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禦書房中。
百裏廣袖翻開一本奏折,看到上麵提及自己的婚事的時候,他暴躁的將桌上所有的奏折全部給推到了地上,桌上的筆墨被她的衣袖一掃,也墜落在了地上,濃稠的黑色墨汁將潑灑在了基本奏折上麵,也染黑了地上的龍圖案。
一宮女正巧端著差點走進來,一張奏折飛打在了她的膝蓋處,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手中的茶盞抖了三下,發出鐺鐺的響聲,腿一軟普通一聲跪在了百裏廣袖的前麵,還未開口眼眶先濕了三分,都說皇上最近脾氣暴躁,她是撞在了槍口上麵,此番必死無疑。
“皇上——”想要開口求饒,卻結巴的說不出話來,嗚咽了一聲,吐出的息怒兩字輕的仿若蚊蠅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甚清楚。
百裏廣袖惱羞成怒,並未發現門口多了一個宮女,人家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他就在那裏拚命的往地上砸東西,推翻了筆墨尤不夠,最後一掌直接將上好的紫檀木桌子給拍碎了,支離破碎的木料散在了地上,一大部分被拍成了粉末。
百裏廣袖就那樣站在那裏,眼睛裏滿是空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誰都知道,他此刻是那樣的惱火,他有著一種想要將整個天下的人都殺盡的怒氣。
跪在地上的宮女渾身顫抖的厲害,百裏廣袖始終都沒有看見她,而她以為這次自己是必死無疑了。
死就死吧。宮女想著抬起頭看了一眼百裏廣袖,伴君如伴虎,早就該想到會有那麽一天的。
而百裏廣袖依然沒有看見那膽大的直視著自己的宮女,他憤怒的咬牙切齒道:“後繼無人又怎樣,不選秀納妃那又怎樣,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們來管了!你們要娶,你們娶啊!大不了我不做這個皇帝!”
說話之間,百裏廣袖狠狠的撿起了地上的玉璽,整個手捏住了玉璽,就要將玉璽給捏碎。
那玉璽是當初在古墓裏帶出來的那個玉璽,代表著無上的權威,代表著他是統治天下的皇帝,可他想要捏碎他。
地上的宮女雖然是宮女,但是也算是皇帝的貼身侍女,剛剛才被提拔起來,不知道是別人有心還是有意讓她在這個時候伺候在百裏廣袖的身邊,但是宮女也知道,玉璽這個東西的重要性。
百裏廣袖如果現在將玉璽弄碎了,指不定哪天後悔了,想起現在的時候隻有她在,殺了她不要緊,給她來個誅九族那就不劃算了。
宮女膽子小,但是不怕自己死,隻怕牽連他人,一看百裏廣袖惱羞成怒成這樣,那傳國玉璽危在旦夕,也是豁出性命去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讓自己死的有骨氣一些,值得一些。
所以宮女突然之間站了起來,衝到百裏廣袖的麵前,一把抓住百裏廣袖的手喊道:“皇上手下留情!”
百裏廣袖一愣,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手猛的一甩,他用上了內力,宮女被猛的摔了出去,連帶著玉璽,玉璽好巧不巧,一個角撞在了宮女額頭的中間,而宮女被裝在門框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一下就暈了過去。
這時百裏廣袖才意識到,自己傷到了一個無辜的人,雖然說他有些發狂,但是這宮女畢竟跟整件事情沒有什麽關係,為了救下手中的傳國玉璽居然被自己給砸了出去,百裏廣袖心中多少有一絲愧疚。
轉過頭的時候正好看見宮女倒在了地上,玉璽落在她的懷裏麵,而宮女的額頭上一點殷紅的血跡,如同是萬俟錦繡額頭那一點鮮豔的朱砂痣,觸目驚心。
有那麽一瞬間,百裏廣袖以為那個被自己砸到的女人就是萬俟錦繡,怔愣,然後瘋狂的衝到宮女的身前抱緊了宮女,兩張臉重合在了一起,心揪了起來。
“來人!”百裏廣袖瘋了似的大喊道,“快來人,傳太醫!”
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幾個太監,看見禦書房的情況,又匆匆忙忙的跑去叫太醫。
百裏廣袖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女子,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淚,“跟我在一起總是讓你這麽不好過,錦繡,對不起,又讓你受傷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季無雙從外麵走來,撞見了慌慌張張的太監,忙問道:“範公公,你這是怎麽了,這著急的樣子,莫非是皇上出什麽事兒了?”
“哎呀,皇上沒事兒,禦書房出事了,不對,不對,是宮女出事了,那個剛提拔上來的伺候皇上的侍女真是倒黴透了,別皇上砸壞腦袋了。哎呀,皇上讓我傳太醫呢,季大人,我不送您過去了,您自己過去看看吧。”範公公尖銳的嗓音仿佛是被人掐住了鼻子提起了脖子,說完之後人匆匆的朝著太醫院的方向走去,手中的拂塵一甩一甩的,急的怕是想要讓自己長了翅膀飛過去。
季無雙回頭看了一眼範公公,微微的皺了皺眉頭,喃喃道:“百裏廣袖啊百裏廣袖,你的怒氣怎能如此難平,怕這天下的傳言都快要成真了,你遲早會變成一個魔鬼的,這天下怕是要水深火熱了,怕是隻有萬俟錦繡能夠救下你吧!”
說話之間,季無雙已經到了禦書房的門口了,還沒進去就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低頭一看腳下有一奏折,季無雙彎腰撿起來看了一眼,上麵提的還是斥責皇帝當朝殺人,不聽群臣建議娶親納妃之事。說皇帝才做了兩年黃帝就開始如此昏庸無道了,說皇帝如此這般必會被天下所唾棄,又說群臣都是為了皇帝好。
季無雙微微的搖了搖頭,深知百裏廣袖的性格的他,自然是知道這些奏折無疑等於是在給百裏廣袖火上澆油,百裏廣袖隻會更加的狂躁。
將奏折背在了身後,季無雙沒有一點臣子的樣子,在門口淡淡的說道:“臣季無雙求見皇上。”
裏麵沒有傳來百裏廣袖的說話聲音,季無雙頓了片刻之後,就自己抬腳跨進去了。
一進門季無雙環顧四周,看見亂成一團的地上之後就皺了皺眉頭,好一會兒才找到在角落裏抱著那個宮女的百裏廣袖,饒過地上的奏折走到百裏廣袖的身邊,季無雙蹲下身子撿起了地上的玉璽,抬頭看見百裏廣袖懷中的女子的時候吃了一驚。
“這小姑娘做什麽了,你怎麽把人額頭都砸破了,姑娘家的要破相了怎麽辦!”季無雙道,“百裏廣袖,你真打算成為殺戮之神麽,要是錦繡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她會怎麽樣,我覺得她可能會從棺材裏麵跳出來,抄刀子就過來將你給剁成肉醬的。”
百裏廣袖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宮女一句話都沒有說,好一會兒之後才看了一眼季無雙說道:“錦繡受傷了。”
“什麽?”季無雙皺眉看向那宮女,然後說道,“你瘋了,那不是萬俟錦繡!”
聽見愛你季無雙的話的時候,百裏廣袖再次看向宮女的時候才清晰了起來,懷中的女子並非萬俟錦繡,沒有萬俟錦繡那般角色無雙,姿色平平,除了臉型有些像萬俟錦繡,額頭上的那點被砸出來的嫣紅之外,並無跟萬俟錦繡相似。
百裏廣袖愣了好一會,他看著宮女,想到宮女撲出來奪自己手中的玉璽的時候,不顧一切後果的樣子,倒也有些跟萬俟錦繡相似,難怪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以為這是萬俟錦繡了。
範公公帶著太醫從外麵匆匆進來,百裏廣袖將宮女交給了兩人,讓兩人好生照看著,然後就同季無雙一起走出了禦書房。
好一會兒,百裏廣袖都沒有說一句話,他這是沉默的走著步伐很慢,很輕,似乎是在想著些什麽煩惱的事情,戾氣因為打傷了宮女而消去了很多。
季無雙說:“你沒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你這個時候進宮,總不是來問我有什麽想要說的吧。”百裏廣袖在長亭裏的欄杆上坐下,幽幽的看著遠方說道,“剛才我真的以為她是錦繡,我以為錦繡沒有死,我以為我又讓她受傷了。”
“那不過是你的一個宮女罷了。”季無雙說,“不過我過來也是要跟你說錦繡的事情的。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你來都來了,恐怕是早就已經決心要告訴我了吧?”百裏廣袖說道,“既然如此也就沒有什麽好猶豫的了,你要說什麽關於錦繡的事情?是有唐萬三,銀天他們的消息了麽?”
“至今都沒有他們的消息,不過今日我在富貴街上聽見了一些傳言。”季無雙說,“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說有人看見萬俟錦繡出現在了富貴城中了,我問過幾個親眼見過萬俟錦繡的人,都說真的是萬俟錦繡,當年的平安郡主,一點都沒有錯。不知道是有人長的跟萬俟錦繡很像,還是有人刻意帶著萬俟錦繡的麵具,又或者說,她本就是錦繡本人,唐萬三當真是讓她起死回生了。”
聽見季無雙這樣說的時候,百裏廣袖的表情卻是沒有多大的變化的,他始終平靜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