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雲,若是見孟婆,過忘川河,便是要投入往生輪回中,消弭過往雲煙。
李景行在夢境中始終徘徊著,似乎看到麵前的忘川河裏有著無數伸出來的手,肆意揮舞著,抓著,想要將他拖拽下去。
這種壓迫感,讓他避無可避,不停的向前走著。
但很快,蘇玉便扯著他的掌心,猛地拖拽說“跟我回去!”
遠處似乎也看到李琪樹、李琪花的身影,他猛地驚醒,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
營帳內的床榻發出聲響,陪在旁側的春紅首先看到,驚喜不已的瞪圓眼眸,道,“王爺您醒了!”
“李景行?”蘇玉趴在床榻旁,揉著酸痛的腰,睜開眼眸,先查看著他的病情。
高熱漸漸退去,即便還有低燒症狀,卻也證明炎症在逐漸消退。
蘇玉鬆口氣,看著李景行極其費力的開口喃喃自語的說著半句,“你怎麽來了?這幫混賬,竟是去跟你說了……”
蘇玉看著他,說出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如此,緊緊蹙著眉,惡狠狠的說,“若不是我,琪花琪樹怕是此刻就要給你披麻戴孝了!”
這番詛咒的言語,若是令其他人聽了,怕是都要嚇得惶恐,可偏偏春紅已經習慣,隻低頭端著點兒溫水過來。
“你現在還不能動,怕是要靜養一陣子,京城那邊,魯將軍已經代為回去複命,應該不會有任何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安心修養。”
蘇玉囑咐著,李景行輕輕反手握著她,眉眼中盡是溫柔的說,“多謝你。”
看他還能夠說這些甜言蜜語,就知道已經走過鬼門關,這根始終緊繃著的精神鬆下來,蘇玉便覺得頭重腳輕的暈倒。
春紅見狀趕緊攙扶著她,李景行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被言墨給按住。
“王爺,王妃是為了救您,整夜都沒有合眼,策馬狂奔而來……春紅在照顧著,您不能動了心神,若是您再有三長兩短,怕是就白白浪費了王妃的一番苦心。”
言墨說著,李景行才躺回去,輕聲問,“我看著她,好似有些不對勁,可是出什麽事了?你莫要瞞著我!”
言墨有些猶豫,這般喜訊不應該讓自己來告知李景行,可事到如今,隻能代為安撫。
隔壁營帳,春紅扶著蘇玉勉強走到外麵,她便體力不支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快來人啊!快點兒來!”
春紅高聲喊著,蘇誌文起初不放心的在附近,想著要打點兒野味來替蘇玉改善夥食,剛拎著野兔回來,便見狀,趕緊將兔子扔到地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將蘇玉打橫抱起來。
看著蘇玉慘白消瘦的臉,蘇誌文低頭看著她雙腳間竟然流淌出來些血的模樣,頓時慌亂了神。
“春紅!這……”從前鄉野間說過女子若是小產,便是要命懸一線,從鬼門關前跑一遭的。
“你不是說,她服用過什麽紅花草藥,是不會有事的!”蘇誌文讓蘇玉平躺在床榻上,回頭問。
春紅跪在她麵前,把脈查探片刻,瞬間用兩根銀針給她的穴位吊起來,補足氣血。
“小姐雖然服用過紅花草藥,能夠保住胎,可也不是這般讓她折騰的!先是騎馬狂奔,又是熬夜替王爺醫治……這心血的耗費,就算是常人都撐不住!”
春紅倒不是埋怨李景行,以己度人的想著,若是言墨出事,她也自然會瘋狂。
“我開些方子,勞煩蘇大哥去幫小姐買來熬煮。便也替我問問,王爺那處,還有沒有小姐給他煉製的丹藥隨身帶著……”春紅從前隨著蘇玉,隻是習得該如何烹飪藥膳,還有處置些簡單的病情,可關係到小產的症狀,她是還沒有習得的。
言墨到李景行的身邊,低聲詢問兩句。
“我將那續命丹分成了兩份,瓷瓶裏,應該還有半顆。”李景行聲音輕飄飄的說著,恨不得此刻能夠守護在蘇玉的身邊照顧。
春紅將瓷瓶裏的丹藥拿過去,隻看了兩眼,便給蘇玉服用下,看她幽幽轉醒,鬆口氣,嘴上卻忍不住的嘀咕著,說,“小姐,您若是繼續這樣嚇唬人,我可是不敢陪在您的身邊了!”
蘇玉低頭看著小腹,閉起眼眸探著脈象,感覺到腹中的胎兒還在,有些安心。
“怎麽?前些日子不說我是九天仙女下凡,刀槍不入,任何事情都傷不得我麽!”蘇玉輕笑著,試圖用玩笑來緩解此刻營帳裏麵的壓抑情緒。
王爺和王妃都接連病倒,雖然說西域的蠻夷都已經退了,卻仍舊保不住有其他將領想要替耶律齊報仇雪恨,殺個回馬槍,所以眾人都是不敢鬆口氣,仍舊維持著高度戒備的狀態。
春紅端著苦澀到難以入口的湯藥,扶著她起來用,說,“您是九天的仙女兒,可就是怕您不知哪日就要回到原本該在的地方,留下我們這群人……”
這句話雖然是無心,卻讓蘇玉有些觸動,渾身僵硬。
她剛才睡夢中竟然是看到了現代世界,隻不過是一瞬,隻是這樣,也仍舊令人害怕,害怕那些未知與莫名。
“小姐,蘇大哥剛剛獵了兩隻野兔,說是烤好給你送過來。”春紅開口說。
蘇玉點點頭,她也是該補充點兒體力,不過此刻需要操心的事情還很多。
“你讓大哥帶著人,偷偷去西域蠻夷的營帳附近打探,既然景行能夠九死一生,免不得耶律齊身邊也有高人護持。看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有一條性命,看西域如今是什麽情況……”
“再者,魯將軍回到京城,有些事情,該做出了斷。你讓許叔伯和明叔過來,我有事情要跟他們交代。”
“好。”春紅猜不到是什麽事情,但仍舊聽話的去喚了人來。
許叔伯和明叔都是長輩,看著蘇玉如今瘦弱到臉隻有巴掌大,就不由得心疼起來,說,“外麵的事情,丫頭莫管了,有我們在,蠻夷自然是成不了氣候的!”
蘇玉搖頭,視線飄到營帳外,淡淡的說,“我要讓叔伯們調兵,潛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