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這麽早就起來了?”夥計正在收拾鋪子,準備開門做生意,見陳必財踱著方步走了進來,趕忙過來招呼。
平日日上三竿也不見他的人影,今天竟然大清早的就來了,有些懷疑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好戲當然要看頭一場,不起早點怎麽行?”陳必財心情格外舒暢,對夥計都和顏悅色起來。
夥計有點受寵若驚,討好地問道:“掌櫃的,您老要不要喝茶?小的這就去給您沏一壺去……”
“好好,看戲就要喝茶嘛!”陳必財在桌前坐下,眯起眼睛望著窗外的朝陽,手指敲著桌子哼起戲曲來。
夥計手腳麻利地沏了茶,端上茶點來,得了陳必財好一通誇獎,心裏美滋滋的,哄得掌櫃的高興,搞不好會加工錢呢!
“嗯,這會兒好戲該上演了呢!”一壺茶喝完了,陳必財看了看時辰,站起身來,“我去瞧瞧……”
“掌櫃的……”還不等邁步,一個人急匆匆地跑進門來,“掌櫃的,袁記把衣服做出來了,跟我們要銀子,可是我們沒那麽多銀子啊……”
陳必財不以為然地笑道:“以他們的手腳,一夜之間做出個三兩件還是沒問題的,慌什麽……”
“掌櫃的,不是一件兩件,全都做出來了!”那人焦急地望著他,“掌櫃的,到底要……還是不……”
後麵的話他不敢說下去了,因為他看到陳必財的臉猛地沉了下來,幾乎是鐵青了。
“什麽?二三十件衣服,竟然一夜之間做出來了?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陳必財砰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她們是人還是鬼?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做出這麽多的衣服來?”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我們按照掌櫃的吩咐,一大早去拿衣服,袁記的人真的把衣服拿了出來……”
陳必財有些不甘心,“她們是不是為了趕速度,粗製濫造,偷工減料了?還是拿之前做好的衣服來糊弄你們了?”
“不是的,掌櫃的,每一件都是按照要求做出來的,而且做工都非常精細,我們想挑毛病都挑不出來啊……”
“這怎麽可能?”陳必財臉都黑了,“不可能,不可能……”
那人偷眼看了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掌櫃的,那我們到底買還是不買?”
“買你娘的裹腳布!”陳必財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你們這些吃閑飯的,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廢物,簡直就是廢物!”
幻想漲工錢的夥計沒想到他說變臉就變臉,先前還陽光明媚,這會兒就陰雲密布,還真是轉眼兩重天。躲在櫃台後麵大氣也不敢出,看來工錢是漲不成了,還是不要在這個當口去觸黴頭,萬一扣了工錢就不好了!
海曼微笑地看著那些來拿衣服的人,“衣服我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做好了,難道你們不打算要了嗎?如果你們不要了的話,定錢可是不退還的;要的話,就把其餘的銀子交了,訂單還回來,拿著衣服走就可以了!”
那些人本是憋著一股勁兒來鬧事的,結果沒有了鬧的理由,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麵麵相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這些人擠在這裏到底想幹什麽?”沈巧巧悄聲地問海曼。
海曼笑了一笑,“他們是在等陳必財的決定吧?想必他認定我們一定做不出衣服來,所以並沒有給這些分發買衣服的銀子。這些人身上沒錢,又不能就這樣回去,隻能賴在這裏等著了。不用著急,一會兒就該有動靜了!”
“原來是這樣!”沈巧巧恍然大悟。
“我本來還以為要自己應付一陣子,想了不少的對策呢,沒想到你們這麽早就回來了!”提起這個海曼有些意外,剛剛開城門,阿誌就和沈巧巧帶著縫製好的衣服回來了。她逐一檢查,縫功都比她預計的要好很多,省去她許多改動的工夫,甚至每一件衣服都幫她熨燙好了。這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結果!
沈巧巧笑了一下,“你是沒看見,小磨村的那些女人們手腳是多麽麻利,就連七十歲的老奶奶都能飛針走線。整個晚上大家都在做工,縫衣服的縫衣服,做飯的做飯,小孩子都跟著家家戶戶來回跑,簡直就跟過節一樣。不到四更,衣服就都做好了,我挨個檢查過,稍有點粗糙的就找針線好的再縫一遍。
我走的時候大家剛睡下,又都起來送我,讓我有空常去玩,還送了我那麽多土產,讓我帶回來給你和袁叔呢。真是一群熱情的好人呢!”
“如果以後再有這種事情,我們還找她們幫我們做活。”海曼聽沈巧巧這麽說,心裏都熱乎乎的,也想去感受一下了。
正說著,見一個人急匆匆地來到跑了來,裝作若無其事地擠進買衣服的人群裏,估摸著海曼他們沒瞧見自己,便開口說道:“哼,都說你們這兒做衣服好,敢情都是睜眼說瞎話的。這種衣服怎麽穿,不要了!”
“對,不要了,不要了……”
眾人一聽立刻隨聲附和了起來。
果然來這一出,海曼冷笑一聲,“我們做的衣服全懷桑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來,要不然咱們去大街上讓鄉親們評評理?”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誰有工夫跟你們廢話?”先前說話的人一招手,“走,定錢我們也不要了……”
有人帶頭,眾人呼啦啦地跟著都散去了,眨眼工夫就不見了人影,速度那叫一個快!
果然是做賊心虛,自己先提出定錢不要了!
海曼本以為還要在定錢上再費些功夫,沒想到連這也省了!
“來來來,我做好了飯,大家一塊兒吃啊。”老袁從廚房跑來招呼著她們。
加上阿誌四個人一起吃了飯,海曼讓沈巧巧回房去休息,畢竟也忙了一天一夜了,她身體本來也不好。
“袁叔,今天就停業一天吧,大家都休息休息!”海曼建議老袁道,“正好我們也拿著那些衣服去西山賣一賣!”
“好,沒問題。”老袁立刻去關了鋪子的門,貼了停業一天的告示。
阿誌聽他們說要去西山,立刻來了精神,“你們要去西山嗎?帶我一起去,西山那邊我熟著呢。”
“幫我們忙活了那麽久,你也累了吧?去袁叔房裏休息休息吧。”
“沒事,沒事,做事的都是女人們,我前半夜都睡覺來著,一點也不累。我跟你們去,還能幫你們賣賣衣服!”阿誌堅持要去。
海曼聽他這麽說,也不攔他了。三個人駕著馬車,帶著衣服直奔西山而來。
雖然打算得挺好,不過這些衣服畢竟對種地的人來說有些奢侈了,海曼心裏有些忐忑,考慮價錢要不要再定的低一些,隻要不虧本就行了。
沒想到他們把衣服往西山的小市集一掛,立刻有人來買了,對價錢也並不怎麽計較。不到半天的工夫,所有的衣服都賣光了,還有人沒買到,要跟她定做的。
想想也是,朝廟節對他們來說是最重要的節日,一年也就奢侈這麽一回,隻要衣服好,貴點也不會在乎的!
回來的路上,海曼點了一下銀子,不止沒虧本,還賺了不少。額外還拉了幾筆生意回來,這兩天沒白忙。
“哈哈,能賺這麽多錢,多虧了陳必財那老狐狸了。他要是知道幫我們賺了這麽多的錢,一定會把鼻子氣歪的!”老袁想象著陳必財氣得跺腳的模樣,心情好得不得了。
一切都這麽順利,海曼心情也很好,果然老天還是幫助善人的!
她拿出五兩銀子來,分給阿誌。阿誌說什麽也不要,“你都給我工錢了,我不能再要了,做人哪能那麽貪心的?”
“你就拿著吧,要不是你帶我們到西山來,還幫我們招攬生意,衣服也不會那麽快就賣出去。這是你應得的!”海曼強塞給他,她說的是真心話。要是讓她來吆喝,肯定沒阿誌吆喝得那麽好,可能是經常做擔著繡品賣的緣故,他吆喝起來一套一套的,格外吸引人。
“那我就收了,以後要是再有什麽用得著我和我們小磨村的,你們隻管找我就中!”阿誌被海曼誇獎了,有些害羞起來。
海曼笑著點了點頭,“沒問題,有事的話我一定會找你們的。”
這邊高高興興,陳必財那邊可就不一樣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海曼是怎麽一夜之間做出那麽多衣服的,越是想不通心裏越堵,就越煩躁了。
“掌櫃的……”一個夥計進門,小心翼翼地叫道。
“什麽事兒?”他答應的語氣裏帶著火。
夥計遲疑著開口道:“小的按照掌櫃的吩咐,盯著袁記,發現袁掌櫃和那位夏姑娘帶著我們不要的那些衣服去了西山,這會兒回來了,好像是全都賣光了……”
“什麽?”陳必財吃了一驚,隨即又想起來,“是啊,西山那邊快到朝廟節了,虧得他們能想到去那邊賣成衣……我還真是低估了他們的本事!不對,他們這麽快就把衣服拿去賣了,莫非……事先就知道有人算計他們了?”
他都不知道,夥計就更不知道了,謹慎地弓著腰,不敢接他的話茬。
“你,去把趙牙婆給我找來!”陳必財吩咐那夥計道,夥計答應著飛快地出去了。他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如果袁記一早就知道的話,那不是說他們故意接下所有的生意,反過來算計了他的一把?
他自詡是這懷桑最會做生意也最壞使心計的,要是被別人算計了,那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哎喲,陳大掌櫃,這是怎麽了?臉兒都是青的。”趙牙婆扭著腰進門來,看到陳必財的臉色,打著趣地問道。
陳必財沒心思跟她逗悶子,“趙牙婆,我吩咐你做事情,你不會陽奉陰違了吧?”
“哪兒能呢?我去看過了,那些婆子媳婦都沒去袁記做工。有得了銀子又不用做活兒的美事,誰又傻到跑去幹活兒呢?”
“好,那你去幫我打聽一下,袁記是怎麽一夜之間做出二三十件衣服的!”
趙牙婆咧嘴一笑,“好啊,不過,這個跑腿費嘛……”
“給你!”陳必財摸出兩塊碎銀子來扔給她。
趙牙婆拿了銀子高高興興去了,晚飯的時候才回來,“我打聽清楚了,是那夏姑娘把衣服送到下麵去,找下麵村裏的女人做出來的。”
“這麽說,這個夏姑娘還真是個人才啊!”陳必財聽了事情的始末,不甘心的同時又不由得對海曼心生幾分敬佩。
趙牙婆瞄了一下他的神情,“怎麽,你看上那姑娘了?看上了就娶了吧,反正你正房夫人也死了,那姑娘也沒嫁人……”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陳必財眼睛猛地亮了起來,“趙牙婆,你總算是說出一句對我心思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