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應是舉杯邀約的好興致,卻因蘇玉而變得謹慎小心,推杯換盞都不敢發出聲響。
忽而不知從何處跳出來的兩隻舞獅龍飛鳳舞,手腳敏捷的踩著幾棵樹,眨巴著綢緞做的眼睛,吐舌逗趣,甚至有吹吹打打的伴奏聲。
暗影看著李景行仿若是要噴出火苗來殺人似的眼光,趕緊對他們揮揮手。
這是前幾日就準備好的小驚喜之一,都是暗衛,想著要替王妃慶賀。還特意跟街頭巷尾的戲班子學了幾天如何將舞獅子弄得活靈活現,看暗影的動作,都誤以為是讓他們動作更是激烈些,頓時愈發賣力。
李景行騰地起身,正想著要嗬斥驅散時,猛地聽見背後有聲響傳來。
蘇玉推門,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邁出去的腳在半空中停頓著,思索是否該收回來,索性吹熄燭火睡去作罷。
“記得我跟你說的……”許氏輕輕推著蘇玉的腰,她隻能擠出些笑意,走出去。
兩隻獅子可算是來了興致,繞著蘇玉討好撒嬌,舉著獅子頭蹭著蘇玉的掌心。
眾人都緊張到不敢出聲,許氏則帶著笑意的坐在員外郎身側,看著麵前瓷盤裏溫熱的雞湯,對著員外郎的眼眸,含笑。
蘇玉歎口氣,攤開掌心揉揉兩隻舞獅子的頭,心裏琢磨著,她的生辰倒像是宮裏太後娘娘或是哪家的誥命老夫人,請舞獅子,會否還有戲班子要登台唱些什麽?
李景行出身皇宮,哪裏有如此的想法。
“都累了,後廚該是預備著飯菜佳肴的,去吃吧。”蘇玉低聲說。
兩隻獅子也見狀,脫掉紅綢緞做的獅子頭,拱手請安遂折返離開。
蘇玉落座在李景行身側,望著那碗雞湯遲遲沒有開口,僵持著的氛圍讓李景行緊閉薄唇,正要出言致歉,自責將萬事都搞砸的時候,忽而聽蘇玉問,“難不成要讓我喝涼的?”
說罷,眼眸挑起來,終究是露出些笑意來,如同春暖花開般融掉寒冰。
“是,我重新給你盛一碗。”李景行趕忙盛湯,心底鬆口氣。
酒過三巡,倒是有人提出要行酒令,李景行似乎是心不在焉,幾次三番輸掉行酒令,喝得有些醉意朦朧。
蘇玉扶著他起身送到屋內,囑咐著春紅和言墨兩人留在此處,送賓客回府。
醉酒的李景行身子有些沉,蘇玉費了好一番功夫將他扔到床榻上,用絹帕浸濕溫水,替他擦拭著臉頰和手,低聲嘀咕著,“你倒是盡興,也不知究竟是做錯了什麽,想要怪你,姐姐還輪番來勸說……”
“倒也不是對你有怨言,隻是,驚喜還好,原本不記得的生辰被你弄成驚嚇,還不許生氣憤懣片刻?”蘇玉想要替他將發冠摘下的時候,卻忽而對著猛地睜開的眼眸。
“你沒有喝醉?”蘇玉看著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眼眸,哪裏有醉態,氣得將濕帕子扔他的臉麵上蓋著,扭身背對著他。
李景行趕緊單手撐著坐起,湊著她的脖頸,說,“我若是不裝醉,員外老爺的興致起來,行酒令何時會結束?難不成,良辰美景就要跟外麵的這群人共同度過?既然惹了夫人生氣,總該是要討好才對。我的酒量,你該是知曉,還以為你是看出門道,配合著我的……”
倒打一耙的功力,李景行如今算是練就的爐火純青。
“真真假假,你總是這般,以後讓我信什麽?不信什麽?”
蘇玉想起許氏的話,認真盯著李景行的眼眸道,“如今你身份不同往日,京城地界處處都是危機四伏,你籌謀奪權之事,一招踏錯便是滿盤皆輸,我們都過著像是刀尖兒,烈火上的日子。那般所謂恩愛纏綿,已然不是重中之重,我知你心底有我,便足夠。萬事要小心……可你若總是拿此事來哄騙我,真麵臨危險時,該如何是好?不僅是我,還有暗影言墨他們……”
蘇玉苦口婆心,李景行卻心底動容。
“你怪過我麽?明明可以繼續隱姓埋名,不回京城的。”
這道問題,始終是李景行心底的愧疚和邁不過去的坎兒。
蘇玉捧著他的臉,視線像是要透過這雙眼眸看到心底似的,說,“回京城,是我先籌謀的。而並非是你循循善誘的主動提起……我知有些人,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人中龍鳳,絕對不會留在泥潭裏深陷而無法自拔,既然你命格如此,我又何苦要讓你為我跟天拗呢?”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無怨無悔,你別不用覺得對我有歉疚。”
蘇玉說罷,李景行忽而笑起來,在她唇邊輕啄,“今日驚喜,難不成都不喜歡?”
兩人將症結解開,反倒是能細細回味著。
蘇玉想到將傍晚時分的夜色渲染如同白晝般的璀璨煙火,想來就算是皇城裏,陳皇後和太後娘娘壽辰的時候,都沒有這般興師動眾吧?怕是勤政殿裏的李景豐要氣得摔了幾個瓷瓶才是。
明日,京城裏都會知道,齊王爺用滿城煙火來取悅王妃一笑。
“都好,隻是你下次莫要弄舞獅子的東西……看著,像是村裏的王婆子命懸一線,垂危病重的時候,家裏請來戲班子吹吹打打要招魂似的。”蘇玉擰著眉,挽著李景行的手肘,直言。
李景行卻是將鍋推得一幹二淨,摟著蘇玉慢慢躺在床榻上,柔聲哄著道,“我說你斷然不會喜歡,可偏偏暗影說,生辰慶賀需要熱鬧……”
暗影此刻就守在門外,滿臉有苦難言。
這時候,暗影有些可憐自己的耳力修煉的極好,能夠聽得到低低的竊竊私語。明明是王爺自個兒去買甑糕的路途中瞧見敲鑼打鼓的舞獅子,一眼相中,非說王妃也會喜愛。他們這群做屬下的勸說幾番無果,才勉強為難的上陣,此刻倒是妥妥的將鍋背起來,讓暗衛那群兄弟知曉,怕是要委屈死。
“就讓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吞進肚子裏吧。”
暗影蹲著門廊處,用手和棉團子堵住耳朵,心底念著清心咒,試圖忽略裏麵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