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掛樹梢,鳥啼落枝頭。
院內李景行陪琪花玩耍,看他們父女倆的身影,蘇玉倒是低頭瞧著安靜坐在她腿上的琪樹,忽而想起什麽,低聲詢問道,“娘親問你,可是願意去習武?”
“娘親要送我去武館麽?”琪樹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她。
蘇玉心裏是忐忑的,習武是苦的,琪樹雖然自小就照顧著妹妹,也經常去摸魚爬樹,可終歸跟習武不同。習武是要每日練基本功,怕是更有無數的挨武夫子打的事情在後頭。
身為爹娘,既然能夠將他送到武館,便是不能夠插手,更不能護短。
到時候琪樹若是撐不住,蘇玉想不到自己會如何心痛,隻能詢問著琪樹自個兒的想法,點點頭。
“我願意!”琪樹頓時從蘇玉的腿上跳下來,在她麵前站著,略堅定的回答。
蘇玉倒是有些奇怪,問,“你可知武館是什麽地方?”
“我知道,前段時間我和琪花偷偷溜出去給娘親買定勝糕的時候,路過鎮上的那家武館。”
“我也看到了武夫子是如何習武的!”
琪樹這般說,便是知道肯定會受苦,也恐怕會挨罰的事情。
蘇玉聽見他如此爽快的同意,卻有些於心不忍的搖擺,說道,“你為何願意?”
孩童無外乎是天真爛漫的,喜歡去漫山遍野的玩耍,調皮搗蛋,可鮮少有願意到武館裏的。
“因為我想要保護娘親,像是阿爹那樣。”琪樹挺起胸膛,眼眸裏像是有繁星點點般的回頭看著琪花咯咯笑著,躲著李景行的雙手卻又怕傷到爹爹的患處,貼心懂事的模樣。
“娘親和阿爹為我和妹妹已經很辛苦了,我若是習武,以後便能夠有出息。”
“到時候,我便能夠保護妹妹,讓阿爹和娘親不用如此勞累。”
琪樹是懂事的,這番言論倒是讓蘇玉有些鼻酸,將琪樹猛地抱在懷裏,有些不忍。
從前,她隻道是琪樹沒心沒肺,總是領著妹妹去掏鳥蛋,摸魚,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有想法的孩童。
“娘親,你莫哭……”
琪樹抬起手,替蘇玉擦拭著落下來的淚痕,歪頭說,“我是小男子漢。”
“阿爹說過,我既然身為男子,就要擔起來遮風擋雨的重則,就要保護阿娘和妹妹。”
琪樹說罷,蘇玉抬起頭,像是心有靈犀般,李景行也在此刻抬頭跟她四目相對。
眸光在空中交匯的瞬間,蘇玉也垂著頭,略微有些躲閃。
“那娘親便知道了,隻是如今手頭拮據,過些日子,等過了冬日,娘親向你保證,定然會送你去武館。”
蘇玉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承諾的說道。
琪樹也揚起燦爛的笑容,乖巧懂事的點點頭,露出皓白的幼齒,說,“阿娘,我和妹妹也在掙銀兩的。”
“員外老爺說前院有些雜草,讓我和妹妹每日去除,每日若是做得好,管家伯伯都會給我和妹妹三文錢。”琪樹從懷裏掏出來些銅錢,塞到蘇玉的掌心。
看著那些細碎的銅錢,蘇玉有些驚訝。
琪樹掰著手指頭說道,“我和妹妹已經做了四五天的樣子,昨日,妹妹想吃門口的糖餑餑。”
“我便花一文錢給她買了兩個,其餘的都在這兒了。”
“娘親莫要嫌少,管家伯伯說了,我們做的不錯,以後若是有活計,還會讓我們做的。”
琪樹懂事的讓蘇玉不由得別過頭去,她向來自詡是心腸硬的,雖說不至於冷漠,卻也是有些木訥的。
不管前世今生,她隻是思索著如何能夠讓自己過得更好。
說起來,也是自私。
不過今日,她倒是被懷裏的奶團子給感動到,甚至是生出一絲愧疚來。
“你們不用做活計,娘親能夠養活你們的。”
蘇玉摸著琪樹的腦袋,忽然覺得他雖然看起來仍舊是剛剛及腰的孩童,思緒卻要跟成年人般,穩重成熟有擔當。
琪樹搖頭,摸著蘇玉的掌心說道,“我怎麽能夠讓阿娘辛苦呢。”
“阿娘在生養我和妹妹的時候,就已經夠辛苦勞累了!爹爹說,阿娘生我們的時候很痛的。我們一定要關懷娘親,照顧娘親……”
琪樹字字句句都提到李景行,倒也足以看得出,平日裏李景行對他們教養的如何。
蘇玉抱著琪樹,餘光卻看到麵前站定的那雙腳。
猛地抬頭,對著李景行那雙眼眸,他有些驚訝的抱著琪花,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
“你哭了?”
指腹拂過蘇玉微紅的眼眶,低頭看著琪樹說,“小家夥,你又如何招惹娘親了?”
“我……我沒有的,阿爹!”琪樹慌張的揮舞著小手。
那副緊張兮兮又怕挨罵的模樣,惹得蘇玉也噗嗤的破涕為笑,說:“你莫要責怪錯了,是我眼睛迷了沙子,你跟孩子置氣做什麽?”
“原來如此。”李景行根本不信,卻順著蘇玉的話,摸著琪樹的腦袋,說,“那阿爹跟你賠不是。”
琪樹嘟著嘴,扯著琪花的衣擺,有些氣鼓鼓的說道,“我勉強接受了。”
“妹妹,我們回去歇息吧。爹爹娘親也要歇息了……”
琪花懂事的掙紮著,從李景行懷裏跳下來,安穩的落在地上,跟琪樹牽著手向偏院的臥房走去。
蘇玉和李景行並肩看著他們蹦蹦跳跳的背影,側頭看著李景行,輕聲說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真的隻是獵戶?”
“為何如此問?”李景行的脊背微微僵硬,神情有些緊繃的說道。
蘇玉低頭淺笑著,撚掉肩膀處的落花,說,“沒有,琪花琪樹成長的極好,想來是你的教導的好。”
原主以前連頓像樣的飯菜都不會給兩個兄妹做,也想不出會教養孩子。
“並沒有,也有你的功勞。”
李景行看著她鬢發處的翡翠簪子,眉眼中都**漾著笑意的撫摸了一下,道,“這簪子,你戴著甚是好看,隻可惜,怕隻留下這一根了吧?那些都是你的心愛之物。”
蘇玉並沒有任何可惜的神情,輕輕轉身向屋內走去。
“錢財乃身外之物,散去仍有來時,並不值得惋惜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