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出門來,見一個少爺打扮的年輕男子有些不耐煩地坐在櫃台前。雖說衣服穿得不錯,可是皮膚黝黑,十分粗糙,跟那淺白色的衣服格格不入,氣質也稍顯差了些。
“這位公子,請問要做什麽樣的衣服?”她走過去微笑地問道。
“當然是穿的衣服!”那人一開口就很衝,“我要是知道做什麽樣的衣服,還來找你幹什麽?”
海曼眼波動了動,將圖冊拿了過來,翻到男裝的那一部分,“那麽請公子看看我們店裏的圖冊,有沒有什麽中意的款式?”
那男子動作有些粗魯地接了過來,翻看了幾頁,指著其中的一件,“就這個吧!”
這麽輕率就決定了,怎麽看也不像是誠心來做衣服的。海曼特意撿了一些相對較貴的布料讓他挑選,他也是隨手指了一種。
海曼先沒急著收定錢,而是試探地問道:“公子什麽時候要衣服啊?”
“我明天要穿,你要快點給我做。”
果然是又是急著要的。
“今天鋪子裏接了許多活兒,明天恐怕做不出來!”海曼笑著說道,“公子要是不急的話,可以等上兩三天再來;要是著急的話,就去別家鋪子吧……”
“哼,我聽說你們這家鋪子做衣服好才來的,怎麽還要趕客人走啊?”那人找起邪茬來。
“這位公子,說話要講道理,去糕點鋪子買糕點也還有買得著買不著的時候呢,何況是做衣服呢?我是為公子著想,才建議你去別家鋪子。做生意是兩廂情願的事情,你情我願才好說話,公子既然看小鋪不順眼,隻管另請高明。這個理兒去哪兒都說得通!”海曼瞟了他一眼,“還是說公子並非誠心做衣服,而是想要找茬呢?”
那男子臉色變了一變,“誰要找茬?我就是想做衣服,你這兒做不了就算了,我去找別家,哼……”
說著急匆匆地出門而去。
“夏姑娘,你不是常說和氣生財的嗎?怎麽反倒自己把客人給氣走了?”老袁在一邊聽著海曼今天的語氣很衝,跟以往不太一樣,忍不住詫異。
“袁叔,我覺得事情不對,你馬上去那三個婆子媳婦家問問,她們為什麽不來做事?”海曼臉色嚴肅起來。
老袁雖然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但是聽海曼的語氣不容置疑,便答應著出門去。
海曼進到後院來喊了沈巧巧出來,“巧巧,你去前麵看著,有人來做衣服,能把交衣服的日期往後延的盡量往後延。非要堅持這一兩天要的,隻管接下來,布料不要挑太好的,定錢多收一成!還有,盡量不要跟客人起衝突,如果有人找茬,你隻管讓他留下姓名住址,說等掌櫃的回來自會登門拜訪,解決問題。”
“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沈巧巧看出她臉色不對,擔憂地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等袁叔回來了自然就明白了。你快去吧,接到訂單立刻送到我這裏來!”海曼叮囑了她幾句,自己急急地進屋,將已經收下訂單的衣服迅速地裁剪出來,分門別類地放好。
這期間沈巧巧果然陸續地接了訂單送到後麵來,她也不多說,盡數裁剪出來。
“哼,簡直豈有此理!”老袁回來一臉的怒氣,“這不是誠心欺負人嗎?”
“袁叔,怎麽樣?”海曼趕忙問道。
老袁咕咚咕咚地灌了一碗水,才氣呼呼地說道:“我去問了那三個人,她們都說昨天夜裏趙牙婆給了她們銀子,說是別家布莊要用她們,給的錢比咱們這兒多得多。我去找趙牙婆,那老妖婆竟然說沒這回事,人已經給咱們介紹過了,她們想怎麽樣跟她無關了……”
“果然!”海曼目光一沉。
“到底怎麽回事?”沈巧巧依然稀裏糊塗的,但是能感覺出要出事了。
海曼看了她一眼,“我想應該是陳必財在背後搞鬼,想要對咱們鋪子不利!”
“啊?”老袁和沈巧巧俱是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是他?”
“在懷桑,還有誰能財大氣粗到挖咱們的人,又買通那麽多人來訂做衣服的?除了陳必財不做二人想。”海曼冷哼一聲,“既然他想算計咱們,咱們也不能做縮頭烏龜,接著他的招就是了!”
沈巧巧聽她話說得倒是挺有骨氣的,可是止不住的犯愁,“現在隻有我們幾個人,怎麽在一兩天之內做完那麽多衣服啊?現找人已經來不及了……”
“是啊,夏姑娘,這可怎麽辦?如果到了期限做不出來,那些人追究起來,我們不是要賠很多錢的嗎?”老袁也急了。
“陳必財恐怕就是衝著讓我們賠錢來的。”海曼冷笑,“我們就讓他不能得逞,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嘴裏一套一套的,那兩個人越聽越迷糊,“你倒是說說我們到底該怎麽辦啊?”
“袁叔,上次我們去買布,碰見一個專門賣繡品的走腳商販。還記不記得他說過,他們整個村子的女人都靠針線為生?”
“是啊,那又怎麽了?”老袁依然不解。
海曼微微一笑,“我們把裁剪好的衣服拿去給他,讓他帶回村子,發動所有的人幫我們縫製,我們付給他們工錢,比他們自己做活要賺得多,他們一定會接的。”
“對啊,這個辦法行得通。”老袁一拍大腿,“好,我這就去市集找他,。”說著急匆匆地奔出門去。
“還是你頭腦靈活。”沈巧巧見了應對之策,心情也放鬆了下來。
海曼顧不得閑聊,拉著沈巧巧進屋來,“巧巧,以防萬一,你跟那走腳商販去他們村子。注意事項什麽我會盡數寫下來,你到時候按照我寫的指揮那個村子的人縫製衣服,縫好了一批立刻派人送回來,我還要做些善後的工作。”
“我去嗎?”沈巧巧有些遲疑。
“嗯,隻有你去了,我走不開,袁叔也走不開,所以隻能拜托你了。你放心,這附近村子的人都十分純樸善良,不會對你怎樣的。”
沈巧巧聽她這麽說,多少放心了一些,點了點頭,“嗯,那我去。”
一炷香的工夫,袁叔便把那個走腳商販給扯了來。那走腳商販名叫阿誌,每天都擔著村裏女人門繡的繡品在懷桑市集兜售,在村裏還算有些威望的。
他聽海曼把事情說了一遍,立刻兩眼放光,“中啊,這事兒中。我回去說,她們肯定聽話。”
海曼拿出一包銀子遞給他,“這是你的工錢,隻有一半,等衣服做好了,我再給你另外一半。至於你們村裏的那些女人,我會讓巧巧按照她們做活的多少發放工錢的,不會短了她們一分。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簽個文書……”
“不用,不用,夏姑娘和袁掌櫃經常照顧我的生意,我信得過你們。你們放心,這事交給我就中!”阿誌是個很爽快的人,拍著胸脯跟她保證。
“嗯,還有一件事情,我的這位姐姐身體不太好,麻煩你多照顧照顧她。”海曼指著沈巧巧說道。
阿誌連連點頭,“中,中!”
“還有,把這批送過去之後,你天黑之前再來一趟,我這裏應該還會收到衣服的。你再拿過去讓她們做。一定要趕在明天中午之前做好送回來,知道嗎?”海曼又叮囑。
阿誌一口應承下來,“中,我們村那些女人,別的不中,做針線活兒可是麻利著呢。你放心,我讓她們熬夜也給你做出來!”
“好。袁叔,把咱們的馬車給阿誌吧,讓他來回進城也方便。”海曼提醒老袁道。
“好,我這就套車去。”老袁見海曼考慮得麵麵俱到,安排得井井有條,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老袁見沈巧巧和阿誌帶著布料坐上馬車走了,拍了拍巴掌,“這下好了,讓陳必財那個老狐狸狠狠地搭上一筆銀子……”說著突然想起什麽來,“不對啊,夏姑娘,要是我們做好了衣服他們不要了怎麽辦?那不是我們賠了嗎?”
“我也正想跟袁叔說這件事情呢!”海曼笑了一笑,“我想做好了衣服他們不要的可能很大,不管怎麽說定錢都是一小筆,買衣服的錢可是大筆。
我計算過了,所收的定錢付給小磨村的女人們工錢還是綽綽有餘的,如果他們不要衣服,那也是我們淨賺的。我們隻要把這些衣服賣出去,就是我們賺了。”
“賣?賣給誰啊?你不是按照那些人的尺寸裁剪的嗎?”老袁依然犯愁。
海曼卻笑得信心滿滿,“懷桑城或者不好賣,不過我們也不用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是嗎?尺碼太小或者太大的衣服,我在裁剪的時候稍稍地調整過。再過半個月就是西山那邊的朝廟節。那天所有人都要穿新衣服的,我們隻要把衣服拿到那裏去,還愁沒人買嗎?”
“對啊,是這樣沒錯!”老袁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又不無欽佩地看著海曼,“夏姑娘,你那腦袋是怎麽長的?怎麽能想到那麽多?分明忙得團團轉的,什麽空兒想出來的法子啊?”
“我不過是吸取別人的經驗罷了。”海曼淡淡一笑。
果然如她所料,在天黑之前又陸續來了一批訂做衣服的人,她來者不拒,盡數接了下來,裁剪好了交給阿誌帶回小磨村去。
天一黑,便再也沒人來了。把所有的活兒都送去小磨村,她這邊倒是清閑起來了,把之前接下的活兒拿出來做了一會兒,便早早地睡下了。明天恐怕要應付的事情很多,沒有好體力是不行的!
陳必財也忙活了一天,卻並不覺得累,心情好得不得了。
“老爺,什麽事情這麽高興啊?”小妾見他一直笑眯眯的,忍不住好奇地問,“今天是不是賺了大錢了?”
“老爺我哪天不賺錢?”陳必財笑得不無自負,“這懷桑城還有誰比老爺我會賺錢的嗎?不然你這小蹄子怎麽會跟了我?”
小妾撇了撇嘴,“說得我跟多喜歡你的錢似的,誰稀罕呢!”
“你不稀罕我稀罕,行了吧?”陳必財心情格外好,也不跟她計較,在她粉腮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哎呀,你等著吧,明天就有好戲看了。敢跟老爺我鬥?哈哈,讓你們嚐嚐痛如挖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