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剛束好發,付南打發人來請。
她跟著下人再次來到懷恩閣,飯廳裏早已有下人在那伺候,見她來了,才開始傳菜,想是怕菜涼了,她不到便在下麵暖著。
“師父。”她垂首站在飯桌旁,見荊之痕從外麵進來便恭敬的叫了聲。
荊之痕隻是看了她一眼,便坐下吃飯。
“坐吧。”他開了口,她才也坐下吃。
飯菜倒是合她胃口,隻是這些天趕路著實有些乏了,胃口便不大好,沒吃幾口就停了筷。
荊之痕不悅的皺眉,沉聲說道,“既不願意吃,還來做什麽。”
“師父,我。。。”
“想是四公子路上累著脾胃了,晚些我讓廚房熬些清淡的粥給他送去。”何媽開口說道。
荊之痕看了莫青廷一眼,“你們總是慣他!”
她咬了咬唇,垂下頭,坐著不說話。
“既吃完了,還坐著做什麽?”
“哦。”她忙起身要告退。
“等等——”他又叫住她,“去書房裏等著。”
“是。。。”
書房裏炭火正旺,看來師父早就打算著讓她來這裏等了。
師父的書房一點改變也沒有,連他那把“清恒劍”掛的位置都沒有改動。
她還記得那年自己剛過十歲的生辰,學著師兄們偷偷喝酒,喝醉了闖到師父的書房裏吵鬧著要拔師父的佩劍,當時大夥兒都嚇壞了,卻來不及阻止她,她跳得高高的一下就把師父的清恒劍扯下來拔了出來。
結果被師父罰站在書房一個晚上,那個晚上師父一直在書房裏辦公,所以她連偷懶的機會都沒有,直到等到師父去外間洗手的空兒,她剛想蹲下來歇歇,一個青團便從窗外飛進來,她接在懷裏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師父進來的時候看見她憋著一張臉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樣子,立馬朝她後背敲去,也虧得師父這一掌她才沒被青團噎死,而半夜送青團的三師兄照例也被罰了站。
“叫他們都下去歇著吧。”
門外有人掀簾子進來,她趕緊站直了,垂首站在一邊。
荊之痕看了她一眼,走到書案後坐下,桌上擺了厚厚的文書,他拿起筆一本本的批閱,還未到三十的年紀,卻是莫離山莊的一莊之主,莫離山莊在還未改朝換代時便是國都內屈指可數的第一大莊,之後因為相助當今聖上上位登基更是榮極一時,隻是這位年輕的莊主並沒有接受冊封,而是回了莫離山莊,隻受了個掛名的太傅一職,即便如此,光是山莊平時的事務已是一大堆。
她偷偷的去瞧師父,三年未見,師傅的樣貌更是清俊,仿佛時間和歲月根本就沒在他身上留下痕跡,怪不得外麵的人都道莫離山莊的莊主是天上的星辰下凡,樣貌,智慧,手段,氣質皆不是凡人!隻是那張常年冷冰冰的臉,看了依舊讓人心裏發慌。
“怎麽?我臉上有花?”荊之痕突然抬起頭看向莫青廷,一雙深沉的眼睛直視她。
“啊!”她原是被師父忽略站在一邊無聊的緊才偷偷打量師傅,被他發現,心內一虛,臉上浮起兩團紅暈,印的臉越發的白亮瑩潤。
荊之痕別過臉去,“還是那麽容易臉紅!這三年來為師的話看來你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徒兒不敢,徒兒三年來在山上除了每日打坐習劍,便是記著臨走時師父對徒兒說的話。”三年來,她無時無刻不記著師父的話,因為他的話句句字字像刺般紮在她心裏,忘不了也不敢忘!
“最好如此,你該明白,若不是念在你我師徒一場,三年前我便——”
“徒兒明白,要不是師父手下留情,徒兒這條命早已不在了。。。”她閉上眼,想起曾經的生死一線,心內隻剩平靜。
“你也別以為三年前我不殺你,三年後我就不會再動手。”對她,他一直沒有掩飾過殺機,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徒弟,他給她機會。
“是,徒兒一定記著師父的話,決不負師父的不殺之恩。”現在的她,隻是苟活,但即使如此,她也要活著,死了。。。便什麽都沒了。
“還未見過你師兄妹們吧?”自覺剛才的話對她說的重了,他便換了話頭,同時讓一直站在外間守著的付南把東西送進來。
“恩,還未曾見。”
付南讓人把東西擺在書房裏的小圓桌上,暖盅裏溫著的是小米蓮子粥,下人盛了一碗遞給荊之痕,他擺了擺手,粥就遞到了她麵前。
知是師父特意讓人給自己熬的粥,她便坐在小圓桌邊喝起來,這小米蓮子粥是她極愛喝的,小米是貞國東城進貢的最好的小米,蓮子是摘的懷恩閣後小池塘裏的蓮蓬。
清淡帶絲絲甜味,能解餓暖胃,她剛才晚飯沒吃幾口,現在吃這碗粥正好。
看她吃的香,他臉上溫和了不少,“明日你早些起身,先去見見你師兄妹們。”
“是。”
“之後不要隨處亂走,呆在前廳裏,等著太子殿下宣召。”
“咳咳咳——”
“怎麽還是這麽毛躁。”荊之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她身後,手輕拍在她後背上。
她慌忙站起來身子往一邊讓,“沒事。。。沒事。。。”
荊之痕的手在兩人身體之間停了片刻便不動聲色的收了回來。
冷眼看著她,“怎麽,我提到他,讓你不舒服了?”
“不是的,沒有。。。我沒有。。。”
“你果然是說的好聽!每日記著我說的話,你便是這樣記著的?”直到現在她還不知悔改!
“師父。。。”她知道師父生氣了,她不該在聽到那個人後亂了方寸,可是,可是。。。要如何才能做到心如止水?
“你既然仍是這個樣子,我明日便說你身體不適罷了!”
“師父。。。是。。。”
“還有,你若還肯聽我的話,今後便安心呆在山莊內,沒有我的準許不可踏出這裏半步!回了這裏,就絕不允許你在山上那樣結交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若讓我聽到一聲你和之前那些人再有半點關聯,你知道,這一次我絕不留情!”
那些絕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她也沒有做任何違背師父的話,但辯解的話剛到嘴邊便咽了回去,隻維諾的說了聲是。
回了蓮花小築,丫鬟進來伺候她洗漱,三年小蒼山的生活早已習慣了自己動手,她屏退了侍女,自己動手洗了臉,解了衣物躺在被暖爐烘過的被子裏。
被子裏清清淡淡的蓮花香,想必烘爐裏特意加了風幹的蓮花瓣。
她躺在床上,閉了眼,三年來,她不敢想也不能想,那個人,就像長在心裏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便是鑽心的疼,越是想忘往事便越是像潮水般向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