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煜已經將一條胳膊伸進袖子中,聽到通報說海曼來了,眼神一晃,“宣她進來!”

海曼顧不上跟易雲說話,隻是對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讓他放心,便邁步走了進來。

“做好了嗎?”薑煜盯著她問道。

海曼福身,“是,皇上!”將手中的托盤交給安勝,安勝接過來,吩咐宮人將龍袍展開來。

看到那龍袍,薑煜眼睛倏忽亮了一下,隨即又陰沉了下來。墨竹冷冷地掃向海曼,“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擅自改動龍袍的樣式,你知不知道龍袍上每一個紋樣極其所在的位置都不能有絲毫差錯?”

海曼微微一笑,“尹大人,請您仔細看清楚,奴婢所做的龍袍紋樣和位置並沒有改動!”

“你說什麽?”墨竹疑惑地皺了眉,湊近些仔細看了半晌,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薑煜也看出了門道,臉上的陰沉之色頓時退了去,放聲大笑,“好,做得好!”

墨竹遲疑地看了薑煜一眼,“皇上,不管怎麽說,這龍袍的樣式……”

“朕的龍袍何必要跟別人一樣?!”薑煜朗朗一笑,“來啊,給朕更衣!”

“是!”安勝趕忙吩咐宮人將海曼做的龍袍拿過來,給他穿上。

薑煜穿戴完畢,走到海曼身邊,伸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朕先上朝去了,下朝之後自會履行與你的約定!”言罷大笑而去。

墨竹目光閃爍地看了海曼一眼,也隨後跟了上去。

見他們出了門,海曼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雖說她覺得此法行得通,但是終究是改了龍袍,說得好聽點是取巧,說得難聽點就是做手腳,她也沒有十分的信心。如今看來自己是僥幸過關了,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神經一鬆,才發覺又累又乏,渾身跟散了架一樣。

易雲在昭陽殿外焦急地等候,便見薑煜前呼後擁地出了門,直奔大殿而去。此時天色還暗,他匆匆掃了一眼,也沒看出薑煜穿的是不是海曼做的龍袍,又遲遲不見海曼出來,急得直冒汗。

剛想進去看看情況,就見海曼走了出來,“曼兒,怎麽樣了?”

海曼露出笑容來,“過關了!”

“真的嗎?太好了!”易雲興奮得大叫了起來,惹得旁邊的侍衛不滿地瞪過來。

“皇上說下了朝會放易大人出來,你快去通知易夫人吧,她一定急壞了!”海曼催促著易雲。

易雲點了點頭,“嗯,那我去了,晚些時候去看你!”言罷飛奔而去。

舒太後在閉關,易夫人沒有進宮的理由,隻好派人去宮門等候消息,自己在家等。可是眼見天就亮了,還沒有消息,她坐不住了,乘了馬車直奔武陽門。她和易雲約好,有了消息便傳到武陽門外來!

剛下了馬車,就見易雲急匆匆地奔了出來,“雲兒,怎樣了?曼兒……她做好龍袍了嗎?”太過緊張,聲音都止不住地顫抖了。

“娘!”易雲奔過來一把抱住她,濕著眼睛道,“過關了,皇上穿著曼兒的龍袍去上朝了!”

“謝天謝地!”易夫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身子一滑,險些坐在地上。好在易雲一把撈住了她,“娘,您沒事吧?”

易夫人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太累了!”跟了易正山這麽多年,也遇到過不少難關,可是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直接麵對生死,饒是堅強如她,也有些熬不住了!

“娘,已經沒事了,皇上說下了朝就會放了我爹!”易雲安慰著她,“你不要太擔心了,先回去休息吧!”

易夫人歎了一口氣,“雖是這樣,可是你爹那性子,我還是放心不下啊!萬一放出來,他再惹皇上生氣,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易雲眼色沉了沉,確實,以易正山的倔強難保不會那樣。沉吟了半晌,“娘,爹平日最聽你的話,不如你去勸勸他?”

“我也想,可是畢竟改朝換代了,沒有太後娘娘的恩準,我沒有辦法入宮啊!”

易雲眼神閃了閃,“娘你別擔心,我來想辦法!”

易正山呆呆地盯著牢房那個巴掌大的窗戶,剛才就聽到鼓樂的聲音,算算時辰,這會兒登基大典也該完成了。他閉上眼睛,“先皇,臣無能,沒有辦法阻止薑煜登基,隻有以死盡忠了!”

正哀傷間,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高聲通報:“皇上駕到——”

他霍然睜開眼睛,果然見薑煜著一身明黃龍袍,邁步走了過來。“哼!”他冷哼一聲,別開頭去。

薑煜到牢門前站定,微笑地看著他,“易大人,牢飯味道還好吧?”

易正山閉目不答,以示不屑。

墨竹看不過去了,喝道:“易正山,皇上親自來看你,你還不見禮?你不要……”

“白川!”薑煜阻止了墨竹,依然微笑地看著易正山,“有人告訴朕,說你是一個難得的忠臣,她還說,你是一個以天下蒼生為重的人,讓朕不要殺你。可是在朕看來,你並不是以天下蒼生為重的人,更不是忠臣!”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易正山冷冷地哼道。

“易大人,你反對朕的理由是什麽呢?”

“你是亂臣賊子!”

薑煜微微一笑,“易大人,在你看來,皇上是幹什麽的?是主子嗎?”沒有得到回答,他也沒指望易正山回答,“可是在朕看來,皇上跟你們一樣,也是臣子,隻不過他不是一個人的臣子,而是天下百姓的臣子。一心效忠於百姓,為百姓謀福利的皇上,才是稱職的皇上,如若做不到,那就是對天下百姓的不忠!你效忠於皇上,皇上效忠於天下百姓,歸根結底,你真正的主子是百姓!”

易正山眼珠動了動,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你反對朕的理由,無非就是朕不是弘治皇帝一脈子孫。你認為朕是亂臣賊子,也是站在弘治皇帝臣子的立場來看的,而不是以天下百姓為念。一個舍棄了真正的主子的人,又怎麽能說是忠臣呢?”

易正山睜開眼睛,“你以為激將法對我有用嗎?”

“難道你認為自己算是忠臣嗎?”薑煜不以為然地笑了一笑,“薑世澤的兒子和朕誰做皇上對天下蒼生有利,你心裏應該比朕更清楚。心裏明白,卻還要反對朕,甚至要舍棄天下百姓一死了之,簡直不忠不義,愚蠢之極!”

易正山被“不忠不義”這幾個字激怒了,“我不忠不義?那你憑什麽認為你就是忠義兩全,就是一個以天下百姓為重的明君?”

薑煜見他果然進套了,朗聲一笑,“你想確認嗎?那就留在朕身邊睜大眼睛仔細盯著朕!”

易正山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被薑煜逼近了死胡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薑煜把他的表情變化盡數收進眼底,眼中滿是笑意,“易大人,朕送你一張蓋了印的空白聖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