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天冷下去,路上偶爾能看到體虛的人,包裹得嚴實,咳嗽聲聲。

既然借住在員外府邸,蘇玉便書寫兩副藥方交給春紅,讓她采買煎熬。

倒不是多麽昂貴稀有藥材,府中侍從丫鬟人人都日夜喝兩副,總歸是能在冬日來臨前不至於感染風寒,頭痛腦熱。

而這般善意,讓府中家丁們對蘇玉也是心懷感激,這幾日見她忙著飯館的事情,便主動來哄琪花琪樹玩耍,順帶著將院內的雜草都鏟除幹淨。

人心最是難測,但行善千日,卻也總會有百日回報。

幾日繁忙,飯館從裏麵瞧著煥然一新,桌椅板凳和布置格局都與之前大不相同。

本想著要趁天氣還沒有那般落雨,趕快去敲定些魚肉鋪子,誰曾想,蘇玉卻病了。

“蘇娘子,今日可還是不大好?”春紅略擔憂的瞧著昏昏沉沉睡了兩日的蘇玉,詢問。

李景行搖搖頭,道,“飯館的事情,還勞煩你去照看些,到日暮歸府便好。其餘的事情,等她好些再做打算……”李景行對待春紅的態度客氣,眼眸卻沒有片刻離開過蘇玉。

“咳咳……”蘇玉猛地咳嗽兩聲,李景行便立刻坐過去,替她順著氣。

春紅見狀,也分外有眼力的離開,替他們掩著門,順帶著將門外張望卻不得入內的琪花琪樹給抱走。

蘇玉睜開眼,瞧著已經放在嘴邊的湯藥,鼻尖聞著濃重的藥草香氣,歎口氣。

這身為醫者,竟然有朝一日也能夠臥床不起,怕是傳出去,還能有誰會信任她的醫術?

說來也是她太過自滿,仗著身體好便過度操勞,這幾日夜裏寒涼,她卻也未曾注意,還偷偷跑到槐樹下吸取靈氣,試圖能夠早日恢複使用木係異能。

可蘇玉卻忘記,原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被李景行養在家裏隻懂金銀珠寶的嬌弱娘子。

身體自當跟前世的蘇玉不同,且不說是身體虛,架不住如此操勞,就說稍微吹著些風,就會病倒。

前晚,她忽然感覺眼眶發熱,更是渾身乏力,偶爾會出現暈眩的症狀,便覺得不妙。

蘇玉知曉是要重感冒,怕傳染,便立刻吩咐琪花琪樹不能靠近這間屋子,隻得在外麵溝通喊話。

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倆奶團子嚇得眼淚連天,哭天喊地的要闖進來,隻以為蘇玉是得了什麽重病,要一命嗚呼,才不許他們過去探視。

還是李景行出去安撫,再三保證隻不過是風寒,是娘親怕他們身子骨弱,要是也病了,無人照顧,才會這般使得。

倆奶團子半信半疑,卻也乖乖的站在外麵坐著,陪蘇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原本是丁克主義的蘇玉,此刻已經被兩個白撿便宜得來的奶團子給融化,母愛泛濫。

而李景行,自從得知她生病以後,徹夜守在床榻旁邊,前晚倒是有些凶險,蘇玉並不知道病發,高燒不退,自然睡夢中總是說些胡話。

深夜,李景行便立刻翻身坐起,打了兩盆冷水,替她擦拭著額頭降溫。

這種原本的老法子,沒想到竟然還是有些作用的,破曉時分,蘇玉總算是悠悠睜開眼睛,能夠知道些情況。她虛弱的想要摸著筆,寫些藥方,可握著筆的手根本沒有力氣。

李景行見狀,將筆搶過去,冷冷說道,“你說,我寫。”

“桑葉,魚腥草,輔之山豆根,杏仁,沙棘,再少量滑石……”蘇玉說罷,餘光瞥著李景行的字,倒是好看,蒼勁有力,筆鋒飄逸,倒是有些**不羈的灑脫意味在裏麵。

李景行不放心他人去煎藥,便親自到後院灶台,盯著那紫砂小鍋。

“喝藥便是專心些,莫要再想飯館的事情。若是知道會將你操勞成這般模樣,我倒是會攔著些。”

李景行猛地開口,將蘇玉從回憶中拽出來,嘴邊的苦澀感甚是濃重。

怕是李景行太關心她,這藥煎熬的過程中是一丁點都沒有浪費,苦到心底裏。

“張嘴。”李景行倒是蠻霸道的說著,蘇玉下意識的張嘴,便被投喂了一顆蜜餞。

逐漸彌漫開的甜絲絲的味道將苦澀給驅逐開,蘇玉甜到眯起眼睛,又咳嗽兩聲。

看著李景行寸步不離的樣子,她心中屬實是有些感動的,淡淡的說道,“我無事的。”

“無事?你可知道琪花琪樹兩個孩子這幾日都已經擔憂成什麽模樣,茶不思飯不想。”

“隻是吵著要見見你,這番病了,連同員外老爺都格外掛心,讓管家來詢問過幾次,可是要請其他的郎中。都被我給回絕,自知道你是有些傲氣的,斷然不會讓其他郎中來瞧。”

李景行若說是對之前的蘇玉不甚了解,倒是有些。

畢竟隻知道胭脂水粉,金釵玉環的妙娘子的心事簡單,又不想去猜。

可如今的蘇玉,她八麵玲瓏,做事自然有著些許原則和底線,本分。李景行在旁邊看著多日,也是明白幾分。聽到他這般說,蘇玉垂著頭,鬢發稍微搭在肩頭,遮蓋住她嘴角偷偷掀起的弧度。

他倒是懂得自己。

“我真是無事,隻不過是過度操勞,沒有注意身體便是。”

“左右飯館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麽需要我去盯著的。隻要春紅多多照看,待我身體好了,便可開張。”

“隻是,這幾日王大娘的行針是沒有辦法做的。”

“不過,她的身體已經大有好轉,也不在乎這兩日……”

蘇玉細細數著需要做的事情,卻感覺身側始終有著一道哀怨又灼熱的視線,她眨巴著眼,扭頭問,“怎麽了?我可是……麵容有些憔悴?”

“你不憔悴,隻是娘子心中掛念著許多人,可從不想想相公,為夫我?”

李景行說罷,擰著眉,躲在金色麵具背後的眼眸像是彌漫著深深的傷心。

蘇玉渾身一震,倒是抬手就要扯著李景行的衣襟,有些擔憂的問,“可是傷口感染了?前些日子我竟然也是忘了看……你為何不與我說?這若是感染了……以後便是會傷及性命的。怎可兒戲。”

“這……”蘇玉的手腕被李景行給握住,身體猛地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