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驟然忽降的冰雹敲擊砸著窗欞,通通作響。

噩夢縈身的蘇玉渾身都是冷汗,緊鎖眉頭始終醒不過來。李景行聽聞聲音,側身而坐的摟著她的肩膀輕輕搖晃卻不得見效。

黑暗裏,蘇玉感覺周圍是熟悉的齊王府,轉瞬卻又變成了陰森恐怖的煉獄,麵前漂浮著白衣女子,垂發遮擋著容貌看不清楚臉,舉起雙手步步逼近她,嘴裏呢喃著,“為何不替我報仇,為何不……”

“你是誰?”蘇玉想問,卻發覺白衣女子背後又站著兩道血淋淋的身影,穿著鎧甲而站。

看似蒼老,又看似魁梧,從未在現實生活中遇見過,為何偏偏要找著她來?

蘇玉想不通,隻聽見遙遠的地方有聲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轉身想要離開,卻聽到極其清脆的聲響落地,猛地回頭,冒著岩漿的地麵露出一塊荷包,紋路和樣子都跟許慕寒在金殿上掉落下來的差不多,蘇玉猛地坐起來,驚恐未盡的喘著粗氣。

李景行抱著她,哄著說,“別怕,有我在。”

“我沒事。”蘇玉搖搖頭,感覺到心口貼著衣衫裝著的金鎖咯的生疼滾燙,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等天亮起,我有事要去蘇宅走一遭。”

李景行猜出是為何,卻並未阻攔。

晨起,言墨看李景行卻心事重重的站在庭院裏,忙問,“王爺,可是有事不對?”

這般嚴峻冷漠又像是風雨欲來的愁容,是許久都未見過了。

李景行負手而立,望著樹梢的落葉飄散在地麵用腳踩著,說,“她怕是要知道了。”

關於身世之謎,關於兩人間的仇怨。

“王爺,要不要我們提前準備……若是王妃做出什麽過激舉動,也好方便應對。”言墨開口問。

李景行卻不由得苦笑,“準備什麽?此事,從前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隻不過是想著盡量推遲罷了……”

李景行是有意隱瞞身份,到村裏接近蘇玉。

暗哨遍布京城四處角落,自從聽聞鎮國將軍留下寶藏和秘密以後,他便著手開始尋找那些舊部,不放過任何一絲消息。

李景豐手握皇權,並不覺得已經作古的人會掀起什麽風浪,更不覺得有什麽寶藏會動搖他的位置,所以尋人之事也並不費心。

李景行得到消息,追到村裏,見到蘇玉,便跟印象裏的鎮國將軍對上了少許。

裝作深林裏被毒蛇咬傷,被蘇玉碰巧救下,一來二去倒是發覺了她身上的金鎖。

起初是故意接近,但慢慢隨著相處的時間,隨著蘇玉的改變,李景行是真的愛上了蘇玉。

不管她的身份,不管她是否揣著隱秘的東西。這輩子,李景行都想要護著蘇玉,可……她的心意呢?會是什麽樣的?

李景行此刻也拿捏不準,甚至是頭次有命運被拿捏掌握在旁人手裏的感覺和失重感。

蘇宅,蘇玉笑著邁進門檻,可許氏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姐姐,慕寒呢?”蘇玉的眼神四處打量著,許氏指著後院,說,“後院貓著練武呢。”

蘇玉挑起眉眼,說,“我有事要跟他說,姐姐,我先去找他……隨後過來跟你請脈。”

“你……”許氏有些錯愕不急,瞧蘇玉風風火火的小碎步的走著,皺著眉思索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

後院的許慕寒揮舞著寶劍,心事重重的走神,耍著劍花的他沒有看到庭院邁過來的蘇玉。

時間上,蘇玉是能夠躲閃開的,她如今的身手矯健,跟言墨也學來些腳不點地的輕功,可她偏生是沒有躲著,直衝衝的迎著過去。

許慕寒嚇得心頭猛顫,用盡全身力量轉移劍鋒,終究隻是劃開了她的鬢發兩根頭發絲。

許慕寒摔倒在地上,蘇玉忙裝作關切的上前攙扶。

“你沒事吧?”蘇玉問,手卻輕輕扯著許慕寒腰間的玉佩荷包,拽在掌心。

許慕寒感受到的時候,為時已晚,想要奪回來,卻發覺蘇玉的已然不對,“蘇玉,這是我的東西……”

許慕寒喊了兩聲,蘇玉卻揣到背後,緊緊凝視著許慕寒問,“這東西是從哪兒得來的?”

許慕寒咬緊牙關,閉口不言。

“許慕寒,你若是不吭聲,今生便是咱倆最後一次見麵……”蘇玉狠狠威脅道,眼眸淩厲著。

許慕寒知道她並不是隨隨便便脫口而出的威脅,索性咬牙跺著腳,說,“是我從爹的書房裏偷出來的。”

員外老爺?而此刻的許氏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跟著跑進來,見情況,不知所措。

“姐姐?”蘇玉回眸,不敢相信的瞳孔閃爍著,蹲在地上雙腿發軟的站不起來。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兜兜轉轉,在外麵打探了許久關於身世的謎團,卻沒想到,人偏偏就藏在身邊。這種背信感和衝擊讓她百感交集,雙眼漆黑的差點兒暈厥過去。

許慕寒趕緊雙手握著她的肩膀,顧不得男女大防之事,抱著她到內院。

而許氏照顧著,差許慕寒快去叫許朗歸來。

等蘇玉幽幽睜開眼睛,她看著慚愧到躲閃視線的許氏,問,“認識幾年,我自認是跟你們掏心掏肺。事到如今,可否跟我說一句實話,這金鎖……這身世,你們到底知不知情?”

蘇玉從懷裏掏出金鎖,咬著牙,聲音都有些虛弱的問著。

“等老爺回來,讓他跟你說吧。此事……並非我們有意瞞著,而是若知道,對你不好。”

許氏歎口氣,心裏也是極其為難。蘇玉卻是緊緊咬著牙關,忽而笑出聲來,眼角噙著淚水,道,“為我好?看著我苦苦尋而不得,看我沒有爹娘庇護,到底有什麽是不好的?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都應該讓我來選擇,而不是你們擅自替我做了決定,所以……你們出現在鎮裏也並非是偶然,幫我將景肆的事情弄起來也不是偶然,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對麽?”

“玉兒,我們也是有苦衷,但我是真心將你當妹妹看待的,絕對沒有什麽……”

許氏激動的想要辯解,可蘇玉卻已經緊緊闔著眼眸,扭頭轉向旁側,不想看著她,也不想再聽任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