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是不是曼兒她出事了?你快說啊……”易雲聽了這話頓時意識到事情不好,緊緊地抓住文少安的胳膊,幾乎把他的骨頭捏碎。
文少安眼色沉了沉,“兩個月前,負責押送的官兵回來了,據他們所說,包括海姑娘在內的十五名女犯先後染上麻風病,在中途死去,就連兩名官兵也未能幸免……”
“你說什麽?死去?”易雲臉色蒼白如紙,雙眼張得大大的,卻沒有半分神采。
“易兄,你……節哀順變吧……”文少安伸手按在他的肩上。
易雲揮手打落他的胳膊,“你少騙人了,她怎麽會死?她是不會死的……”
“易兄,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是事實如此。你應該也知道的吧,海姑娘在被流放之前就已經得了麻風病,是她把麻風病傳染給其他人……”
“胡說!”易雲怒吼著打斷他,“她根本就沒得麻風病,怎麽傳染給別人?又怎麽會因為麻風病而死?”
文少安皺了皺眉頭,抬手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易雲,你給我清醒一點,人已經死了,你就接受現實吧……”
“我不接受,她是不會死的。我去找她,她一定還活著……”
文少安急忙拉住他,用力地搖晃著他,“你要去哪裏找她?你要怎麽才肯接受她已經死了的事實?”
“她不會死,就算是死了,我也要見到她的屍首……”
“她的屍首……你也見不到了……”
易雲愣了一下,“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為了防止麻風病傳染,因為麻風病死去的人的屍首都已經火化了……”
“混蛋!”易雲一拳狠狠地打在文少安的臉上,撕心裂肺地怒吼,“你們這些混蛋,一定是你們害死了她,一定是。她不會死的,我去找她……”
他這一拳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氣,饒是文少安也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眼見易雲發瘋一樣跑遠,他揉揉了痛麻的半邊臉,吐出一口鮮血來,“好小子,要不是我防了一下,滿口的牙都會被你打碎了……”
想起易雲痛失愛人的心情,又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老天還真是喜歡作弄人啊!”
“哥,你的臉是怎麽回事?”文采青一眼瞟到文少安紅腫的半邊臉,有些吃驚,“跟人打架了嗎?”
文少安苦笑地搖了搖頭,“不算打架,被易雲那小子揍的,我也揍了他一拳,我們算是扯平了,哈哈……”
“哥,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文采青微蹙了一下眉頭,“剛才我跟他說了幾句話,總覺得他神情不太對勁……”
文少安看了她一眼,“其實……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剛才也是為了那姑娘的事情來找我的……”
“哦?”文采青神情變了變,又笑了起來,“是個什麽樣兒的姑娘,能奪走他的心……”
“你是想說是個什麽樣的姑娘,能從你那裏奪走他的心吧?”文少安笑了一下,認真地想了一下,“是個跟你很不一樣的姑娘,怎麽說呢,很特別……”
文采青有些不願意了,“難道我還不夠特別嗎?”
“是是是,你很特別。”
“那,她長得漂亮嗎?”特別二字太抽象了,不足以讓她構建一個大體的形象。
文少安歎了一口氣,“漂亮不漂亮的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人已經不在了……”
“嗯?”文采青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文少安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別人死了你就那麽開心嗎?”
“不是。”文采青收了笑,“我剛才有點心情不好,不過現在又有點好了。”
“采青,你……不會是還在乎易雲吧?”文少安目光變得有些犀利起來。
文采青含笑瞟了他一眼,避重就輕地答:“他畢竟是唯一讓我心動過的男人……”
“那麽皇上呢?”
“皇上?”文采青眯了眯眼睛,眼神變得漆黑起來,冷笑,“那種站在權利頂峰的男人是不可以用來愛的,否則隻會讓自己傷心罷了。那種男人隻能利用……”
文少安眼神晃了晃,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鄭重地看著她的眼睛,“采青,為兄奉勸你,不要讓自己活得那麽複雜那麽累,不然到頭來受傷的還是你。”
“哥,我已經不小女孩了,我知道該怎麽做。”文采青不以為然地笑著,笑得躊躇滿誌。
文少安見她這樣,還想勸她點什麽,卻又覺得那種勸說的語言很是蒼白無力:妹妹啊,但願你能如願以償,隻是榮華過後你到底能剩下什麽呢?但願你將來不會為兩手空空乃至心中空空而後悔!
“你這次不是奉旨出宮的吧?突然就回來了,連侍衛侍女也沒帶……”
文采青嫣然一笑,“還帶什麽侍衛呢?哥你不就是我最好的侍衛嗎?”
“你又在玩什麽花樣?”
“跟皇上虛虛實實地玩了那麽久,我也有些累了,想回來休息幾天。再有,我就是想看看現在的我在他心裏是什麽位置,知道了才能繼續玩下去,不是嗎?”
文少安微微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文采青臉上甜美的笑容漸漸散去,坐在桌前定定地望著窗外,表情變得落寞起來。原來偽裝是可以變成習慣的,即使在親兄長麵前也無法完全卸下麵具。
其實真的有點累……
“還沒有掌櫃的消息嗎?”屈嫂手裏飛快地縫著一件衣服,問道。
“易公子正在四處打聽。”月香縫著另一件衣服,雖然動作沒有屈嫂那麽麻利,但是也算相當熟練了。
屈嫂歎了一口氣,“唉,但願掌櫃的沒事才好。唉,我做了半輩子針線活,就屬跟著掌櫃的時候舒心,真想再回錦銘去啊……”
“誰不想?”月香眼神黯了黯,低下頭的時候眼睛有些濕潤了。
“屈嫂,月香,我把布料領回來了哦!”梅杏兒抱著一個大包袱進門來,咚地一聲放在桌子上,用袖子抹了一下額上的汗水,摸起桌上的涼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屈嫂起身來解開包袱點數了一下,見沒什麽問題,才對梅杏兒笑了一下,“辛苦你了,休息休息吧!”
“我不累,還有什麽活兒,隻管讓我去幹好了。”梅杏兒精神飽滿地拍了拍胸脯,她沒有月香手巧,做不來那針線活兒,隻能做做體力活兒。饒是辛苦了一點,她也很高興,畢竟能賺錢嘛。
屈嫂不忍心拂了她的興致,“那你去幫我把柴劈了吧,省下我劈柴的工夫,還能多縫幾件,我們就能多領點工錢。你慢慢來,不用急的,趕上做晚飯就好……”
“好嘞,我去了。”梅杏兒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月香感激地看了屈嫂一眼,“屈嫂,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有你照應我們,我們兩眼一抹黑,都不知道能做點什麽?”
“我們都是自己人,你說這些外道的話幹什麽?”屈嫂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要不是有你們倆,我也不能接下這麽多活兒不是嗎?再說我之前受過掌櫃的恩惠,怎麽能放著你們倆不管呢?”
月香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點頭,“嗯。”
“屈嫂,月香姐,我來了!”小虎從門口探頭進來,笑嘻嘻地跟她們打著招呼。這些日子受月香的影響和指導,她的衣著打扮和言行舉止已經變成女孩子了,雖然有些時候還會表現出一點英氣。也不等兩個人答應,就拿了一件裁剪好的衣料,取了針線,坐在月香旁邊動手縫了起來。
月香故意板起臉來,“小虎,你又跑到這裏來,不用回去幫廖叔做木工嗎?”
“我爹說了,以後不用我做木工了,我隻要學好女紅找個好人家嫁人就好了。”小虎笑著說,手上的動作分毫不慢,她的針線活也不比月香差了。
“你幫我們做針線,又不收工錢,這怎麽行呢?”對這件事情,月香很是過意不去,小虎這是明擺這要幫她們賺錢的。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活著都不容易,老是這樣受她的幫助很是不安。
“沒事,沒事,我們家就兩個人,我爹做木工賺的錢就足夠花了。我手腳笨,又縫不了幾件衣服,又不能常來,還收什麽工錢啊?我縫的衣服就算是月香姐的,你攢好了拿去救海姐姐,這才是正事呢!”
月香捂住眼睛別過臉去,“你們這些人真是討厭,總是說些讓人心裏難受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格外多愁善感,總有想哭的衝動。
“月香姐……”小虎想去哄她,卻被屈嫂用眼神製止了。
“好了,別光顧說話了,抓緊縫衣服吧,咱們爭取明天就把這些布料縫完,領了工錢我們休息一天,大家做頓好吃的一起吃。”屈嫂將一疊布料放到月香麵前,“不許偷懶啊,快縫。”
月香迅速地擦去眼淚,重重點頭,“嗯!”
易雲一口氣衝出了城,被冷風一吹,紛亂的頭腦才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太過冒失,這樣去找恐怕什麽也找不到。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海曼根本就沒得什麽麻風病,更不可能傳染給別人,讓那些犯人先後死去,這裏麵一定問題。
他迅速折身回了城,直奔唐家藥鋪而來。
“老藥頭,出來!”他一腳踹開門,高聲地叫著。
唐年雙手抄在袖筒裏,從後麵慢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喂喂,你來就不能靜悄悄地來?每次都踹門,踹壞了又不賠,我有多少門可以給你踹的?”
易雲沒空跟他廢話,“老藥頭,人染上麻風病會馬上就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