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院石桌,有海棠花淡淡香氣隨風而來,定勝糕和清茶擺放著,倒像極了閑談的模樣。
可秦夫人說出來的事情,倒是比話本子裏更加駭人,惹得蘇玉和許氏忍不住頻頻皺眉,心疼她的遭遇。
“回去,夜裏我不好直接滅香,便偷偷將燃香挪得稍微遠一些,將荷包放在枕下,那夜睡得倒是安穩。”
“次日,我便看著身邊伺候的丫鬟將燃香又重新挪到原來的位置,多加了幾分留心。”
“而後,我竟然發現丫鬟竟然跟偏院有些牽連,每日夜裏都會偷偷去一趟,隻不過我從前並不琢磨此事,也更沒有關心罷了。”秦夫人低頭苦笑著。
原本她覺得在府中本是得不到老爺的偏愛,便是過好自己的這幾分日子罷了。
不招惹其他,安安分分的吃齋念佛,可誰曾想,如此清心寡欲也會招來禍害。
“我是沒有想過,竟然是她……她是我從嫁進來便在身邊伺候的丫鬟,雖說不是陪嫁丫鬟,可也差不多。我這些年將她看作是我的妹妹,甚至是不受寵的時候也想過要讓她去其他院子。”
“可是……她那時候說,便是死也不會舍棄我。”
秦夫人當時是感動的,可是如今回憶起來,即便是再堅定的心,怕是也會隨著時間而改變。
世上並沒有什麽亙古不變的東西,隻是並沒有戳到心裏的軟肋罷了。
“我發現,與我下黑手的妾室竟然是那日來與我說,老爺並非是真心實意待我的那位勾欄女子。”
“我有些提防,這每日三餐雖然表麵是照常吃的,可實際那些菜肴都是倒進了屋裏的木桶。”
“吩咐信得過的陪嫁丫鬟夜裏偷偷倒出去,這些日子的身體才會有些恢複……”
秦夫人原本也是大戶人家長大的,她雖然不屑於用那些手腕來競爭,更不屑於宅院裏女流之輩的鬥爭。
可這並不代表她不會,或者是鬥不過。
前些日子見到時,秦夫人的眼底都是晦澀的光,而如今,她卻像是有了目標般,雙眸裏有著幾分精神氣。
就算是許氏看到,也有些感慨,握著她的手說,“妹妹,你若是想通便好。”
“雖然沒有得到個一心一意為你的夫君,想要以後的日子過得去,我們也還是要爭一爭的。”
“不為曾經喜愛過的那個郎君,也為我們以後日子能夠過得舒坦些。”
多少曾經的恩愛眷侶,最終都並非是純粹的感情,蘇玉在旁邊聽著,也有些傷神感慨。
秦夫人淡淡的笑著,說,“姐姐,我自然是知道的。”
“秦夫人,別怪我是外人多嘴說一句。”
“既然是當年給你傳信的紅樓女子從中作梗,她怕並不是平白無故的想要針對您。”
“那所說的話,裏麵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也需要考證些。”
蘇玉回頭看著許氏,說,“姐姐曾經在跟我閑談的時候說起過,當年你的夫君想要將你娶回去,也是費盡一番功夫的。怎麽會在短短幾日內就發生這般變故,半年內接二連三的迎娶了許多紅樓女子。”
“這其中若是有緣由,是要弄清楚才好。”
“怕就是怕,其中有奸人挑撥,讓你們夫妻兩人離心不睦。”
“若是知道些緣由,你也要為以後做打算。否則,若是誤會了……豈不是要悔恨一輩子。”
蘇玉說罷,自己也是有些驚訝。
她以前可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如今怎麽竟然管著別人的家務事了?
“蘇妹妹說的正是,你回去也要查探一二才是。”許氏連連點頭,倒是也有些附和。
正在三人聊天時,門外一隻風箏飄過來,隨後琪樹也小跑進來,看到三人愣了愣,然後奶聲奶氣的說,“夫人,娘親,還有這位姨娘,是我不小心將風箏給弄斷了,打擾到你們說話了……”
“我撿完就回去!”琪樹說罷就要彎腰去撿。
蘇玉看他的小胖手,無奈歎口氣的將風箏拿起來,交給他,說,“回去就給管家伯伯,莫要再瘋跑了。這一腦門子的汗,若是感染風寒可如何是好?”
“是妹妹要放風箏嘛。”琪樹略微委屈的低頭,碎碎念叨著。
蘇玉隨手抓著兩塊定勝糕放在他的掌心,說,“回去給你妹妹,好生哄哄,不要再亂跑了。”
“是,娘親!”琪樹頓時眯起眼睛,立刻又開心的跑出去。
等孩子離開,蘇玉也是抱歉的說道,“小兒頑皮,惹得姐姐們受到吵鬧了。”
“這有孩子在身邊,自然是有趣的,怎麽會是吵鬧。”秦夫人回頭,有些豔羨。
似乎是想起她沒有子嗣的傷心事,感覺到蘇玉和許氏跟隨著她的心情也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忙笑著問,“看著年齡倒是也不小,可是有讀私塾?”
“不瞞姐姐說,我正打算要將他們送過去,可是……如今鎮裏能夠收女娃娃的私塾是沒有幾個的。”
“我又初來乍到,並不知曉哪家的先生好些,所以遲遲沒有將他們送去。”
“隻留在員外府邸裏瘋跑,像是野孩子似的。”
蘇玉說罷,秦夫人輕聲說,“既然這樣,不如讓她們到我哥哥的私塾去。”
“對呀!我竟然是忘了,你的兄長前段時間回到鎮裏,開了家私塾!”許氏猛地想起,看向蘇玉說,“我這腦子竟然也是不靈光了,忘記如此重要的事情。”
蘇玉有些納悶的看著兩人,歪頭問,“怎麽?秦夫人的兄長是教書先生麽?”
“若說是教書先生,可是虧了。”許氏笑著拍了拍蘇玉的肩膀,努著嘴說,“秦妹妹的兄長,是在京城裏當過榜眼探花郎的,也是在朝廷謀過官職的。”
秦夫人想起兄長,倒是也有些自豪。
“隻是兄長……不適應京城裏的繁華,自請離京的回到鎮裏,前些日子開了私塾,不管是男女都收。若是蘇娘子願意,我書信一封,將兩個孩子過去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秦夫人說罷,一雙杏仁眼彎彎的看向她,等待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