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戎相見,血流成河。傷亡慘重的現狀,即便預想到,親眼目睹也足以震撼人心。
三日,戚猛領兵幾次偷襲都無功而返,甚至是折損幾十精兵,他右臂的傷處也已經化膿,若是再不能安生修養,怕是這條手臂都無法保住。
趁夜,蘇玉到城牆上盯著滿地橫七豎八躺著的傷兵,簡單用紗布包紮著患處流血卻仍舊不止。
邁過幾個傷兵,蘇玉眺望著遠處,已經瀕臨城門外幾十裏地的篝火,那是西域蠻夷駐紮的地方,耶律齊像是有意為之,幾天,隻挪動些許,就像是按著老鼠的野貓般,享受著逗樂的趣味罷了。
“目前的態勢來看,我們撐不住兩日。”許朗不知何時,隨著她登上城門,淡淡的開口道。
蘇玉點頭,“如今城裏的將士們,軍心渙散,士氣不振。就算是勉強撐著,怕也是節節敗退。如今情況是回天無力,我卻不能失信明叔,將蓉城裏的百姓們受到折辱。”
戚猛撐著木拐,一瘸一拐的站在兩人身邊,滿臉都是愧疚的說著,“小姐,軍師,是屬下辦事不利。西域蠻夷的先鋒,有幾個是曾經打過照麵的舊部,他們的行軍作戰章法一如往常,但手下率領著的精兵良將,都井然有序,聽從差遣。”
“比起我軍將士,卻是無法比擬。”戚猛並未使推脫責任,而是將事實擺明。
既然是舊部,或許還有些其他的轉機可能。蘇玉猛地抬起眉眼,說道,“許叔伯,爹爹當年留下來的盔甲記得您是收著的,可隨行帶來了?”
許朗有些不解,點點頭,“將軍的東西,我無論去到何處都是隨身帶著的,不知您……”
蘇玉抬眼望著遠處的篝火,暗暗做出決定,道,“勞煩您取出來,我有些用處。”
深夜,蓉城的明宅屋榻,蘇玉將有些劃痕的鎧甲披上,戴著偷窺和金色麵具,手持翎羽的頭盔。
因自身無法係著腰帶,隻能差遣春紅來幫忙。
蘇玉低頭看著,輕聲道,“你將腰帶裹得緊一點兒……”
春紅難受,眼眶泛紅的噙著淚,咬著薄唇,聲音顫抖著說,“小姐,您如今的身子不能衝鋒陷陣,若是傷到了腹中的孩兒,該如何是好?您在後方指點便好,出謀劃策已經是盡最大能力了……”
蘇玉抬起手摸著她的頭,揉了揉,看著銅鏡裏麵的模樣,道,“如今態勢,已經刻不容緩。”
“我若是不能打一場勝仗回來,蓉城必定守不住。我的身子,我比誰都清楚,放心……”
蘇玉將腰帶放在春紅的手心裏,她見拗不過,隻能用力的將束腰纏緊。
戚猛、江寒、許朗等人在外閣坐立不安,都不知道蘇玉是想要做什麽。
等聽到腳步聲響起,幾人猛地站起來,回頭看到身著鎧甲的蘇玉,皆是怔楞的瞪圓眼眸,眼眶微微泛紅,雙膝發軟的想要跪下,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將軍!”
“將軍……”許朗是極其冷靜鎮定的,此刻卻也不由得的震撼著。
蘇玉忽而露出些笑意,用手指著圓凳,讓眾人坐下。
手輕輕撫摸著鎮國將軍曾經征戰時用的那把寶劍,聽許朗說,此寶劍有名字叫“長陵”,寓意能夠常隨身邊。
初次握著長陵的時候,蘇玉就感覺心底有著震動,像是有劍靈與她共鳴般。“眾位叔伯,我像爹爹麽?”蘇玉開口,問。
“像,豈止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戚猛脫口而出,“就像是當初隨著將軍初次征戰的時候,一樣!”
許朗隻猶豫著片刻,便明白了她此舉的意思,擰起眉,說,“此方法,不可行。”
“是,就算是我們戰損在疆場上,也不能讓您受到如此危險。”江寒也搖頭,顯然是猜到幾分,頗為堅定的表態。
唯獨是戚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來回搖擺的看著彼此的臉,呆呆的說,“你們的思緒,我為什麽猜不到呢?你們倒是說明白點兒,小姐要做什麽?別總將我擋在外麵呀,我腦子笨。”
江寒歎口氣,解釋道,“小姐是想,親自上陣。”
“啊?”戚猛回頭,盯著蘇玉。
蘇玉點點頭,摸著翎羽的頭盔,放置在旁側,說,“戚猛回來說,敵軍都是老對手,曾經是跟爹爹交手過的。十多年前,西域既然潰不成軍,想必為首將領的心裏是有著懼怕的。他們如今敢衝鋒陷陣,不過是知道鎮國將軍已然身故,無人能夠跟他們為敵。可若是……鎮國將軍還在!且鎮國將軍當年的兵也都在,他們定然會心生懼怕,隻要心散了,這仗,便也輸了多半。”
許朗沉默著,雖然說,道理如此,是有著幾分把握的。
可畢竟是用蘇玉來博一場勝利,若萬一出現差錯,該如何是好?
“許叔伯,您應該知道爹爹到臨死前,心願是什麽。西域蠻夷雖然退兵,卻並沒有徹底打消野心和念頭,百蟲死而不僵,若是我能夠替他完成心願,就算是死,想必他也是會為了我而感覺到自豪的。若我在後方躲著,雖然能夠留著一條性命,可……我難道能夠心安理得的看著叔伯們流血,喪命嗎?”
蘇玉情深義重的說著,倒是讓在場的眾人都頗為動容。
“既然如此,我們都隨著您去!”
戚猛開口說,猛地拍著桌子,“鎮國將軍身邊是有我們的,隻有我們十二將隨行,才更加可信!”
蘇玉想要拒絕,卻看到江寒也頗為堅定的說,“戚猛如今倒是說了一句在理的,做戲便是要做成全套。我們也斷然不能丟了將軍的臉麵,做縮頭烏龜。”
蘇玉不得已,隻能盯著許朗說,“那,許叔伯就留在蓉城吧,不能後方沒有坐鎮的人。”
“好,我會在蓉城,等你們得勝歸來。”許朗知深淺,也知道輕重緩急,並未像是戚猛和江寒等人要求,讓蘇玉為難。
蘇玉望著夜幕降臨的天色,說,“勞煩叔伯們去清點些將士,今夜便出發。西域的人打了幾場勝仗,最是精神狀態鬆懈的時候,偷襲,才能夠有些機會。不能讓他們休整過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戚猛點頭,拱手抱拳道,“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