉眼睛看了看圍攏在身邊的人,唇邊露出一個笑容,突然頭一偏,手一軟,眼睛也閉上了。
徐炆玔心裏一急,抓住喬景鉉的手搖了又搖:“表弟!”
看了看身邊一片亂糟糟的,柳明卿把徐炆玔拉開道:“太子還是去安全的地方站著罷,我們先把喬世子送回府再說。”
徐炆玔點著頭道:“快傳太醫,傳太醫!”
郭慶雲紅著眼睛跳了起來道:“柳小五,你負責把我表兄送回去,我去找柳十,讓她來救表哥!”
嚟硌巴看著躺在地上的喬景鉉,眼中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喬世子,你可要堅持住,我還等著你教我箭術呢!”
此時喧鬧聲已經慢慢的小了,郭慶雲打了一個呼哨,她的坐騎就從遠方蹬蹬蹬的跑了過來,她抓住馬的轡頭,一個斜斜的飛燕展翅便已經上了馬,然後朝馬打了一鞭,就見一人一馬瞬間消失在那漫天的煙塵裏。
沒有多久,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了,喬皇後走出太和殿,看著站在丹墀下的兒子,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轉身問站在身邊的田七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田七尖細的聲音鑽進了站在丹墀兩旁的文武百官的耳朵裏:“回皇後娘娘的話,還未到欽天監占卜的吉時呢,還差半刻鍾。”
喬皇後的笑容越來越深,看著太和門外慢慢恢複正常,她點點頭道:“那就按照冊封禮程序繼續進行罷,教坊司,奏樂
。”
明媚的陽光照在太和殿的丹墀上,鼓樂齊鳴,一片喜慶的氣氛,仿佛剛才那動亂從未發生過,大陳的皇宮金碧輝煌,大陳的江山也是穩若磐石。徐炆玔在司禮內侍的引領下一步一步走進了太和殿。
內讚官引著徐炆玔到禦座前拜位,徐炆玔跪在地上,一抬頭便看到喬皇後的朱唇閃著紅灩灩的光芒,那雙細長的鳳眼裏有著說不盡的威嚴。就見讀冊寶官捧著冊封詔書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長的一段話盡是溢美之詞,讚揚著徐炆玔如何天資聰穎,乃是上天注定的承繼江山的皇太子。
讀完後,那司禮的官員便將寶冊交給了柳太傅,柳太傅走上前來很鄭重的將寶冊授給了徐炆玔。徐炆玔接過那寶冊,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又不知該如何說起,轉身看了看跟進來的文武百官,他微微點頭,然後又轉了過來,在丹墀下深鞠一躬,鄭重四拜。
這一刻,徐炆玔正式成為了大陳的皇太子。
今日一早,明媚便起來了,這是大陳一個重要的日子,太和門那邊行太子冊封儀式,喬景鉉要負責安全工作。明媚知道那二皇子徐玟琛一心想要登太子之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肯定會要動手,所以喬景鉉肩上的膽子不輕。
她站在庭院裏,悵然的望著晴朗的天空,心中有一絲隱隱的不安,若是自己也能出去觀禮就好了,那也可以在現場見著喬景鉉。
玉梨在一旁抿著嘴笑:“姑娘,瞧你現在這模樣,心上心下的,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安心呢。平素你不是教我泰山崩於前也該不動聲色,此時怎麽也這般坐立不安?”
明媚白了她一眼:“這是我教你要這般做,我怎麽做,還用你來管?”
玉梨翹了翹嘴巴:“原來姑娘你對自己與對旁人,都是不同的。”
明媚清理著自己的大藥箱,沒有理睬玉梨,把裏邊的東西一樣樣的撿了出來,又將東西放了回去。玉簫和玉琴站在一旁瞅著明媚這般做,兩人都覺得格外奇怪:“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我在想著,若是太和門真的兵變了,那我可以帶著藥趕去支援喬世子。”明媚想了想,吩咐玉梨多拿些金瘡藥來:“給他們用這個,咱們自己配的,比那外邊藥堂的合用。”
“呸呸呸,姑娘真是烏鴉嘴。”玉梨嘟囔了一聲,轉頭就去尋東西,這時就聽墨玉在外邊嚷了起來:“姑娘,曼珠姐姐過來了!”
門簾子一掀,露出了曼珠一張白皙的臉孔,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打量著明媚,輕聲一笑:“十小姐,老夫人叫你換件衣裳去玉瑞堂。”
“換件衣裳?”明媚奇怪的打量了自己的衣裳一眼:“為何我去玉瑞堂還得換衣裳?”
“因著……”曼珠伸出手來掩在唇邊,嘻嘻一笑:“因著英親王府下帖子,英王妃請十小姐過府說話。”
“英王妃請我過府說話?”明媚打量了自己一眼,穿著一件銀紅色的織錦棉襖,下邊是淺白色撒花綾羅裙兒,係了一根紅色絲絛,上邊壓著一塊羊脂玉的玉玨
。
想著英王妃這種人可能不會喜歡自己穿白色裙子,明媚匆匆換了一套淺紫色的衣裙,外邊披了一件石青色的哆羅呢大氅,這才帶著玉梨跟了曼珠走出沉香閣,一邊走心中一邊想著英王妃為何會要喊自己過府說話。
按著大陳的習俗,未婚夫妻在成親前不能見麵,這未來的婆婆怎麽倒是惦記上自己了?上回在高府給高老夫人拜壽,英王妃對自己便是一種愛理不理的神色,很是不熱絡,為何今日卻這般熱情特地遣人將自己請上門去?
走到玉瑞堂,就見柳老夫人笑眯眯的坐在那裏:“媚丫頭過來了。”
柳老夫人前邊站著一個管事媽媽,約莫四十歲上下,垂手站在那裏,顯得很是恭敬,見明媚走進來,也熱情的迎了上來“十小姐安好。”
“祖母,不是說成親前盡量不見麵?為何……”明媚疑惑的瞅了瞅這婆子,就見她穿著一套深藍色的棉襖,外邊套了一件大布衣裳,露在外邊的手顯得很是粗糙,看起來是粗使婆子升上來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去才明白什麽事情了。”柳老夫人笑嗬嗬的望了明媚一眼:“有什麽要緊的?早去早回便是,現在大陳規矩也鬆泛了不少,沒有那麽多講究了。”
明媚點了點頭,朝那婆子道:“媽媽,咱們走罷。”
那婆子答應一聲,轉身朝外走了過去,明媚帶著玉梨走出了玉瑞堂,她走在那婆子後邊,瞧著前邊那婆子走路的姿勢,越看越有些不對,從這婆子的穿著打扮來看,該是英親王府最下等的婆子,稍微有些地位的,誰會穿大布衣裳?怎麽著都會是湖綢麵料了,特別是那些派了出來的管事媽媽,等於是英王府的招牌,都有外出穿的行頭,不可能會這麽簡單的穿著大布外裳。
再說這婆子走路的姿勢,竟然是昂首挺胸,英王府哪會有這樣的婆子?不都是一個個低眉順眼的?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模樣的。
滿腹懷疑,明媚跟著那婆子走到大門口,就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是油青色綢子的簾幕,兩匹馬拉著停在那裏。
“十小姐,請上車。”那婆子略微一彎腰,一隻手便往明媚的手腕上抓了過來。
明媚早有留心,一扭身子便閃到了一旁:“你不是英王府裏的媽媽,你究竟是誰?”
那婆子錯愕的望了一眼,旋即堆出滿臉的笑:“十小姐,你在說什麽呢,我確實是英親王府的管事媽媽,你不必懷疑。快些跟我走罷,王妃還在等著呢。”
明媚冷冷一笑:“英親王府派到外頭來的婆子,如何會穿大布衣裳?你是不懂這裏邊的規矩還是想欺負我不懂規矩?門前那馬車,也絕不是英親王府的馬車,簾幕上頭沒有表記,那兩匹馬也著實太差了些。”
那婆子見自己的身份被識破,露出了一絲獰笑:“沒想到柳家十小姐竟然這般聰明
!”她伸出手來就往明媚身上抓了過去:“少說廢話,跟我走。”
玉梨叱喝了一聲,抬手便與那婆子交上了手,才過兩招,就覺得那婆子身手頗為不錯,站在大門口的兩個門房見著這仗勢,也趕緊抄起準備在門後的棍子奔了上來:“哪裏來的劣貨,竟敢在我太傅府門口撒野!”
婆子見玉梨撲了過來還不將她當一回事,可交手以後才發現這個丫頭竟然還有那麽兩招,便收起了輕慢的意思,開始下狠招,見來了幫手,也不敢托大,用盡全力打鬥起來。
明媚站在一旁,見著幾個人打在一團,眼見著門房們都被那婆子扔到一旁,心中也是焦急。玉梨朝明媚喊了一聲:“小姐,你快些回去喊人。”
這婆子顯然是要來抓自己的,明媚心裏很清楚,她點了點頭,撒腿就往後邊跑,那婆子見明媚要逃,嘿嘿一笑:“十小姐,你可跑不了啦!”
明媚已經將自己的手鐲上的機關撥了出來,索性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那婆子微微一笑:“這也奇怪了,你在我柳府,竟然還說這般張揚的話不成?”
那婆子見明媚今日站定了身子,也覺得分外奇怪,不是說要逃,怎麽卻不走了?她用力將玉梨逼到牆角,伸手點住她的穴道:“你給我好好的呆著!”
玉梨沒想到對手這般厲害,隻能眼睜睜的望著那婆子大步朝明媚走過去,嘴裏喊了一聲:“姑娘,小心!”
那婆子哈哈一笑:“小心也沒有用,這時候沒什麽人,大家都去太和門看太子冊封去了,剛剛好是下手的時機!”
這婆子,竟然能太和門冊封都知道,特地挑了這時機來下手,看來是有備而來。明媚微微皺眉,一隻手握著自己的手鐲,心裏想著,不知道能不能一擊得中。
就聽“唰”的一聲響,一條馬鞭卷了過來,那婆子聽著風響,朝旁邊票開,定睛一看,是一位小兵模樣的人闖了進來。明媚仔細一看,驚喜得大叫起來:“郭小九,你來得正好,快把這婆子給收拾了。”
“郭小九?鎮國將軍府的九小姐?”那婆子臉色一變,長嘯了一聲,便飛身而起,從那院牆躍了過去,門口那輛馬車也飛快的跑了起來,一轉眼便從門口跑遠了,不見了蹤影。
郭慶雲伸手將玉梨的穴道給解了,拉了明媚就往外走。明媚見她這般風風火火的,不由得唬了一跳:“郭小九,你好好的將一個壞人給放跑了不去追,拉著我要去做什麽?”
“壞人是要追,可我現在卻沒這個閑工夫。”郭慶雲眼圈子紅紅的,吸了一下鼻子:“我表哥出事了,正等著你去救嘞,還管這個糟老婆子做什麽!”
“你說什麽喬景鉉……他出事了?”明媚身子晃了兩晃,差點沒有摔倒在地上,難怪今日起來便覺得心神不定,看起來是早有預感了。
“是,他被射了好多箭。”郭慶雲不敢抬眼望明媚:“是我射的。”
“你
!”明媚氣得眼前一片發昏,轉臉吩咐道:“快些去將我那藥箱子拿過來。”轉頭一看的時候,發現玉梨早就已經奔著往後邊走了,不由得讚許了一番,玉梨還是個細心丫頭。“究竟怎麽一回事?早些日子聽說你將景鉉劃拉了一刀,今日又射了他幾箭,你是嫌他身子好,所以拿了他折騰?”
郭慶雲很是羞愧:“我不是故意的,今日這事兒也是湊巧……”她將午門兵變的事情說了一遍,臉上有著羞慚的顏色:“我沒有想到表哥剛剛好也衝過去了。”
“那些箭都紮在哪裏?怎麽就暈過去了?”明媚皺了皺眉,那連弩箭不比一般的白羽箭,比較短,力道也不大,喬景鉉肯定穿了盔甲,那連弩箭再有力道也不會紮得太深,如何就暈過去了?
郭慶雲摸了摸腦袋:“那時候我心慌慌,沒仔細看,也不知道紮在那些地方了,就想奔過來找你。”
明媚心中隻能安慰自己,沒關係,都是些短箭,喬景鉉經得住的,隻要是沒有紮到要害部位,自己去把那些箭拔出來,上藥敷著就行了。她低聲念叨了一句:“天靈靈,地靈靈,菩薩們你們可都要保佑喬景鉉啊。”
玉梨拎著藥箱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姑娘,藥箱子來了,你還真有先見之明,預先就給準備好了。”
郭慶雲抓住明媚就往外邊走:“快快快,我們快去。”
玉梨瞪眼瞧著郭慶雲扶著明媚上馬,自己翻身上去,不由得在後邊跺著腳:“姑娘,郭小姐,你們不帶上我?”
“我的閃電馱不了這麽多人!”郭慶雲扭著脖子朝玉梨大喊:“沒事兒,我會將你們家姑娘平平安安的送回來的!”
閃電疾奔前行,就真如一道黃色的閃電,不多時便消失在街頭人群裏。
主院大堂裏,英王妃正將府裏邊的事情處理完,寶珠將那些賬簿子都搬了回去。這時一陣寒風刮了進來,將大堂裏邊的氣溫驟然下降了不少,英王妃皺著眉頭看著那奔進來的婆子,有幾分不悅:“究竟有什麽事情,這般慌慌張張的!”
那管事婆子狂奔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臉的驚恐:“王妃,大事不好了!”
英王妃見那管事婆子這般情狀,心下一咯噔:“怎麽了?”今日太子冊封大典,英親王與喬景鉉都出去觀禮了,莫非他們……英王妃的心微微一沉,瞪著那婆子,就等她說話。
“王妃……”管事婆子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他們送了世子爺回來了!”
“什麽?”英王妃咀嚼著管事婆子這句話,心裏一點點陷入了恐慌之中:“你說清楚些,什麽叫他們送了世子爺回來了?”
“今日太子冊封禮上世子爺出了些意外,現兒被抬了回來,昏迷不醒……”管事婆子的聲音越來越低,不敢再看英王妃那張白得如紙一般的臉。
“果然那十小姐便是個克夫的
!”英王妃捂住胸口,大聲說了一句,人就軟軟的委頓了下來,倒在椅子上邊,失去了知覺。
“快來人!”寶珠急急的喊著,那個管事婆子站起身來與貼身媽媽一道扶住了英王妃,焦急的在她耳邊喊著:“王妃,王妃!”寶珠有幾分焦急,搓著手站在一旁不知道餓虎是好,忽然間她想起了一樁事情來,那柳府的十小姐,不是說醫術極好的?自己跟著王妃去高府參加高老夫人壽宴時,高老夫人就極力誇讚柳家十小姐的醫技如神,現兒世子爺出了事,得趕緊去將他請來才是。
她伸手招來一個小丫鬟子:“你趕緊去柳太傅府去請十小姐過來。”一邊轉身,伸手掐住了英王妃的人中。都說急火攻心致人暈厥,掐人中能讓人醒轉過來,自己也隻能試試看了。用勁的掐了掐,英王妃果然醒轉過來,恍恍惚惚的問道:“鉉兒呢,鉉兒在哪裏?”
寶珠有些為難的回答:“世子爺已經被送去勁鬆院了。”
英王妃顫顫悠悠的站了起來:“快些,扶我過去。”
那個由寶珠支使著去請明媚的小丫頭子急急忙忙的走出了主院,一雙腳下如生了風一般,腳不點地的飛奔向前。剛出了英親王府的大門,就見一匹黃色駿馬奔了過來,上邊駝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禁衛軍的盔甲,幾綹頭發,濕答答的貼在臉上,另外一個卻是一個女子,背了一個極大的箱子。那禁衛軍的一手抱著前邊那少女的腰,臉上一副焦急的神色。
那小丫頭子大吃了一驚,這光天化日之人,這對男女怎麽如此親昵,難道就不怕別人說他們閑話?那匹馬在門口停住,馬上的禁衛軍先下馬,然後將馬上的女子扶了下來,手拉手的往英親王府的台階上走了來。英親王府的門房也是愣愣的,不知道這兩人怎麽就這模樣來了,難道還是英親王府的客人不成?
郭慶雲朝那門房一瞪眼:“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鎮國將軍府的九小姐!”
那門房仔細辨認了一番,才看出來正是那位九小姐,隻是換了副行頭,趕緊朝她笑了一笑:“九小姐,你是來看我們家世子爺的?”
郭慶雲把韁繩扔到他手裏道:“正是,這位是你們世子爺的未婚妻,柳太傅府的十小姐,來給世子爺療傷的。”說罷拉著明媚的手便往裏邊走。旁邊那小丫頭子方才明白是兩個女子,其中一個正是寶珠讓自己去請的柳府十小姐,趕緊提著裙子追了上去,可是兩人跑得極快,早就不見了影子。
帶著明媚,郭慶雲左拐右拐,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喬景鉉的院子,門是開著的,她們就徑直去了喬景鉉的內室。
明媚還是第一次進喬景鉉的內室,就見裏邊幹淨整潔,沒有什麽裝飾,隻是在牆上掛了一把寶劍。喬景鉉的床前圍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女子抓著喬景鉉的手,哭得甚是傷心。明媚見著這情景,不由一愣。
“那是我表哥的貼身丫鬟,叫香筆。”郭慶雲在明媚耳邊輕聲說:“你別想多了。”
明媚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會想多呢,喬景鉉若是真有通房什麽的,自己立馬走人,才不管他這一檔子破事,可是瞧著那丫鬟哭哭啼啼的模樣,看起來真是很傷心,不知道她是否對喬景鉉有那點意思
。
隻不過喬景鉉桃花多,再添一朵也無妨,明媚朝郭慶雲笑了笑,低聲回敬道:“我還根本沒想,你倒先來堵我的嘴了。”
香筆聽到門口的響動,轉過頭來便看見一個少年軍士牽著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女子站在門口,那女子正疑惑的打量著她,心裏便咯噔了一聲,隱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睜大了眼睛靜靜的看著那女子走到了床邊。
“十妹妹,你來了。”柳明卿把床邊的人遣散開:“都散開些。”
香筆聽到“十妹妹”那三個字,“轟”的一聲,頭似乎要裂開了一般,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柳家的十小姐?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喬景鉉,她的心裏燒起了一把熊熊怒火。
就是她,因為她克夫,世子爺現在才會成這個樣子的!香筆的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頭,真恨不得能夠揮拳打到她臉上去。可是她不能夠,現在世子爺還等著她來救呢!忽然之間,香筆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那柳家十小姐,八字裏明明白白的要克夫,可世子爺卻執迷不悔,現在終究應驗了!
香筆默默的走了出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恨,她來到自己屋子,摸出了一個紙包,抖抖索索的拿在手裏,呆呆的坐在桌子旁邊,臉上有一種又哭又笑的神色。
這個紙包,是她準備了有幾日的,要不要拿出來用?
香筆輕輕的歎了一口去,腦子裏回想起很多的事情來。
她進英親王府還隻有六歲,先是派了去做粗使的小丫頭,後來英王府見她勤快,為人伶俐,這才將她派去服侍喬景鉉的。剛剛見喬景鉉的第一麵,香筆就呆住了,這世間竟然有這麽好看的小公子,就像年畫上的人一般,她從那個時候開始便喜歡上了喬景鉉,一心一意的都是想著如何服侍得喬景鉉更周到些。
可是,自從有了個柳十小姐,一切都不同了。世子爺變了,變得不愛與她說話,有時間便往外邊跑,總是很晚才回來。
昨日她正在院子裏閑逛,遇到了大公子喬景焰。
“香筆,一些日子沒見著,現在倒是越發的美了。”喬景焰嬉皮笑臉的打趣她,聽得香筆心頭一跳,但嘴裏卻是謙讓著:“大公子不必取笑奴婢,奴婢生得不好看,奴婢自己心裏邊知道。”
“你是個不錯的丫鬟,對我二弟可是貼心窩子的好,我看著都眼熱呢。若是我有一個這麽知冷暖的丫鬟,定然把她收了做姨娘,也不枉費她這細致的心思。”喬景焰一邊說一邊斜睨著香筆,就見她的頭慢慢低了下去,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
“大公子,你別說了,小心被人聽見笑話奴婢。”香筆小聲的說著,可心裏邊卻突然有了一種向往,是嗎?自己有這個做姨娘的機會嗎?其實做不做姨娘都無所謂,隻要是能跟世子爺在一起,做了她的女人,便是不要名分,那也值得了。
“可惜喲,我那二弟……嘖嘖嘖,可惜了這麽貼心的一個好丫鬟。”喬景焰看著香筆直搖頭:“早些日子高老夫人壽宴,我大哥那番話我可是聽得真真的,也不知道柳府那十小姐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本事,迷得我頭暈腦轉,竟然發起這樣的毒誓來
。”
聽著喬景焰這幾句話,香筆驚得臉色發白:“喬景焰,我們家世子爺發了什麽毒誓,該不是特別打緊罷?”
“他當眾立誓,若是柳家十小姐在世一日,他便知要她一個女人,不會再有側妃、侍妾姨娘,連通房丫鬟都不要,如違背了那誓言,便會……”喬景焰說到這裏,故意停了下來,仔細打量著香筆那越來越白的臉,心裏想著這香筆莫非是真心喜歡上了喬景鉉,自己該好好的加一把料,點一把火,讓她嫉妒心大發,想著法子把柳府府那十小姐好好整治下,也好報了自己在高府被她住出醜的一箭之仇。
“世子爺怎麽能這樣……”香筆的腦門子上都急得出了汗:“若是王妃一定要塞個側妃姨娘給他,難道他還拒絕不成?這便不應了誓?這可不急死人了?我們世子爺是被灌了迷魂湯了罷?竟然當眾發這樣誓!”
喬景焰看著香筆團團亂轉的模樣,心裏得意得很,在旁邊貌似不經意的歎息了一聲:“說來說去,還是得怪那個柳家十小姐,若是她和二弟不認識,也就沒這麽多事情了,聽說她命裏帶煞,誰沾上她就攤不上好事情,總怕會有血光之災呢。唉,二弟定然是被她騙了,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那又該如何是好?二弟也真是,為何偏偏喜歡上那十小姐?天下女子那麽多,難道就少了她一個?”
香筆怔怔的站在那裏,口裏重複著喬景焰的話:“為何偏偏喜歡上那十小姐?天下女子那麽多,難道就少了她一個?”
喬景焰哈哈一笑道:“我不過是說說罷了,這世間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那柳家十小姐注定是要嫁進英親王府的,我那二弟自然也是不能娶側妃姨娘的了!香筆,看來你到時候要服侍一個刁鑽主子了,聽他們說那十小姐脾氣還挺大的呢,看見不順眼的東西就要砸了,她的貼身丫鬟經常被她打得全身是傷,你可要當心點哪!”
香筆低著頭沒有出聲,喬景焰瞧著她那模樣,心中暗道,不知道這丫頭可否動了小心思?若是她真心喜歡喬景鉉,那自己隻要好好的添把火,不由得香筆會起了別樣的心去對付那柳家十小姐。
一想著明媚那嬌嫩的容顏,喬景焰更是不快,原本以為柳明慧算是美貌的了,可是與那柳明媚一比,又遜色了不少,喬景鉉可真是豔福不淺!他朝香筆笑了笑:“香筆,你也別難過,雖然說你本來有希望成我二弟的姨娘,可既然他這般發誓,隻要娶柳家十小姐一個人,你為了他著想,也該打消了這年頭,一心一意的服侍你的主子便是。”
咬了咬嘴唇,香筆一言不發的轉身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喬景焰笑著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好一個癡心的丫鬟,以後多給你吹點風,我就不相信你不會動心!”他出神的望了望勁鬆院的院牆,滿眼嫉妒:“若是香筆這丫頭順手整治了兩個該多好,那這世子之位就可以落到我身上了!”
他悵悵然的站在那裏,搖了搖頭:“不會,不會,香筆既然這般癡心,肯定是不會向喬景鉉下手了,隻要她給柳明媚點苦頭吃吃,那我也就開心了。”
天色雖然很晴朗,可寒風依然刺骨,一點點的要刺進人的心裏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