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心頭猛地抽搐了一下。
“怎麽了?”易正山盯著他。
“沒什麽,隻要她能活著,我……可以不見她。”易雲這話說得很艱難。
易正山點了點頭,“好,我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第一,跟那個叫海曼的姑娘斷絕聯係;第二,從現在開始不許隨便離開家,好好照顧你娘;第三……”
說到這裏,他看著易雲遲疑了片刻,才接著說下去,“入朝為官,將來代替我輔佐皇上。不管你是參加文科舉也好,武科舉也好,你要入朝為官!”
易雲麻木地點了點頭,“好,都聽爹的。”
易正山深深地看了易雲一眼,起身出門來。
“雲兒啊,你不要怪我這個做爹的心狠,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老爺,都交代完了嗎?”易夫人等在門外,見他出來,眼神哀傷地看著他。
易正山點了點頭,有些愧疚地看著她,“夫人,讓你為我操心了二十多年,辛苦你了!”
“老爺,你都說的什麽話啊!”易夫人有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會沒事的,不管怎麽說,你也是先皇倚重的老臣,皇上不會拿你怎樣的。”
“但願吧!”易正山對此並不感覺樂觀,“皇上生性陰狠,要是無人克製,定會變成一代暴君,那麽受苦隻有百姓了。先皇正因為看準了這一點,臨終之前才隱隱囑托於我。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就無法完成先皇的囑托了。但願雲兒能理解我的苦心,接替我入朝……”
易夫人越聽心裏越不安,“老爺,不要再說了,一定會沒事的。”
“嗯!”易正山不忍心讓她擔憂,在她肩上重重地按了一下,來到前廳,與婁鳴一起坐上馬車直奔皇宮而去。
易夫人站在大門口,悵然地看著馬車走遠,一顆心也高高地懸了起來。有時候她也想不明白,像她這樣一個隨性的女人,怎麽會愛上那樣一個不通氣的男人呢?因為他的愚忠,一次又一次地為他提心吊膽,沒過幾天安生的日子。即便如此也會感覺幸福,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吧?
“請問易雲易公子是住在這裏的吧?”正沉思間,聽到有人怯怯地問道。
抬頭望去,兩方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啊,你不是……那天來鋪子裏做衣服的夫人嗎?”梅杏兒率先驚呼了起來。
月香也認出她來了,畢竟她的容貌氣質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真的啊,夫人怎麽會在這裏?”
易夫人沒想到梅杏兒和月香會來,怔了一下隨即微笑起來,“這裏是我家,我當然會在這裏啊!”
“不會這麽巧吧?”梅杏兒望了望門匾,上麵的的確確地寫著易府,而且她們也是按照廖叔和小虎給的地址找來的,應該沒錯了,“那……那你和易公子是什麽關係?”
“那是我兒子!”易夫人很幹脆地答道。
梅杏兒和月香不出意料地張大了嘴巴,“這……這也太巧了!”
“你們找雲兒有事嗎?”易夫人明知道她們為了什麽而來,還是裝作不知地問道。
“我們找他救……”
梅杏兒剛要說,就被月香扯了一把,趕忙停下了。
“易夫人,我們能見見易公子嗎?有些事情要當麵對他說才行。”月香比較謹慎,考慮得也周全。海曼的事關係重大,不是可靠的人不能隨便說。誰知道易公子的娘知道她兒子跟朝廷欽犯要好,會不會翻臉呢?
她們看到要將林家滿門抄斬的告示,急得團團轉,不過易雲交代過,海曼的事情他會處理,讓她們不用擔心,她們便耐下性子在家等消息。可是左等右等易雲也不回來,她們實在待不住了,商量了一下找到易府來了。
易夫人目光閃了閃,轉身吩咐長雲,“長雲,你帶這兩位姑娘去雲兒房裏。”
“是,夫人。”長雲答應著過來招呼梅杏兒和月香,“兩位姑娘,請隨我來。”
梅杏兒和月香對視了一眼,跟著長雲進門而去。易夫人看著她們的身影走遠,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真是造化弄人啊,明明是一樁美事,偏偏變成這樣。
“少爺,夫人讓我帶兩位姑娘來見你。”長雲讓梅杏兒和月香在門外等候,自己進門來通報。
易雲木然地倚坐在床頭,他的穴道剛剛解開,全身仍然處於麻木狀態。因為再也見不到海曼傷心欲絕,再加上擔憂易正山,一顆心已經疲憊不堪,對什麽事情也提不起興致了。“我誰也不想見!”
長雲遲疑了一下,還是退出門來,將易雲的話轉達給梅杏兒和月香。
“哈?他竟然不想見我們?”梅杏兒頓時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闖了進去,幾步奔到床前,抓住易雲的衣襟開始噴火,“好你一個易雲,我家小姐好好的時候你跟她山盟海誓,她現在出事了你就躲在家裏不出去,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小人!”
“姑娘,使不得。”長雲急忙過來拉她,“你不能對我家少爺無禮……”
梅杏兒甩胳膊擋開她,“有什麽使不得的?住著大宅院,當著少爺就了不起啊?就可以絕情絕義啊?”
長雲被她擋了一個趔趄,見她氣勢洶洶勸也勸不住,急得對著門外大喊,“來人啊,快來人……”
月香雖然也很生氣,但也覺得梅杏兒做得有些過火了,過來拉住她,“梅杏兒,你不要這樣,好好說話……”
“你也看到了吧?小姐就快被砍頭了,他竟然躺在床上睡大覺,還怎麽好好跟他說話?”梅杏兒不依不饒地瞪著易雲。
易府的家丁聽到長雲的喊聲,急急地奔進門來,“怎麽回事?少爺怎麽了?”
易雲被她們這麽一鬧,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他隻顧傷心了,把這兩個丫頭給忘了,想必是她們等不及才會找上門來。對長雲和家丁揮了揮手,“我沒事,她們是我的朋友,你們先出去吧!”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怎麽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兒吧?長雲和家丁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梅杏兒,還是依言走了出去。
“易公子,你是不是病了?”月香畢竟比梅杏兒冷靜,見易雲這副模樣誤會了,“那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她……”
“我沒病,我知道!”易雲看了她們一眼,嘴邊露出一抹苦笑,“你們也覺得我很沒用吧?竟然什麽也不能為她做……”
梅杏兒剛剛壓下的怒火又上來了,“你在說什麽?難道你想眼睜睜地看著小姐被砍頭嗎?你不是說你會救她出來嗎?你家不是做大官的嗎?我們打聽路的時候聽說了,你爹是什麽再宰相的,說話皇上都會聽。你難道不能讓他救救小姐嗎?小姐她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被砍頭?你說,你說啊……”
“梅杏兒,不要再說了!”月香擦了擦眼淚,一把拉住她,“我們走吧。”
“可是……”
“求人不如求己,我們自己想辦法去救小姐。”月香咬了咬牙,“大不了,我們就跟小姐一起死……”
梅杏兒愣了一下,重重地點頭,“嗯,走吧!”
“慢著!”易雲急忙下床,踉踉蹌蹌地追了過來,拉住她們,“你們不要亂來,曼兒她……她不會死,我答應你們,我一定不會讓她死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梅杏兒鄙夷地看著他,“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做你的大少爺好了,小姐我們會救!”
“相信我!”易雲懇切地望著她們,“她不會死的,如果那個人說服不了皇上,我會去劫獄,劫法場,一定會把她救出來。就算是我死,也會讓她活著。”
月香和梅杏兒聽了這話,愕然地望著他,“易公子,你……”
“相信我!”易雲按住她們的肩膀,“回去吧,什麽也不要做,隻管等著就好,她會好好的。”
梅杏兒和月香心情沉重地出了易府,不知道怎麽的,易雲剛才的模樣在眼前一個勁兒地晃。
“月香,你說易公子會不會是哄我們的?”梅杏兒聲音弱弱地問道。
月香看了她一眼,“我覺得不是,他那麽喜歡小姐,剛才說那話的眼神也很認真,不會是哄我們的。再說,哄我們也沒什麽好處嘛!”
“唔,那倒是。”梅杏兒倒是認同這點,“可是……小姐真的會沒事嗎?”
“我們現在隻能相信易公子了。”月香長舒了一口氣,拉住梅杏兒的手,緊緊的,“我們回去吧,等小姐回來。”
梅杏兒點了點頭,“嗯,回去。”
青山城城南一座香火鼎盛的觀音廟,一個香客打扮的老者悄悄地潛入後院,小心地四下觀望了一圈,才在一座佛像跟前停住了,伸手摸了一下,隻聽到一一聲清響,佛像的後背裂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那老者迅速地鑽了進去,啟動機關將佛像複原,才晃亮了火折子,點燃了一盞油燈,順著石階往下走了一段,來到一個寬闊的所在,前麵的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銅門。他上前去有節奏了敲了幾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邁步走進來,裏麵是一個寬闊的洞穴,正麵正中擺放著一張很小的床,一個人盤腿坐在上麵,仿佛入了定。偌大的洞穴裏隻有兩盞油燈,顯得影影綽綽的,連帶讓他的身影也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老者往前走了幾步,傴僂的身子挺直了起來,“主上,那個人已經改變心意了!”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