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叔伯,你若是偏要讓我離開,今夜便是將腹中的孩兒給弄掉。我是醫者,熬煮碗墮胎藥是方便極了的事情,到時候會是如何後果,怕你我都不知道了!”
蘇玉發了狠,將話撂在地上,嚇得許朗不敢再說什麽,隻愣住對著春紅道,“你怎不知道攔著些,這等胡話是能夠隨便說出口的?”
春紅攤開手,聳著肩膀委屈的站在旁側,弱弱的解釋說,“我哪裏拿小姐有辦法?”
“小姐醫術比我高明,又性格極其執拗,我就算是寸步不離的守著,也難保會出現偏差。您也別再為難,她做出的決定九頭牛都拽不回來,眼下小少爺采摘回來的紅花草藥又是有些效果的,胎脈穩了許多。”春紅解釋。
許朗也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隻看著許慕寒說,“這混小子需要抬到我的院子裏才好,否則讓人瞧見豈不是嚼舌頭,壞了小姐的聲譽!來人……”
蘇玉知道許朗是跟她賭氣,也苦笑著勸說,“小少爺的傷剛剛好,您這般折騰,不知道又要疼多久。”
“他皮糙肉厚,疼也是活該,長些記性。”許朗說罷,用力推開兩扇門,對著外麵等候多時的守衛們吩咐兩句,幾人就將許慕寒給抬著,幸好此刻他渾渾噩噩,沒有多少清醒意識,疼痛也是不知的。
許朗單腳邁出門檻,仍舊不忘回頭沒有好氣兒的說,“那床鋪沾染著血氣,重新換過才好,有著髒血的就直接燒了,也算是將晦氣燒燒幹淨。”
蘇玉看他的背影,想著若是鎮國將軍在世,對她也不過是如此。
幾次欲言又止的張開嘴,蘇玉卻都將話吞回去。
許朗走到庭院裏,又再次停住腳步,回頭看著蘇玉張嘴的模樣,眼神看著樹根地下堆滿的落葉,低聲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旁人,免得人多口雜傳到誰的耳朵裏生出些歹心。你以後吃食也莫要經過旁人的手,萬事小心才是。夜裏,會多派兩個人來巡邏守衛,又是便喚兩聲。”
說罷,他拂袖扭頭就快步離開,像是生怕蘇玉叫住他,又說些什麽。
“好像我是什麽大逆不道的罪人似的,搞得心裏愧疚的很。”
蘇玉嘟囔著,回頭看春紅不發一言的收拾著床鋪,抱著湯婆子坐在圓凳處,無聊的搭話問,“你可是也覺得我蠻不講理,霸道得很?”
春紅的手頓了頓,將床鋪給弄得鬆軟些,又取了些安神的藥包懸掛在床榻梁柱的四角,點燃屋內的熏香去去血氣。
“我哪裏敢說什麽?小姐的嘴皮子厲害得很,說兩句,便有七八句在等著。”
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皆是考慮到自己。
古時有孝子伺候在爹娘病榻前,看著他們食不下咽,卻偏要將米粥喂進去,旁人看得是羨慕,交口稱讚說是孝順。
可實際上,對他年邁的爹娘來說,難道是好事麽?豈不是又一種折磨?
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來思考,蘇玉從不覺得她做得有多對,想來許朗知道懷著身子的事情,夜裏會親自來守著,熬著身子,可她卻顧不得旁的,也隻能自私一回。
“誰都是過著今日,不知明日會否睜開眼睛看著日升日落的。世上未曾預料到的事情有許多,誰都不知意外會是什麽時候來,你也莫要總是在我這兒守著了,去跟言墨親近親近,否則那喜堂算是白白幫你們預備。”蘇玉說罷,催著春紅到外麵,將房門緊鎖起來。
懷孕的女人都會荷爾蒙失調,多愁善感起來,此刻的蘇玉看著銅鏡裏麵倒影出來自己眼眶泛紅,鼻尖也是紅彤彤的模樣,頗為嫌棄的抽噎了兩下,摸著小腹說,“因為你,阿娘已經讓許多叔伯傷心,可莫要再調皮搗亂了!否則阿娘真是不會管你的!”
似乎是有靈性般,蘇玉放在腹部的手掌心似乎感受到了一個小小有力的踢動,愣住半晌,隨即笑顏綻開。
又過三日,許慕寒的身子調養的蠻好,已經能夠稍微坐起來走動,扶著樹根,背部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卻不管如何都留下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蜿蜒的像是蜈蚣般。
蘇玉替他換藥的時候,看著有些愧疚之情,說,“你如今還未曾嫁娶,以後的意中人若是嫌棄這疤痕,豈不是我的罪過。你偏要讓我愧疚一生。”
“若是以後跟我成親之人,連區區疤痕都無法接受,又何談攜手共度餘生?怕是有一場慌亂就會將全部家當給收拾起來,卷著鋪蓋離開。若是跟我心心相印之人,又怎麽會在乎身上的這些疤痕?當初王爺的麵容醜陋無比,那一大塊淤青潰爛的膿包,你不是仍舊跟他日夜相對?”
許慕寒坐得筆直,脫掉外衫,坐在石凳上緊緊攥著拳頭,不肯吭聲的泄漏出痛意。
“你這張嘴,像是誰了?許姐姐溫順得性子,定然是隨了許叔伯,陣前能夠用三言兩語逼退敵方副將,可見是厲害的。”蘇玉歎口氣,將金瘡藥給塗抹著,轉身收拾著藥匣。
許慕寒則將外衫穿起來,下意識的避開跟她之間的距離。那夜,許朗在他屋內守著,說了些話,也算是點醒了他。
這般舍生忘死,也要拚命的采摘草藥回來,就算許朗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也看得出些門道。
“如今小姐是王妃身份,你將心中的情意表露的越是明顯,對她越是不好。你若是真心喜歡,便要學會克製。可你若是隻想壞了她的名聲,懷揣著那般齷齪醃臢的心思,便以後也莫要叫我一聲爹,我叫不出你這樣的孩子來。”許朗說話言辭令色,對許慕寒來說倒是管用。
戚猛不知庭院裏的氣氛,從外麵慌慌張張的跑來,滿頭都是豆大的汗珠。
“初一叔?怎麽了?你慢慢說,別著急……”蘇玉身形已經瞞不住,卻還是微微收著腹部,用手撐著石桌擺出些不太舒服的姿勢,問。
戚猛瞄了一眼,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又沒有時間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