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那種情況下,老奴沒來得及問……”婁鳴小心地看著薑世澤的臉色,見他臉色沉了沉,趕忙補充說道,“不過老奴已經叮囑過她不要聲張了……”
薑世澤繃緊了唇,不作言語。
“皇上是不是想找出那個宮人呢?”婁鳴愈發忐忑了,說話的聲音又不由自主地放輕柔了許多,“老奴雖然不知道她是哪個殿閣的,不過匆忙間瞥見她額上似乎有個紋印……”
“嗯?”薑世澤看過來。
婁鳴見他神色稍緩,似乎有些感興趣,趕忙接著說下去,“那個紋印狀若花瓣,想找她的話會很容易。皇上,要不要老奴這就差人去找?”
“不必了!”薑世澤冷冷地說了一句,閉上了眼睛。
婁鳴見狀也不敢再多說話,心裏卻直犯嘀咕。這皇上到底在想什麽?難道是被那個宮人看到他暈倒,惱羞成怒,想勒令她閉嘴嗎?又或者是那個宮人幫了忙,想要獎賞她?可是無論獎罰都要知道她是誰才對,既然不想找她,又為什麽突然提起來呢?
果然天威難測啊!
黃月嬌從衣使公公那兒得到消息,知道海曼已經畫好了圖樣,趕忙打發小菊把海曼需要的東西盡數送到浣洗房來。距離月底還有十天了,她有些心急。
海曼白天要幹活,隻能趁中午休息和晚上熄燈前的這段時間來做。她是跟阿蘭還有另外兩個宮女同住一屋的,做起事情來很不方便,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索性搬到林紫琴的房裏來和她同住。
林紫琴整日沒什麽事情好做,閑得發慌,自然樂不得她搬過來跟自己作伴,說說話,還可以幫她打打下手,打發一下時間。
“這件衣服真好看,比姐姐之前做的任何衣服都好看,穿在身上一定更好看!”她目光在那張圖紙上流連著,“姐姐,等這件衣服做好了,讓我先穿一下好嗎?對了,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你也給我做一件跟這個一模一樣的衣服好不好?”
海曼聽了這話心裏有些發堵,說起來她給不少人做過衣服,也給林紫琴做過不少包包、腕花之類的小東西,卻從來沒給她做過一件衣裙。總覺得以後有的是機會,沒想到平地一聲雷,生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跟她迫不得已分離了。現在好不容易又遇見了,卻身處深宮,沒有那個條件了。
“幹嘛要做一樣的?”她故作輕鬆地笑道,“等我們出了宮,我會給你做比這個還好看的。等你嫁人的時候,我還要給你設計一套天下最漂亮的禮服,讓你成為天下最美麗的新娘!”
聽到嫁人,林紫琴雙頰飛上兩抹紅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墨竹,眼神便慢慢地黯淡下去,“嫁人嗎?我這輩子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嫁人了……”
海曼見她今天心情不錯,說話也沒多留神,沒想到一不小心觸到了她的痛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吧,一定會有機會的!”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我們還是抓緊做衣服吧,不要耽誤了月嬌穿才好!”林紫琴也知道自己前段時間很消沉,讓海曼費了不少的心。雖然她還放不下仇恨,不過如今已經這樣了,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司浣,已經到熄燈時候了,您早些歇息吧!”門外傳來敬姑的聲音,雖然用的是敬語,聲調還是冷冰冰的。
“哦,知道了!”林紫琴趕忙答應著,吹滅了蠟燭,忍不住擔憂,“這麽快就到熄燈的時候了,才做了沒多點,到月底能做完嗎?”
海曼也有些擔心,她能自由支配的時間實在太少了,每天加起來都不到一個時辰,這樣下去還真是不行。
“唉,要是我女紅練得精細一些,就能幫上姐姐的忙了。”林紫琴歎了一口氣,“現在練也來不及了呢!”
“沒事,總會有辦法的!”海曼笑了一笑,“快些睡吧。”
臨近舒太後的生辰,各個處所都忙碌起來,送來浣洗房的衣物也比往常多了許多,幾乎所有的宮女都被叫出來洗東西,就連敬姑也減少了巡查的次數,跟大家一起做起事情來。中午休息的時間被減少了一半,收工也比往常晚了許多。往往是剛剛收工,吃了晚飯,就到了熄燈的時候。
海曼忙裏偷閑做上一會兒針線,進度如同蝸牛爬,這樣下去別說是月底了,到初三也做不完這件衣服。她犯愁不已,林紫琴幹著急卻幫不上什麽忙。
還有三天就月底了,黃月嬌有些沉不住氣了,打發小菊來問。海曼是個守信的人,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一定要辦到才會安心,小菊這一問更加讓她上火了。
收了工,顧不得吃飯,便拿起針線來,剛縫了沒幾針,熄燈的梆子又響了起來。
“這可怎麽辦?”林紫琴見她上火,也跟著著急,“要不我們找個東西遮著燈光,偷偷地做?”
“不行,萬一引起火災怎麽辦?就算不引起火災,被巡邏的衛兵發現了,也會出大事的!”海曼皺起眉頭來,以前上學的時候,她倒是蒙在被子裏用手電筒看過小說,這裏沒有手電筒,就算是有,蒙在被子裏也沒辦法做事。
林紫琴也知道這樣不是個辦法,“也是啊,該怎麽辦呢?”
“我出去找找看!”海曼站起身來。
“啊?”林紫琴有些吃驚,“出去找什麽?”
“那天我回來晚了,記得這附近的路上都有石燈籠,不知道會不會整晚都亮著。”海曼說著拿了東西往外就走。
林紫琴趕忙追上來,“我跟你一起去!”
兩個人摸出房間,小心翼翼地出了浣洗房的院子,往四周掃看了一圈,到處都黑漆漆的,不見半點光亮,不由大失所望。
想想也是,偌大的皇宮應該有上千的燈籠,要是整個晚上都點著的話,不知道要浪費多少錢,更加不會浪費在浣洗房這種地方。
“你們是誰?在這裏幹什麽?”
兩個人正相對歎氣,冷不丁身後傳來一聲喝問,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敬姑。
敬姑也認出了她們,有些驚訝,“秦司浣,您這是幹什麽?”
“啊,我們在找石燈籠……”林紫琴一緊張說溜了嘴。
“找石燈籠?”敬姑狐疑地打量著她們。
海曼知道瞞不過敬姑,況且也沒有必要瞞著她,“敬姑,我有點針線活必須趕在下月之前做完,你知不知道哪裏有石燈籠是亮著的?”
“怎麽?你要做針線換錢嗎?”敬姑語調有些不悅了。
林紫琴趕忙擺手,“不是,不是,姐姐她答應給別人做一件衣服,可是這幾天太忙了,根本就沒有閑暇的時間,一收工就到熄燈的時候了,所以想找個有光亮的地方……”
“我是知道哪裏的石燈籠是亮著的,可是告訴你也沒用。”敬姑這話是對海曼說的,“熄燈之後離開處所,被巡邏的士兵抓住,就會被當做刺客。你想去送死沒人攔著,但是我不想被你連累。不要胡鬧了,趕快回房裏睡覺去!”
“是!”海曼答應著跟林紫琴一起回房來。敬姑的話雖然說得不太好聽,但也都是實話,她確實是情急之下魯莽了,才想到去找石燈籠。看來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祈禱後麵幾天活兒不要那麽多了,給她點空閑時間做衣服。
她祈禱的時候大概上帝、老天爺之類的神們集體失聰了,第二天送來浣洗房的衣物非但沒少,反倒更多了。
不止海曼愁眉不展,浣洗房所有的人都叫苦不迭。不過叫歸叫,活還是要幹的。一直忙到快熄燈,才把所有的活兒都幹完了。
海曼顧不得喘口氣,起身便直奔司浣房。
“等一下!”敬姑冷聲地喊住她。
“敬姑,有什麽事嗎?”海曼停住腳步,心卻已經飛進房裏去了。
“拿上你的東西,跟我走!”敬姑冷冷地道。
海曼一臉的茫然,“啊?”
“你不是要做針線活兒嗎?還不快去拿,一會兒熄燈了可就出不去了!”
海曼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敬姑是想幫她,喜出望外,趕忙答應了一聲,進屋去把東西都拿上,跟著敬姑出了浣洗房。
“敬姑,我們要去哪裏啊?”她跟在敬姑身後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忍不住開口問道。
“到了就知道了!”敬姑語調依然冷冷的。
海曼卻覺得她比平常可親多了,原來這個敬姑是個麵冷心熱的人呢。
又走了大約一刻鍾的樣子,來到一個宮門附近,拐進一個小院子,進到一間沒有門的屋子裏。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監正坐在一個火爐旁邊哼著小曲,聽到腳步聲抬頭望過來,笑了,“喲,敬姑,你怎麽來了?我可是好長時間都沒見到你了,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
“哼,你這個德行想忘都忘不掉。”敬姑哼了一聲,扯了海曼一把,“我帶這孩子來跟你借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