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琴感覺胸口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猛擊了一下,連呼吸都停滯了,不敢相信地張大了雙眼,“是……你嗎?”聲音微微地顫抖著。

那太監飛快地收斂了表情,“抱歉,我不認識你,你恐怕認錯人了!”

“不是嗎?”林紫琴愣了一下。

“不是!”那太監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

“喂,你等一下……”林紫琴起步要追,卻見他走得飛快,已經轉過花徑不見了身影。

海曼見她望著那太監離去的方向長久地發著呆,趕忙走了過來,“怎麽了?你認識那位公公嗎?”

“姐姐,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他了!”林紫琴依然癡癡地盯著那個方向。

海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他?誰?”心裏靈光一閃,“難道是……墨竹?!”

聽到“墨竹”二字,林紫琴收回目光,一把抓住海曼的胳膊,“姐姐,是他,一定是他沒錯了,雖然他自己不承認,可是那張臉,那身形,那聲音,我一刻都沒有忘記過,怎麽會認不出來呢?姐姐,我們去找他……”

海曼趕忙拉住她,“雪寧,你不要衝動!”

“可是姐姐,真的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你就更不能去找他了!”

林紫琴怔了一怔,隨即明白了海曼的意思,發熱的頭腦頓時冷靜了下來,唇邊泛起一抹苦笑,“是啊,不能找他,找了他又能怎麽樣呢?已經被他拒絕過一次了,而且,我現在這個樣子……”

海曼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拉住她的手,“雪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吧,我們回浣洗房去!”

“嗯!”林紫琴點了點頭,順從地跟在海曼身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搜尋著。

眼見二人走遠,墨竹才從藏身的假山走了出來,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思忖了半晌,才加快腳步來到雜物房深處,在一個不起眼的房門前停住腳步,四下張望了一下,才推開門走了進去。不多時出來,走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身著灰舊宮裝,臉色黝黑,神情呆滯,微微駝背。

慢慢地踱出門來,兩名小太監就老遠地招呼道:“申羅鍋,快點快點,已經裝好了。你不知道今天是太後娘娘的生辰,金渣兒也多了嗎?趕快送出宮去!”

“來了!”老太監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走過來,費力地爬上裝滿了餿臭廢物的牛車,吆喝了一聲,牛車便吱嘎吱嘎地動了起來。

“我看呐,這申羅鍋也幹不了多久了!”一個太監望著遠去的牛車似有感歎地說道。

另一個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放心吧,他且死不了呢。我在這兒幹了兩年了,他哪天不是要死的樣兒?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都說越是不幹不淨,越是沒病,咱們整天在這兒幹活兒,搞不好還要長壽呢!”

“那我寧願短命一點,也不想在這兒鏟破爛兒!”

“別說那個詞兒,讓管事公公聽見了該挨打了,是金渣兒,金渣兒!”

“什麽金渣兒,要是真有金子咱也認了!”

兩個太監滴滴咕咕的工夫,牛車出了宮門,走到偏僻處,老太監將牛車停住,四下張望了一圈,將手攏在唇邊,發出幾聲鳥鳴,三長兩短。聲音剛落,從樹林深處飛快地走出一個人來,四五十歲的年紀,臉色黝黑,頭發花白,著一身土黃褲褂,身後背著一個裝滿了野菜的籮筐。

二人也不說話,隻是迅速地換了衣服。片刻之後,牛車又吱嘎吱嘎地前行了,趕車的依然是一個微微駝背的老太監,背籮筐的卻變成了一個年輕英俊的後生,正是卸去偽裝的墨竹。

一路疾奔來到城南的觀音廟,潛入後院,打開佛像上的暗門,鑽了進來,一路順著石階而下,來到裏麵的洞穴。

“還不到約定的時候就來了,到底有什麽事?”不等他說話,盤腿坐在床上的人便先開了口,語氣有些嚴厲。

墨竹稍稍遊移了一下,躬身答道:“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麽辦,特前來請示主上……”

“說!”

“今天是舒太後的生辰,大部分人都前往長安殿賀壽,我想趁人不注意四下探查一番,便喬裝成了小太監,卻並沒有易容,卻不曾想碰到了兩個熟人……”

“什麽人?”

“林家大小姐和二少奶奶!”

“嗯?”床上的人動了兩下,似乎很驚訝,“她們……為什麽會出現在宮裏?”

墨竹眼神閃了一下,“這個……我還沒來得及調查,不過看她們的裝扮,像是普通的宮人。”他現在也滿心疑惑,一個明明已經遠赴他鄉去了廣曆,一個明明已經死在了押送途中,這兩個絕對不能出現在皇宮中的人為什麽偏偏出現在那兒了呢?

“這麽說……她還活著?”聲調有了明顯的波動。

“是,主上,我看得很清楚,確實是她,她和林家大小姐在一起!”

半晌的沉默過後,那人又開了口,“那麽,你想跟我請示的是什麽事?”聲音又恢複如初,無悲無喜。

“這……”墨竹有些遲疑,卻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我被林家大小姐認出來了,想請示主公,該怎麽處置她們?”

床上的人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問我要不要殺了她們滅口嗎?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她們現在已經死了,你又何必來請示我?”

墨竹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確實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為了這樣一件是冒險出宮來,也許見到了她心情太過激動,無處宣泄,所以才找個借口出宮來匯報?也或者是單純地想要跟自己的主子通風報信!

“那個人怎麽樣了?”床上的人轉移了話題問道。

“病情似乎不妙,連唐年也被召回了太醫院,據說不久之前還暈倒過,卻被瞞了下來,連舒太後也不知道。”

“是嗎?還有什麽?”

“自入宮就一直得寵的麗妃突然間失了寵,這一個月來,那個人每天夜裏都去一個姓邊的婕妤那兒過夜!”

“姓邊的婕妤?什麽人?”

“是懷越王送來的秀女,剛剛被選入後宮的。我也調查了她的身份來曆,沒發現有什麽不妥,她與朝中的人也並沒有什麽聯係。而且,她本人十分張揚,在宮中樹敵不少!”

一陣沉默過後,床上的人揮了揮手,“好了,你去吧!”

“是,主上!”墨竹躬了躬身,轉身要走。

“幫我照看著她,我還欠她一句話呢!”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

墨竹腳步慢了慢,點頭答應,“是,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