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細密的雨絲無力地擊打在玻璃上,慢慢匯成一條長流,滴滴答答地落在窗沿上。
醫院裏滿是令人抑鬱的白色,走廊長而寬,卻好似怎麽也望不到盡頭。我將視線從窗外移開,猶豫地踏著步子,慢慢地走到病房前,踮起腳,透過木門上那小小的窗口向裏麵張望。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圍在病床前,我沒辦法看到成臻。他們時不時交談幾句,表情很嚴肅,看起來情況不是很樂觀。
淩千影焦慮地在病房門前走來走去,雙手合十,在為成臻祈禱,臉上帶著幾分無助,時不時向我確認:“白雪,你說成臻不會有事吧?他這個人有時很愛開玩笑,是不是故意嚇我們啊?沒錯,一定是這樣,他不會有事的。”
紀星哲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看著我們兩個,努力安慰道:“我已經給原茗雅社長打電話了,他應該很快就會過來,你們不要太擔心。不過,成臻好端端的怎麽忽然暈倒了呢?白雪,你知道嗎?”
我能想到的原因隻有他的幽閉恐懼症,可是,為什麽會突然發作呢?不過我答應過成臻要保密,即使他現在昏迷不醒,我也隻能含含糊糊地回答:“不清楚,可能太累了吧。”
“太累了?”紀星哲自言自語道,“說起來,從濱崎島回來的時候就感覺他有點兒不對勁了。”
我假裝沒有聽見,用力拉住淩千影的手,讓他冷靜下來,沉默地等待了好一會兒。走廊裏響起匆忙的腳步聲,原茗雅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他還沒來得及喘勻氣息,就拉住我問:“我接到星哲的電話,說成臻忽然暈倒了,這是怎麽回事?”
原茗雅為了《偶像駕到》的完美收尾,特地從濱崎島和我們一起趕了回來,不過因為他的工作比較多,沒有和我們一起去夏雪事務所參加劇本討論,而是直接被專車送回了公司,趕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
我擔心地說道:“今天拿到劇本以後,成臻就說自己累了,第一個離開了會議室,說是要找間客房休息。恰好淩千影也跟著出去,他去找成臻時,敲門發現他沒有回應,結果……結果一打開門,就發現成臻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後來我們把成臻送到了醫院,現在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原茗雅沉默地掃視了一圈,忽然問道:“一琦呢?他怎麽不在?”
“他……”我一時語塞,瞟了一眼已經打了十幾通電話都無人接聽的手機,“他對劇本不是很滿意,離開會議室後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現在聯係不到他。”
原茗雅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安撫我們:“你們也別太擔心了,成臻大概就是老毛病。”
我不由得怔住了……老毛病?原茗雅也知道成臻的幽閉恐懼症嗎?
正在這時,病房門開了,幾位大夫神情凝重地走了出來,語氣嚴肅地問:“請問哪位是這位患者的監護人?請隨我們去一趟辦公室,有些話需要交代,至於其他親友,你們現在可以進病房了,但切記不要吵鬧影響到患者。”
淩千影慌張地拉住其中一位醫生:“成臻到底怎麽了?”
原茗雅安撫地握住他的手,溫和地說:“好了,先放開醫生。我了解清楚情況之後,會好好解釋給你們聽的。現在你們還是去病房看看他,耐心等待一下,好嗎?”
淩千影頹然地鬆了手,沉默地點點頭。我連忙把他帶到病房裏,拚命打氣鼓勁:“成臻要是知道你為他這麽擔心,肯定會內疚的。打起精神來,讓他一醒來就看到元氣滿滿的你,他一定會早點兒好起來的。”
淩千影低聲向我道了謝,忐忑地走到病床前,看著仍在昏睡當中的成臻,慢慢地拉住了他的手。
病**的成臻睡得很安詳,沒有上次病情發作時那麽痛苦。他雙目微閉,唇角微勾,似乎在做著什麽美夢。無論是電子儀器的嘀嘀聲,還是我們的交談聲,周圍的一切都打擾不到他。在燈光的映襯下,他看起來脆弱又纖細,帶著幾分不存於世間的美。
本來我們之中還有紀星哲能緩和這種凝重的氣氛,然而當他看到成臻這副模樣時,也說不出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原茗雅終於回到了病房,這次就連他臉上的穩重神情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擔憂:“這次的情況比我們想象的嚴重,他之前就有頭痛的老毛病,壓迫到了神經。這段時間可能是壓力太大,一下子就爆發了,至於病情有多嚴重,還得做進一步的檢查。”
聽到他的話,淩千影後退一步,晃了晃身子,一副馬上就要倒下的模樣,一旁的紀星哲趕緊扶住他。
我忍不住問道:“那醫生說了成臻什麽時候會醒嗎?”
原茗雅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溫和地對我說:“我記得你們明天還要參加《王子複仇記》的新聞發布會,成臻應該是參加不了了。為了避免造成不好的影響,媒體問起時就用身體不適的理由搪塞過去……一琦那邊我會和他聯係,你們還是回去好好休息,準備應付明天的難關。我會囑咐醫院的人好好照顧成臻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們。”
我咬了咬嘴唇,說道:“可是我擔心……”
“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留下來就夠了。”淩千影直勾勾地看著成臻熟睡的麵孔,“病房裏人太多了,會吵到他。明天的發布會不用擔心,我確認地址後會去找你們。還有,白雪是第一次參加發布會,星哲,你回去教教她該怎麽做。”
這樣的淩千影令人感到十分陌生,我小聲地歎了口氣,隻好妥協道:“好吧,我知道了,那就交給你了。”
淩千影和成臻向來關係都很親密,可又和普通朋友不太一樣……大概對每個人來說,心中都有一位重要的人吧。
和他告別之後,我垂頭喪氣地跟著紀星哲走出醫院大門,雨勢好像越來越大了,嘩啦啦地下個不停。天空遍布的陰雲把我的心壓得更加沉重。紀星哲撐起在超市買來的雨傘,看著在雨幕裏奔跑的行人,憂愁地祈禱著:“明天就是發布會了,希望老天爺能給個好天氣。”
我踏在被雨淋濕的石板上,聽著雨滴打在雨傘上的啪嗒聲,漫不經心地附和著:“是啊,希望明天能有個好天氣。”
也希望這種不幸能夠早點兒消散,讓我們大家平平安安地撐到最後。
2
可是,老天爺並沒有聽到我們內心的祈禱,第二天舉行發布會時,居然風雨交加,是入秋以來下的最大的一場雨。
發布會在W電視台舉行,本來是十點開始,可我找不到原一琦,又擔心成臻的病情,晚上輾轉反側並沒有睡著,隻好提前一個小時來到電視台做準備,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等待其他人的到來。
窗外烏雲密布,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放晴,看慣了濱崎島那四季如夏的大晴天,我隻覺得很壓抑。細密的雨點“啪嗒啪嗒”地拍打著窗戶,我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又一次撥打原一琦的電話,不出所料,聽到的又是那個一板一眼的女聲。
“您撥打的用戶……”
“你到底去了哪裏啊?”空無一人的休息室讓我感覺很無助,我疲憊地撫了撫額頭,喃喃自語,“原一琦,快回來……我很擔心你……”
話音剛落,休息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燈光刹那間亮了起來。我驚喜地抬頭看向大門,以為自己會看到原一琦像那次舞會一樣,如天神一般降臨在我的身邊。
然而這一次,我卻隻看到紀星哲站在門口,一臉茫然地看著我:“白雪,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為什麽不開燈呢?”
一個高挑的身影跟著紀星哲走進來,淩千影身穿寶藍色的禮服,已經比昨天冷靜了很多,但眉眼間透著疲憊。我聽說淩千影昨天一直在病房裏待到了深夜,在護士的幾番勸說下才回來。
我忍不住問:“醫院那邊有結果了嗎?成臻怎麽樣了?”
“還沒有。”淩千影搖搖頭,“醫生說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等發布會結束之後,你們先回事務所商討劇本,我去醫院等結果。對了,原一琦呢?他還沒來嗎?還有半個小時發布會就要開始了。”
我無奈地搖著頭:“我從昨天開始已經打了五十多通電話,但一直在關機,就連原叔叔也找不到他,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參加發布會。”
紀星哲瞪大了雙眼:“啊?原一琦要是不來的話,豈不是《王子複仇記》的兩位男主角都缺席?我們該怎麽和那些記者交代?總不可能那麽巧,兩個主演都突然身體不舒服吧。”
我不禁焦頭爛額:“聽天由命吧,沒辦法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前進著,離發布會開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我緊緊地捏著手機,盼望原一琦能在最後關頭闖進我的視線,然而卻隻等來工作人員通知我們入場的消息。
我站起身,長歎了口氣:“就靠我們三個上戰場了,打起精神吧。”
紀星哲勉強笑了笑,想要讓氣氛輕鬆一點兒:“我可是參加過很多發布會了,該打起精神的是你。”
盡管內心十分忐忑,但我也隻能硬著頭皮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慢慢踏上發布會的舞台。
雖然看過很多娛樂新聞,但輪到自己上場,果然不一樣。我這個唯一的女主角僵硬地坐在正中央,而原本應該坐在我身旁的原一琦和成臻都沒來,所以左右兩邊都空****的,就好像我與周圍隔絕了一般,十分引人注目。
台下坐了一大群人,閃光燈不時亮起。鏡頭背後,記者們的眼神充滿著好奇,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好像隻等一聲令下,就會凶猛地向我發動進攻一般,害得我心驚膽戰。
沒想到的是,成臻和原一琦不在場,紀星哲的表現令人刮目相看,他極力耍寶,三言兩語就解釋了成臻和原一琦缺席的原因,都不給記者們發問的時機,滔滔不絕地講起了這部網絡劇《王子複仇記》。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談吐那麽風趣幽默、妙語連珠,在鏡頭下神采飛揚,充滿了自信。
“哇……原來這就是偶像明星啊!”看著仿佛換了個人一般的紀星哲,我不由得感慨。
可是,就算紀星哲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總有講完的時候,我和淩千影怎麽也不能拖到新聞發布會結束,最終還是沒能躲過記者們的提問。
“請問優白雪小姐,成臻究竟得了什麽病?是否會影響到後麵的拍攝進度?”
“原一琦因為私事不能出席?所謂的私事是什麽,方便透露嗎?”
“我聽說原一琦對這個劇本並不滿意,所以拒絕拍攝,請問這是真的嗎?”
……
一瞬間,無數個問題猶如炮彈一般朝我襲來,所有的鏡頭都對準了我,快門也“哢嚓哢嚓”響個不停。我茫然無措地遭受著轟炸,腦袋裏一片空白,隻能強迫鎮定下來。
我鼓起勇氣開口:“對不起,這些我都無可奉告。”
呼……幸好紀星哲提前教了我怎麽應付,要不然這些問題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記者們沒能繼續問下去,場麵漸漸靜了下來,我正暗暗鬆了口氣,忽然,一個嘹亮的男聲突兀地響起:“優白雪小姐,有傳言說原一琦和成臻之所以不來,是因為他們之間產生了矛盾,而主要原因就是你!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這件事?”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愣住了,抬頭看向那個站在正中央、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他手中拿著相機,嚴肅地看著我,再一次提問:“優白雪小姐,你能解釋一下嗎?”
他的語氣十分冰冷,說得煞有介事,一看就來者不善。
我皺起眉頭,問道:“我從來都沒聽說過這件事,這是誰說的?”
男記者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微博的頁麵,說道:“人氣美少女偶像鍾心心昨晚在微博爆料,說你故意接近原一琦,又在成臻和他之間搖擺不定,導致兩位男主角爭風吃醋,彼此產生了矛盾。鍾心心為此號召粉絲們集體抵製你。請問你對她的爆料有什麽看法?還有粉絲們集體抵製你,優白雪小姐,你對這件事有什麽看法?鍾心心說的都是真的嗎?”
鍾心心?她居然用這麽卑鄙的方式在網上造謠!
我頓時火冒三丈,咬著牙回應道:“都是假的!她在‘偶像保衛戰’輸給了我,所以故意造謠抹黑!”
我剛說完,就看到了紀星哲和淩千影焦急的眼神,淩千影還衝我輕輕搖了搖頭。這時我才忽然想起,鍾心心在熒幕上的形象一直都清純可人,說她造謠抹黑我,恐怕相信的人也不多。
男記者繼續咄咄逼人地發問:“既然你說是假的,那為什麽這麽巧合,她爆料的男主角原一琦和成臻都沒參加這麽重要的發布會?是不是另有隱情?”
被淩千影一提醒,我不敢開口了,我總不能說出成臻的病情吧?
紀星哲站起身來,及時截住了記者的話頭:“鍾心心說的不是事實,請大家不要相信。發布會要結束了,希望大家能關注我們的作品,謝謝。”
說完,他拉著我和淩千影從舞台後麵離開,高大魁梧的保安們組成人牆,將記者們擋在了後麵。
“優白雪小姐,別走啊!請解釋清楚!”
“您走那麽快,是心虛了嗎?”
“粉絲們集體抵製你,這檔節目是不是要換女主角了?”
……
雖然我努力加快腳步,但那些聲音還是不斷地鑽進我的耳朵,讓我心煩意亂。
3
離開發布會現場,我們匆忙趕到休息廳,打開微博搜索鍾心心那段虛假的爆料,上麵已經有將近四萬的轉發和無數條評論了。
我顫著手點開評論,隻見有無數被蒙蔽的人紛紛評論“共同抵製優白雪”“優白雪滾出節目”,一下子,我仿佛回到了剛被通知參加《偶像駕到》錄製的時候,甚至比那個時候還要慘。
我難堪地咬著下嘴唇,將手機往沙發上一丟,捂臉哀歎道:“這都是些什麽人啊!為什麽我要遇到這種事?”
“初戀的夏天,甜甜甜甜圈……”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我原本興致缺缺,隨意瞥了一眼,一看到跳動的名字就趕緊接通,劈頭蓋臉地說:“原一琦,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啊!手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究竟去哪裏了?成臻忽然暈倒住院了,鍾心心還……”
“成臻的事,我知道了。”原一琦打斷了我的話,聲音低沉而沙啞,“鍾心心怎麽了?”
我委屈地向原一琦講述了發布會上的事,頭疼地問:“這該怎麽辦啊?”
“先來事務所吧。”原一琦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在這裏等你。”
為了避開那群記者,我們悄悄從後門離開,淩千影打算去醫院照看成臻,他叮囑我們“小心那群粉絲”之後,就和我們道了別。
我和紀星哲迎著雨,坐上原一琦派來的車,心神不寧地刷著微博上的評論。鍾心心不愧是人氣美少女,對粉絲的號召力很大,再加上本來就有一群人對我能參加《偶像駕到》十分不滿,所以一夜之間,仿佛多了一群看我不順眼的粉絲們,組成了一支浩浩****抵製我的隊伍。
被人造謠這種事是很難洗刷掉的,如果大家相信了鍾心心的話,就算原一琦和成臻現在立刻出現在電視上,也會被人說是作秀。
“唉……”我深深地歎了口氣,這次是真的遇到了難以回避的危機。
雨勢漸漸小了起來,我和紀星哲心事重重地走進事務所,來到昨天不歡而散的會議室。消失了一天的原一琦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仰頭看著陰沉的天空。
我猶豫地停住了腳步,喊了一聲:“原一琦。”
原一琦茫然地回過神來,站起身輕輕地抱了抱我,低聲道歉:“對不起,我隻記得逃避,卻讓你擔心了。明明說了要保護你,卻留下你一個人去麵對那些中傷的話語,我這個男朋友真是不稱職啊。”
我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背,故作輕鬆地說:“沒關係,我可是優白雪!那種謠言對我來說算什麽?隻要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偷偷消失,我就原諒你。”
原一琦微微笑了起來,抓住我的手,在唇上輕輕一吻:“我發誓,以後絕不會瞞著你消失。”
“白……白雪?你和原一琦……”身後傳來紀星哲震驚的聲音,“你們什麽時候交往的?我怎麽不知道?等等……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光顧著擔心原一琦了,差點兒忘了紀星哲還在這裏,我趕忙鬆開手,尷尬地轉過身,正對上他那張神情驚恐的臉:“我……我們在濱崎島上就交往了,不過在錄節目,所以沒打算馬上公開……不過鍾心心那段爆料絕對是假的,你相信我。”
“我肯定相信你……啊!”
“砰!”
紀星哲的話才說到一半,忽然,休息室的一角響起刺耳的玻璃破碎聲。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原一琦拉進懷中護住,避免了被碎玻璃劃傷的命運。我驚魂不定地抬起頭,隻見窗戶破了一個大洞,冷風正順著那個缺口往屋子裏猛灌。尖銳的玻璃碎了一地,一塊被紙包住的大石頭骨碌碌地滾了幾圈,停了下來。
我有原一琦的保護,沒受什麽傷,而紀星哲就沒有那麽好運了,窗口離他不遠,尖銳的玻璃碎片劃傷了他的手臂,細密的血珠混成一條血流,一點一點地滴落在地上砸開一朵朵血花,觸目驚心。
“嘶……”紀星哲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愣愣地看著流血的手臂,傷口裏還有一些細碎的玻璃。
我慌張地衝過去抓住他的手,無措地說:“醫,醫生,快叫醫生過來!”
“白雪,我害怕。”
紀星哲抬起頭,驚恐地看著我,像是陷入了過往的噩夢之中,表情越來越痛苦,雙手竟然微微發顫。
他的反常讓我心慌起來,我想要帶他去找醫生,然而他卻瑟縮地躲避了我的手,眼神畏懼地看著我,像是透過我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對……對不起!”他回過神來,仿佛被洪水猛獸追擊一般,神色驚慌地跑了出去。
“紀星哲……”我待在原地,愣愣地回想起他的眼神,“他……在怕我?”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心底頓時湧上一股悲涼,就像被一塊大石頭擊中了一般,光是呼吸都帶著隱隱地疼……紀星哲到底是怎麽了?他為什麽會突然開始害怕我?
窗外沒有了動靜,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將石頭外麵的紙剝下,展看一看,上麵用血紅的字觸目驚心地寫著——優白雪,滾出節目!
看來這塊石頭是抵製我的激進粉絲扔進來的。
原一琦被氣炸了,暴躁地向外走:“我要去修理她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算了,說不清楚的。”我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將那張紙撕碎丟到垃圾桶裏,“討厭我的人又不止一個兩個,你是修理不過來的。”
忽然,我隻覺得這小小的空間令人呼吸困難。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悶聲說:“你還是去給紀星哲找個醫生吧,他笨手笨腳的,一定處理不好傷口。”
“那你呢?”
原一琦靜靜地看著我,如黑寶石般的眼眸裏滿是心疼。
“我……”我想起好久不見的施詩,決定去找她,“我出去了那麽久,施詩一定擔心死了,我去找她。”
“可現在外麵這種情況……”
“沒關係。”我假裝開朗地笑著,“她們打不過我,不會有什麽事的。”
見我那麽堅持,他隻好妥協:“好吧,如果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點點頭,回想起滿臉恐懼的紀星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話,隻能心情沉重地離開了事務所。
4
現在是周三的下午兩點,施詩應該在美術室畫素描。我換上一身不起眼的藍色運動服,戴好棒球帽,打算偷偷溜進去,這樣既可以躲避粉絲們,還能給施詩這丫頭一個驚喜。
來到後門,當初被我大力踹塌的牆已經修好了,而且還破天荒地用了十分結實的材料。我不由得竊喜,可剛剛從圍牆上翻過去,就聽到一個咄咄逼人的女聲在叫嚷:“和優白雪是好朋友?那你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人,抱歉,不小心扯了你的頭發,很疼嗎?活得不耐煩了,還敢瞪我?”
我下意識地朝那個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是施詩!
她被一群女生逼得靠在牆上,臉上滿是倔強,憤怒地瞪著她們。她的頭發被一個梳著馬尾的女生狠狠地拽著,腳邊是已經被砸壞了的畫板……等等,這個拽她頭發的女生,不就是上次在洗手間被我教訓過的女生嗎?
針對我就算了,為什麽還要欺負施詩?
“施詩!”
我大叫一聲,怒氣衝衝地跑過去,一把捏住那個女生的手:“你們在幹嗎?”
一瞬間,所有女生都嚇得後退了一步,看來她們還記得我是鐵餅社的得力幹將。
“放手!”她倒抽一口冷氣,看清楚是我以後,滿臉驚恐地掙紮起來,“優白雪,你給我放手!”
我本來想教訓一下她,施詩卻在背後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別太過火。我隻好鬆開手,警告她們:“滾遠點兒!別讓我看到你們再靠近施詩!”
那群女生慌慌張張地離開,等跑開幾步之後,之前那個馬尾女生又開始不甘心地叫囂起來:“優白雪,你別得意!也不看看現在網絡上是怎麽評價你的,到時候就算不是我們,也會有人過來教訓你!好好等著吧!”
看著她們落荒而逃的背影,我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摸摸施詩的頭,擔心地左看右看:“她們沒把你怎麽樣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沒有。”施詩溫和地說,“幸好你來得快。”
“都怪我連累了你。”我蹲下身,替她撿起破碎的畫板,原本在原一琦麵前都不覺得委屈,現在卻忍不住哽咽起來,“對不起……明明都是我的錯,沒想到會牽連你。”
這群卑鄙的丫頭,真是太過分了!
“不是你的錯,鍾心心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施詩蹲下身來,擦掉我眼角的淚,臉上滿是心疼,“白雪,你一直都很棒,每次有什麽事都保護著我,是我太弱小,沒辦法在別人造謠的時候保護你。”
“施詩……”她的話猶如一股暖流,注入我冰冷的心,我看著草地上破碎的畫板,想起會議室那碎了一地的玻璃,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必須要有個終結,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大家都會痛苦。”
施詩看著我的臉,更加擔心了:“白雪,你不要衝動啊!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沒關係,解決的辦法我已經想到了。”我勾了勾嘴角,苦笑一聲,自嘲地說,“這樣一來,大家都能逃脫痛苦了。”
我不放心施詩,將她護送到美術室,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夏雪事務所。
在門口徘徊了片刻,我沒能鼓起勇氣進去麵對原一琦,隻好離開,走到附近的一家小超市,買了些新鮮的蔬菜,又借用事務所的廚房,開始準備家常菜來。
時間如流水般轉瞬而逝,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雨已經停了,但烏雲還未散去,被遮蔽的天空始終陰暗無比,沒有透出一絲光亮。
我拎著打包好的菜,遲疑了一會兒,朝原一琦的房間走去。路過大廳時,我還特地照了照鏡子,鏡中自己的臉是那麽陌生,我練習了一下微笑,將眼中的悲傷掩去。
原一琦打開門,看到是我,緊繃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怎麽樣?沒發生什麽事吧?這麽久了才回來。”
“我能有什麽事啊?”我略去施詩的事不談,拎起手中的飯菜,笑眯眯地說,“我做了這個!老爸常年不在家,我每次都要自己解決吃飯的問題,雖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不過肯定比你的黑暗料理要好多了。”
黑暗料理已經成了我用來取笑原一琦的經典段子,他說:“不是說好不提那件事嗎?”
“你誇我的菜好吃,我就不提。”我跟著他走進房間,四下看了看,“你這個房間也太簡單了,就是沙發、辦公桌和床,一點兒生活氣息都沒有。”
“這裏隻是工作的地方。”原一琦將桌子上的文件搬到一邊,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以後有了家,你想擺什麽就擺什麽,反正我們兩個在一起,總會有生活氣息的。”
我的臉不由得發起燙來:“胡說什麽呢!”
原一琦微笑著接過我手中的飯菜,擺在桌上,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致勃勃地點評:“白雪,你的手藝還不錯!看起來都很好吃。”
辦公桌旁橘色的燈光為這畫麵平添了幾分溫馨。我忍不住笑起來,用幹淨的筷子為他夾了一塊:“那你多吃點兒,這可是我的拿手菜,紅燒獅子頭。”
原一琦很捧場,沒一會兒,就和我一起把所有的菜都吃光了,一點兒都沒剩。收拾好碗筷,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我,白皙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白雪,從剛剛起你就沒什麽精神,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他的直覺一向很敏銳,我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好久才開口:“我們……還是結束這個真人秀吧。”
原一琦怔了一下,似乎沒聽清:“你說什麽?”
“結束吧!”我咽了咽口水,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幕幕,痛苦地捂住臉,“與其這樣下去,還不如結束真人秀……無論是你,還是成臻他們,遭遇到的坎坷實在是太多了!就連身邊的好朋友都受到牽連、被欺負……我受夠了!”
“白雪!”原一琦從背後抱住了我,輕輕地拍著我的胳膊,沉默了一會兒,他才低啞著聲音開口,“結束真人秀這件事,讓我再好好想想……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確是我們都沒想到的,可是,也是它讓我遇到了你!白雪,再讓我好好考慮一下。”
我握住他幹燥而溫暖的大手,汲取著他身上那溫暖的力量,無聲地點了點頭。
夜涼如水,我們相互依偎卻不覺得寒冷,朦朧的燈光籠罩著我們,溫馨浪漫。我們不發一言地坐著,等待著日光劃破夜空的那一刻,隻要心貼在一起,就無須語言的交流。
不知過了多久,烏雲散盡,被久藏的太陽踏著歡快的腳步,順著層層薄雲重新爬上了天空,透過窗戶灑下了今天的第一縷陽光。
原一琦動了動,拉住我的手,語氣溫柔地說:“走吧,去找我老爸,我們結束這場真人秀。”
我愣愣地跟隨著他的腳步:“你同意了?”
原一琦從衣架上拿下薄圍巾替我戴上,微微揚起唇角:“是啊,《偶像駕到》裏有你和我之間的回憶,雖然舍不得,但我不想讓你再因為它而痛苦下去了,所以,我們讓它結束吧。”
原茗雅的辦公室在一個電視台的最頂層,我和原一琦一路坐著通往二十五層的專屬電梯上去,電梯門“叮”地開了。
我忐忑不安地左右張望著,除了古樸莊重的紅木辦公桌和別致的椅子,周圍還擺滿了很多古董花瓶。透明的陳列櫃裏,數不清的獎杯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著光,滿載著屬於影帝的榮耀。
原一琦的聲音變得冰冷起來:“你是誰?”
我從他身後探出頭,好奇地瞧了瞧,原茗雅並不在辦公室,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少女站在桌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
她穿著黑色的鉚釘皮衣、漂亮的短裙,高紮著馬尾,神情幹練,眼尾微微向上勾著,帶著幾分魅惑,就像一隻古靈精怪的小狐狸,但笑起來又十分親和。
這個人也太眼熟了吧?和淩千影長得一模一樣,但是……為什麽穿上了女裝?
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淩千影的妹妹?沒聽說過她有妹妹啊。”
“錯了。”美少女笑意盈盈地回答著我,眼角眉梢都帶著熟悉的影子,她伸出修長纖細的手指指自己,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我就是淩千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