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杏兒愣了一下,立刻轉怒為喜,“易公子,你真的會送我們去小姐那兒嗎?”
“嗯,我會想辦法的,不過不是現在,你們要耐心等待才行!”
“啊?那要等到什麽時候?”梅杏兒欣喜去了大半。
易雲看了她一眼,“等時機成熟!”
“那是什麽時候?”
“這個我也說不準。”易雲眼神裏閃過一抹沉色。
月香一直沒說話,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臉色,此時才開了口,“易公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易雲點頭。
“你……打算放棄我家小姐了嗎?因為她是罪犯,你就不打算跟她好了嗎?”她的聲音雖輕,卻不乏銳利。
易雲抿了抿唇,點了一下頭,“是。”
“我們真是看錯你了,你怎麽能這樣?”梅杏兒又忿忿了起來,“你們官宦人家都公子果然都一個樣兒,無情無……”
“梅杏兒,別說了。”月香拉了拉她的袖子,難過地低下頭,“這也怪不得易公子,換做是誰都是這樣的……”
易雲聽了這話剛剛平複的心情又難受起來,“你們安心住在這裏吧,我會盡快安排你們去找她的,我先走了!”
“月香,我們自己去找小姐,不用那個負心漢送。”梅杏兒看著易雲的背影忿忿地說道。
月香搖了搖頭,“雖然有點不甘心,可是易公子說得沒錯,光憑我們兩個沒辦法去流放地的,中途出點什麽岔子,我們恐怕就……就再也見不到小姐了。其實我開始也很生易公子的氣,可是站在他處境想想,他所做的一切也無可厚非,他的家人都在這裏,他怎麽可能拋下一切跟小姐去流放地呢?就算是去了,也未必能在一起。是我們太自私了,光顧著自己的感受。想必易公子現在比我們更難受吧?”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就在這裏等著他送我們去嗎?”梅杏兒火氣小了下去,嘀咕道,“那要猴年馬月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現在想想我們的想法是草率了一些。不如就趁這空當多賺些錢,就算到時候易公子沒辦法,我們也可以自己想辦法,錢多總是好辦事的。說不定我們還能把小姐贖出來呢!”
梅杏兒很少看到月香有這樣堅定的表情,不由自主地點了頭,“嗯,好,就這麽辦吧!”
易雲在窗外聽了兩個丫頭的話,苦苦一笑,起身出了門來,卻看到老藥頭正站在門外一臉奸笑地望著他,“你想諷刺我就趁我還沒心情跟你鬥嘴的時候吧。”
“不巧了,我現在也沒諷刺人的心情。”老藥頭嘿嘿一笑,“怎麽樣,有空嗎?我想喝酒,你陪我?”
“走吧!”易雲怎麽會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他是想陪自己喝酒罷了,不過這些事朋友之間不需多言,起身跟他一起來到附近的一家酒樓,要了一個僻靜的雅間,兩個對坐喝了起來。
唐年見他隻顧悶頭喝酒,歎了一口氣,“喂喂,你這樣要喝死人的啊。跟我說說,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我走的時候海姑娘明明還好好的,剛進城就看到她在犯人堆裏,不是說她不會被牽連的嗎?”
“說來說去還是我連累了她!”易雲握緊了拳頭,“要不是因為我,程亞柔也不會去舉報她……”
“程亞柔?”唐年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露出恍然的表情,“啊,我知道了,就是那個整個跟在你屁股後麵轉的小丫頭,唉,我早就說那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過這也怪不得你,你也不用這麽自責吧?不過,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易雲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打算?我還能有什麽打算,我爹都已經給我打算好了。”
“別吊人胃口,索性說個明白。”唐年有些不耐煩了,伸腿踢了他一腳,“還有,你要是個男人就別擺出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來,看著就火大!”
易雲早就習慣他那張嘴了,也不往心裏去,把跟易正山談條件的事情說了一遍。唐年聽完大笑了起來,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你不會告訴我你真的打算聽你爹的,要入朝為官吧?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裏有一點官樣兒?”
易雲苦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悶頭喝酒。
“說真的,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唐年難得地正起神色,“我是說你跟海姑娘……”
“還能怎麽樣,她都已經不在這裏了!”
唐年不無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你少在我跟前裝了,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你小子暗暗地琢磨什麽呢,說來聽聽!”見易雲不語,不滿了,“喂,你不會連我也瞞著吧?”
“你少在那兒叫喚了,我本來是有打算的,還不是你突然跑出來說什麽麻風病,讓我的計劃亂成一團?”易雲也沒好氣起來,果然跟這個人在一起再好的脾氣也被磨沒了!
“你自己沒本事就把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我那麽做還不是為了海姑娘好?”
“好什麽好,我本來已經打點好了,讓她在路上少受點罪。現在可好了,誰願意靠近一個麻風病患者啊?你倒是說說看!”
唐年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得很開懷,“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我不放心!”易雲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麽!”
“我的想法很簡單,把她攔下來,她就不用去流放地了。就算攔不下來,路上她的風險也小一些……”
易雲愣了一下,“風險?”
“哼,你腦袋才不知道裝些什麽呢?你以為那些個官兵是好東西嗎?押著一群女犯,現成的肥肉放在嘴邊他們會不吃嗎?偏偏海姑娘又長得那麽漂亮,肯定會被盯上的。反正他們隻要把人送到地方就算是大功告成,路上發生過什麽誰會過問?”
易雲聽了這話臉色變了一變,他竟然沒想到這個問題,不由對唐年心生幾分敬佩,“還是你想得周全,謝了!”
“那……你那個打算是怎麽樣的,可以告訴我了吧?”唐年盯著他問道。
“你也知道,我爹得罪了皇上,罷免了宰相一職,我暫時還不能離開青山城。”易雲皺緊了眉頭,“曼兒是一個把家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如果我放下一切去找她,她會生氣吧?”
唐年目光晃了一下,“隻是這樣而已?”
“也不全是,曼兒對我來說很重要,爹娘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也有必須要承擔的責任,否則怎麽能算是一個男人呢?”
“哼,你小子總算成熟起來了,海姑娘還真是個不錯的女人,如果我再年輕十歲,一定不會把她讓給你小子的……”
易雲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少在那兒做白日夢了,你再年輕二十歲我也不會把讓你得逞的!”
“哎呀哎呀,你總算有點精神頭兒了,也不枉費我一番苦心。”唐年說著站起身往外走去,“你自己慢慢喝吧,我要回去睡覺了,好幾天沒合眼,快累死我了!”
易雲將剩下的酒一口氣灌下去,緊緊地握住拳頭,“在我去找你之前,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喂,給你!”一個女犯將一個幹幹巴巴的餅子扔到海曼跟前,又迅速地退回去跟大家坐在了起來。
海曼也不在意,撿起饅頭吹去上麵的灰土,慢慢地吃了起來,她已經習慣被大家當做瘟神了。下船之後,她才知道自己要被發配到西疆的霧林山去,從別人的談話中得知,那霧林山好像是流放地中最險惡的地方,生活條件很差。
跟她一起去的都是女犯,除去沈巧巧,大部分人她都不認得,有幾個看著臉熟,也不知道名字,看起來像是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
不知不覺走了半個月,除去遇到水域的時候乘船其餘的時候都是步行,風吹日曬,加上越走越偏僻,氣候變得惡劣起來,多數人都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沈巧巧。畢竟之前是三少奶奶,沒出過力的,身體比其他人嬌弱了一些,此時正懨懨地躺在地上,連吃東西的力氣也沒有了。
其他人對她不理不問,隻管吃自己的,其中還有一個是三少爺房裏的丫頭。想想也是,林家好好的時候,沈巧巧是主子,巴結還來不及,現在大家都是犯人,地位平等了,誰還顧得了誰呢?
官兵為了防止麻風病傳染,用繩子綁住海曼的雙手,牽著她遠遠地跟在後麵,歇腳的時候也把她遠遠地隔離開來,就算不隔離她,那些人也會躲得遠遠的。
“快吃,快吃,吃完趕快睡覺!”帶頭的官兵高聲地吆喝著,聲音帶著不耐煩。女犯們趕忙將剩下的餅子盡數吃了,各自找個相對舒服的地方,躺在草地上。
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那些官兵竟然錯過了驛站,隻能露宿了。他們尚且有一個帳篷,可以遮風擋雨,犯人們隻好露天而眠了。
海曼見沈巧巧依然伏在原地沒動,看樣子病得很嚴重,可是那些官兵對她也是不聞不問的,不會在這裏倒下了吧?她有些擔憂,可是現在她是個人人躲避的瘟神,自己尚且顧不過來,沒閑暇去管別人了!
找了個相對幹燥的地方躺下來,腦袋卻格外清醒,怎麽也睡不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了一點睡意。
“頭兒,我們偏離官道太多了,不會被上頭發覺吧?”朦朦朧朧中,她聽到有人說話,趕忙屏住呼吸細聽。
“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誰會知道?”她聽得出來,說話的是那個帶頭的官兵,“比起押著一群犯人去那個鬼地方,擔點風險又算什麽?早點解決了,我們兄弟也早點解脫,何必跟著她們一起吃苦受罪?反正那個女人得了麻風病,全青山城都知道,我們回去稟報也不由得上頭不信!”
“沒錯。”那人奸笑了一聲,又似有些惋惜,“那個女人還真是我們的福星,讓我們賺了一筆銀子不說,還能幫我們脫離苦海。就是有些可惜了,長得挺不錯的一個女人,要不是得了那個病我還真想好好‘照顧照顧’她呢,嘿嘿!”
“好了,別說廢話了,明天抓緊找個合適的地方把事情辦了,回家去‘照顧’你老婆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