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未時三刻,張生攜親朋四人到景肆用膳,食茯苓雞湯、紅燒蹄髈,飲陳年女兒紅。”
“申時三刻離開景肆,總共紋銀二兩三錢,交付現銀。景肆裏麵的多位丫鬟都能見證……”
蘇玉緩緩說道,眼眸卻始終都沒有離開那位婦人,將她的慌亂、不安情緒全部盡收眼底,心下便是有底,道,“這同席同飲,若是您的夫君出現病症,便是其他人也要感染病症的,為何我沒見他們也前來?”
“亦或者是,你們回去便是胡亂吃了東西,將髒水都潑到景肆裏?”
“我即便是弱女子,卻也不會任由你們這般欺辱,你若是執意要鬧,春紅,去請官爺前來斷分明。”
蘇玉說罷,春紅作勢便要去官府裏敲鼓討官老爺前來。
見她們如此強勢,那婦人也是拽著兒子翻身站起,拍拍粗布衣衫的灰塵,指著蘇玉道,“你等著,這件事情……還沒完!”
“這時候離開,到底誰人心裏有鬼已經分明,叨擾各位聽著熱鬧,若是不介意,便讓春紅取出來些糕點嚐嚐鮮,都是我今日晨起剛做的,新鮮的。若是你們介意,便……也無妨。”
蘇玉試探的詢問,卻見擺手離開之人不多,其餘都是圍繞著春紅詢問糕點是何味道。
員外府邸,蘇玉剛剛進院,許氏便是急匆匆的快步過來,許慕寒從旁扶著,雙眸也盡顯擔憂,問,“景肆的事情如何?娘坐立不安,始終等著你的消息呢。怎這般晚才回來?若是不回來,我怕是就要去報官了。”
“無事,此處風大,我們到院裏細說。”
蘇玉挽著許氏的手,到偏院裏落座,喝著溫茶潤潤喉,始終蹙起來的眉頭終於稍微鬆散些。
“這事情,怕是麻煩。”蘇玉在景肆裏將昨日的時蔬原料都仔仔細細的盤查過,幸而李伯並沒有將昨日的泔水桶倒盡太快,還有著些許殘餘,蘇玉也都是留起來檢查過,並無異樣。“是有心人前來找茬。”
那婦人瞧著,是普通農婦,並無才學,卻能夠詳細說清楚事情原委,更是條理清晰,顯然是背後有人教她並且指點。幕後黑手,到底會是誰?蘇玉眯起眼睛盤算了許多備選,卻都覺得不可能。
“你也累極,先回去歇息吧。”許氏看出蘇玉倦容疲態,忙催著她回去。
屋榻,疲憊不堪的蘇玉和衣而臥,李景行卻將她抱起來,說道,“哪怕再累,也要淨麵才可。”
“景肆的事情,我已知曉,可需要我出麵?”
蘇玉用手輕輕掩著唇,打著哈欠,眼眸瞬間彌漫起層層水霧,道,“會是誰呢?”
“鎮裏的那家食樓,最近被你搶掉許多宴請單子,有許多老主顧都是到景肆用膳,會不會是他們懷恨在心,想要讓人來鬧事惹出些麻煩?”
李景行替蘇玉將步搖發簪鬆散摘掉,用柚木梳替她捋順烏黑的秀發,感受著指尖劃過的淡淡桂花頭油香味兒,替她按著頭的穴位舒緩著壓力。
蘇玉舒服的眯起眼眸,聲音倒是也有些慵懶的道,“不會。”
“那家食樓在鎮裏經營多年,掌櫃的,我也是瞧見過的,為人正直謹慎。況且,景肆是主攻藥膳,不能每日都來用膳,說是搶走食客,倒也隻不過是兩三頓的光景,比起盈利,不值得一提或者與我為敵。”
蘇玉仔細盤算著,說出來的話倒是有理。
“我們暫住在員外府邸裏,平日除卻景肆的事情,從未與人交惡為敵。”
李景行看蘇玉已經有些淺淺睡意,便抱著她到床榻上,看著她的手仍舊自然的勾著自己的脖頸,李景行輕輕笑著,無奈搖頭,思索起鬧事的人眼眸裏的溫情瞬間轉換為凜冽的冷意。
誰如此這般不知趣,竟然敢找景肆的麻煩!
次日清晨,春紅等候在偏院裏,見蘇玉出來便立刻迎上去。
“又來了?”蘇玉便是已經猜測到會是什麽局麵,並無多少驚訝的詢問。
春紅頷首,眉眼中倒是也帶著幾分焦急,“今日那婦人直接坐在景肆門外,若是有人登門便叫囂著咱們是黑店,說是夫君便是在我們店裏用膳以後患上病症,惹得許多生意和宴請的單子都給嚇跑了。”
“原本約今日用膳的府邸,也都遞了帖子來,說是延期。”
“讓我們處理好景肆的事情,再議。我按照您的吩咐,全然將羽牌收回來,且將時辰都給更改。”
“可……這難免也還是影響景肆的,他們若是這般鬧下去,該如何是好啊?”
春紅急切切的,蘇玉也懶得到景肆去看看那潑婦的醜惡嘴臉,說道,“讓李伯到府裏暫住些時日……”
“景肆掛牌子,讓她們守著空鋪子去鬧吧。不過,總不能讓人以為咱們是心虛,除卻拿著羽牌的幾家府邸需要你親自登門去將事情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其餘的散客,便是寫封文書貼在牆上便好。”
蘇玉前些日子正巧覺得身體勞累不堪,趁機歇息會兒。
“你倒是寬心,竟然還有閑心在火前翻騰些東西。”許慕寒到後院灶房,瞧著蘇玉正熬煮著蓮藕排骨湯,擰眉說道。蘇玉抬眸看著他,撇去排骨湯的浮沫,盛出清澈的湯遞給他,道,“嚐嚐?清心敗火。”
許慕寒歎口氣,“還是你喝吧,景肆是你熬出來的心血,難道就不怕那兩個婦人給攪渾了?”
“小孩兒,我若是擔心,就能夠改變些現狀麽?那兩個婦人能夠從我景肆門口離開?莫不如潛心鑽研些藥膳,等能夠開張時,用這些來穩固穩固食客們的心。嚐嚐看……”蘇玉挑起一塊脆藕,滿足眯起眼。
許慕寒聞著撲鼻清香,沒忍住嚐了一口,眼眸裏都是驚豔之意。
“這湯頭鮮亮,回味甘甜,肉也是入口嫩滑,當真是極好的藥膳!”許慕寒不吝惜的誇讚著。
“還有,我不是小孩!你莫要當我是琪花琪樹那般的孩童看待!”許慕寒想起蘇玉方才的言論,頗有不滿的抗議道,蘇玉卻懶得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