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青眼底閃過一抹冰冷之色,笑容卻是一成不變,“邊婕妤多慮了,本宮是來給太後娘娘賀壽的!”
她話沒有挑明,可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自己是單純來祝壽的,沒有別的意思,這也等於給了邊玉真當頭一棒,警告她在這種場合爭風吃醋,就是對太後娘娘的不敬。
邊玉真本想把事情鬧大,拖文采青下水,如果上殿追究起來,就不會認為是她單方麵挑起的事端了,就算是受罰,也有一個墊背的。無奈文采青精明得很,根本就不上當,心裏又惱又恨,卻又不好再出言挑釁。
她心裏在轉著什麽主意,文采青不知道,也不想理會,招呼了春兒徑直進門去了。
邊玉真遲疑了半晌,也趕忙追了上去,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那個女人要是告狀,她就反咬一口,來個死不承認。
長安殿本是皇上舉行重大儀式才能啟用的場所,薑世澤為表孝心,特別下旨讓禮部在這裏為舒太後擺壽宴,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賀。
此時還沒有下朝,薑世澤和文武百官都還沒到,舒太後由蘇皇後和秦貴妃相陪,一臉歡顏地坐在大殿的上座之上,接受著皇族和朝臣女眷的恭賀。
林紫琴坐在女賓席下首的席位上,與她同桌的都是司字打頭女官,正三三兩兩地低聲交談著。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沒有搭理她,她也插不上話,捧著茶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水,眼睛不時地往殿外瞟一下。
她的心情有些沉悶,這也難怪了,費盡心思準備了賀禮和賀詞,本以為可以單獨上前拜賀,送給舒太後的,沒想到卻是跟一群女官一起上前走了一下過場。賀禮也是交給宮人收走了,舒太後看都沒看一眼。
她並不在意能不能親手送上賀禮,真正讓她鬱悶的是,沒能近距離看到那個人。
海曼夾在一群宮人中間,以侍女的身份站在林紫琴背後不遠的地方,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透過她細微的動作也能猜到她的心思。
然而海曼也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放鬆心情,畢竟壽宴才剛剛開始。
“麗妃娘娘駕到,邊婕妤駕到——”
隨著通傳聲,文采青和邊玉真一先一後地走了進來,眾人聽了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交談,紛紛抬頭望去。一個是獨寵後宮一年多、新近失寵的舊人,一個則是後來者居上、嶄露頭角的新人,在眾人眼中,絕對是水火不容的兩個人。這樣的兩個人竟然一起出現了,難免引起大家的注意。
文采青對別人注視的目光早就習以為常了,麵含微笑,神色從容。邊玉真就不一樣了,她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麽大的場麵,有些怯場,再加上在外麵鬧了那麽一場,心裏發虛,被眾人這樣盯瞧,原本就不自在的神情又別扭了幾分。
一路走到舒太後跟前,分別念了祝詞,送上賀禮,兩個人之前明顯不融洽的氣氛也表露無疑,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
蘇皇後對這兩個人都沒什麽好感,見文采青半邊臉頰可疑地紅腫著,便知道這裏麵有文章,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目光在文采青臉上流連半晌,“麗妃妹妹,你的妝容一向精致,怎麽本宮感覺你今天的妝容似乎有些不自然呢?”言罷輕輕碰了碰身側的秦貴妃,“貴妃妹妹,你覺得呢?”
秦貴妃今年二十歲出頭,論容貌在蘇皇後之上,不過她喜靜不喜動,體型微胖,卻並不顯得臃腫,倒添了幾分豐腴的韻味。
聽蘇皇後這麽問,細細地打量著文采青,柔聲細語地開口道:“皇後娘娘這麽一說,還真是有點,麗妃妹妹一邊臉頰紅紅的,好像胭脂沒有塗開的樣子!”
“是吧,貴妃妹妹也看出來了,本宮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呢。”蘇皇後特意掃了邊玉真一眼,見她眼神不定,臉色愈發不好看了,心裏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不過仔細看看,又不像是胭脂,倒像是紅腫了呢……”
舒太後在宮裏呆了幾十年,什麽事情沒見過?況且邊玉真得寵之後,張揚跋扈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在那兩個人進入大殿的時候,就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人上了年紀,就貪圖個清靜,能不操心的就不操心,所以權當沒瞧見。此時見蘇皇後存心要看熱鬧,把話都挑到這個份兒上,也不好不開口了。
“是啊,麗妃,你這臉色有點不對呢,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她一臉關切地問道。
文采青莞爾一笑,“多謝太後娘娘關心,采青沒有哪裏不舒服,就是出門的時候急了點,不小心撞了一下,這才鬧了個紅臉。”
邊玉真原本料定文采青會借題發揮,在眾人麵前羞辱自己一番,橫了心要倒打一耙,卻怎麽也沒想到文采青竟然輕描淡寫地遮掩過去了,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不由有些發愣。
蘇皇後也有些意外,卻沒有邊玉真表現得那麽明顯,故作唏噓地歎了一口氣,“對我們女人來說,臉就是命,麗妃妹妹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呢??今天這麽好的日子,你要是撞出個好歹來,太後娘娘該多心疼呢!”
文采青自然聽得出她話裏話外踩踏自己的意思,微微一笑,“是啊,采青本來也怕掃了太後娘娘的興致,用粉遮掩了又遮掩,卻怎麽也遮不住。後來一想,這紅臉也沒什麽不好,就當給太後娘娘添點喜興了!”
舒太後聽文采青幾句話就堵住了蘇皇後的嘴,又這麽識識大體,懂得壓事兒,對她心生讚許,“好,好,你這喜興哀家承了,不過以後可不許這麽添喜了,撞壞了哀家可心疼呢!”
“是,采青下次想點別的法子!”文采青含笑應道。
她話說得風趣,舒太後和眾人一起笑了起來。蘇皇後一邊笑一邊瞟了文采青一眼,感覺這個女人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皇上駕到——”
這時候通傳聲由遠及近,層層傳了進來。眾人急忙起身,準備迎駕。
海曼下意識地看向林紫琴,見她聽到通傳的一瞬,身體猛然挺直了,頭飛快地轉向通傳的方向,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太過用力,指關節泛著白色。
薑世澤一身黃底銀紋的龍袍,大步地邁進門來,身後緊跟著婁鳴,再後麵跟著一大串的朝臣,浩浩蕩蕩。
大殿內早就分好了席位,男賓在左,女賓在右,中間隔著一條鋪著寬大紅毯的通道。女賓席這邊象征性地豎著幾麵半人來高的屏風,以示男女有別。
林紫琴所在的是下首席位,靠近長安殿正門入口,離通道也不過五六米的距離。薑世澤一出現,她便清楚地看到了他。
是他,就是這個人害死她爹,害得她家破人亡!
一直以來她心懷仇恨,卻因為從來沒有見過仇人,顯得虛妄。可是現在,那個人就在眼前,近在咫尺,隻要殺了他就能為爹報仇了!
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人,兩隻手握成拳頭,身體無意識地輕輕顫抖著。頭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隻有一個聲音在耳邊不斷回響:殺了他,殺了他……
緩緩抬起右手,摸向左邊的袖袋,緊緊地握住了藏在裏麵的東西,腿已經不自覺地往前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