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欽天監的司監瞧著天象,雲霧遮蔽著紫微星,黯沉偏移,乃是皇權墜落之象。
提筆落墨想要麵見聖上,司監卻想起近日來後宮種種傳聞,前朝陳家跟皇帝已經離心,如今態勢,明哲保身為好。
欽天監說到底,是靠得信任才能夠勉強過活,受到尊崇的。夜觀星象都是幾句言談,若是到時並未應驗豈不是白白讓陛下對他們心有芥蒂。既然天命如此,那麽順應天道才是對的。
想到這兒,司監將寫到一半兒的筆墨拿起來,放置在燭火燒著,瞬間化為灰燼。
身邊的官人看著他如此,問,“司監,咱們還要觀星象麽?”
“吩咐下去,就說近日來星象不穩,欽天監內的所有人都需閉門不出,匯聚起來修行,不得隨便在外妄自議論,口出狂言,否則該以定罪論處。”
司監說罷,小官人也趕緊持著拂塵,到外去宣布此條令。
司監繼而抬頭望著天,為何會有持鳳命命格的女子出現呢?這,到底又意味著什麽?
蓉城,李景行比蘇玉預料的醒來要早足足兩日,他隻是昏睡過一日,便有些朦朧迷糊的清醒過來。
睜開眼眸發現床榻旁伺候著的琪樹琪花,聲音沙啞,有些頭痛的問,“怎是你們在這兒?你們的阿娘呢?”
或許是在睜開眼眸的瞬間就察覺到氣氛有些異樣,李景行掙紮著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
“爹,您的身子還沒有大好,該躺下再歇歇的。”李琪樹板著臉,躲避著眼神道。
反常即為妖,李琪樹的性格向來木訥沉穩,他是做不出孝順在床榻前伺候的事情來,而琪花那雙紅彤彤的如同兔子般的雙眼,也證明並非是尋常態勢。
“你若是繼續有意瞞著,自該知道,我會如何做。”李景行看向李琪樹的時候,並沒有半分親情,反倒是越發急躁的想要掀開錦被,衝到門廳外麵。
“王爺……王妃吩咐,讓您好好歇著,切莫要動氣。”
言墨聽聞聲響,從外麵進來,單膝跪地的說道。而春紅則是垂著眼,將剛煮好的湯藥遞過去。這群人,比起說是要照顧他,不如說是擺開架勢想要攔著他!
李景行想起蘇玉到房內的那番話,瞬間冒出些不好的念頭來盯著眼前的眾人,問,“她是不是到京城去了?”
“……”幾人都不曾回話。
李景行心猛地沉下去,“已經走了幾日?混蛋!我在問你們話!”
“已經走了一日多半。”言墨猶豫再三,總歸不能違抗主子的命令,隻能回道。
一日,那此刻蘇玉怕是在京城裏,此事籌謀許久,他竟然毫無察覺!
西域的耶律齊舉兵來犯時,他無心管著京城裏的事情,暗衛也都被調派來五鹿山和蓉城,作為先鋒營。眼下京城裏發生任何事情,都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到他這裏。
李景行頓時要穿著衣衫,離開此地。動作劇烈,也扯痛了胸前的傷口,讓他頓時臉色發白,冷汗涔涔的倒吸一口氣。
“爹!”李琪樹趕緊衝到跟前,看著紗布滲出些紅色的血跡,說,“娘的心意已決,您……”
李景行看著嫡子的那張臉,跟蘇玉是極其相似的,高高抬起的手掌無法狠狠的落下去,隻能咬緊牙關的訓斥著說道,“枉費你在京城裏讀著許多的聖賢書,竟還想不到其中的問題?玉兒是女子,若是逼宮,難免被天下所不容,哪怕有著再合理的緣由,哪怕她是鎮國將軍遺孤的身份!”
這世道就是如此的荒謬,仿若是隻要扣著女子的名諱,便有許多事情是不能做的。
“況且,玉兒現在一心覺得鎮國將軍當年是父皇所親自謀害,可事實並非如此。若她真鑄成大錯,到時候得知真相,豈不是會更加愧疚!”
那樣,蘇玉跟他之間就真的再無任何可能!
李景行此番話脫口而出,言墨和春紅也是怔楞住半晌,才回味過其中的門道來,“王爺,你的意思難道是,將軍並非是先帝所害?”
李景行拽著身邊的外袍,顧不得心口被撕裂的痛楚,說,“備馬,即可趕往京城!”
“拿筆來,我要書信寄往京城。”李景行看著庭院裏的小蒼,潦草的寫下幾行字,迅速讓它振翅而飛,希望能夠來得及。
而此刻的京城,唯獨駐紮著等候差遣的茶樓裏,有人將書信從小蒼的信筒裏取出,在燭火下仔細辨認著字跡,隨即驚訝的放大瞳孔,連夜召集所有京城裏的人,低聲吩咐著。
次日夜間,蘇玉一身勁裝卻無法遮擋住腹部,她腰間掛著鎮國將軍的令牌,眼眸堅定。
許慕寒卻獨自來到她的庭院外,說,“你如今身子不便,不如就在府邸裏等候消息。”
蘇玉高高束發,讓她的麵容多幾分英姿而少些小女兒的嬌態,自像是翩翩少年郎和俊俏的少帥將軍。
“我知道小少爺是擔心掛念我,可此事,唯有我親自入宮才是名正言順,否則,便會讓你們扣上謀逆篡位的罪名。我哪裏能夠就心安理得的坐在府邸裏?放心,既然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就不會生出變數來。”
蘇玉的這番話,說出倒是沒有什麽信心。最大的變數遠在蓉城,她用鎮定的劑量是在安全範圍內,最為大的,就算是強狀如牛的人,也總該是睡兩日,到時候,事情已經辦妥。
李景行,你莫要怪我。
蘇玉這樣想著,手持著腰間佩劍就要離開,卻看戚猛慌慌張張的自外麵跑來,看他這副模樣,蘇玉便心底一沉,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問,“怎麽回事?”
戚猛抬起手,指著外麵,隨即又吞吞吐吐,似乎有些說不出的樣子來,眨巴著眼。
這可將許慕寒給急壞了,擰著眉說,“你倒是說啊!”
“小姐,今夜,怕是走不成了……”許朗自院外進來,沉著臉道。
蘇玉的心底咯噔一聲,抬頭望著已經快要破曉的時辰,難道,李景行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