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宮牆的紅磚綠瓦處處彰顯著尊貴與權勢,庭院深深,宮女們端著燒紅的銀屑炭進出椒房殿。

貴妃榻處斜斜躺著道身影,兔毛縫製做成的暖手揣可見身份尊貴。

“皇後娘娘,尚書府的兩位夫人又遞了帖子來,您可是要見見?”宮女將燙金的拜帖遞過去,陳皇後隻眼眸都沒有抬起,就隨意扔到火爐裏。

炭火燒得通紅,瞬間便將拜帖吞噬,吐出火舌來,駭人要命。

“近日都傳聞說她們跟妖女有過往,厭勝之術是陛下最為惱火之事,此時當是避之不及。你推脫說我身體有恙,如今是不能夠受寒也見不得客,打發走了便是。”

陳皇後抬起指尖輕輕戳著眉心,望著椒房殿內看似熱火騰騰,卻實則冷清的樣貌,苦笑著說,“若是真有妖女,有可否讓我的處境改改?”

嫁入深宮十數年,陳皇後為何沒有誕下皇嗣,其中緣由她心知肚明,隻不過從未討要說法罷了。

娘家做大,陳家如今根基穩固,甚至是能夠左右皇帝的許多抉擇,這般已經是讓李景豐忌憚,他表麵是冷落皇後,實際則是給陳家提點,讓他們莫要忘記做臣子的本分,將手伸出去太長。

宮女是隨著陳皇後嫁到潛邸的貼身丫鬟,此刻屋內沒有旁人,自也是輕聲勸慰著說,“陛下還是心裏有娘娘的,如今番邦進貢送來的許多物件兒都是先給您挑過,才會給其他嬪妃去選的。”

“你隨著我在宮裏多年,是心思單純,還是故意要哄我?”

陳皇後抬起眼眸,有些嗔怪的揮揮手,將那些翡翠玉石都收拾到後院的庫房裏,眼不見心不煩。

“這些物件兒,按例都是要讓皇後先挑選的。若是真繞過我的那日,便是我要到冷宮身為廢後的日子……你挑揀出來兩件像樣的,給賢妃送過去吧。陛下這些日子對她是恩寵有加,我身為六宮之主也是要做出些樣子的。”

陳皇後的日子看起來風光無限,地位尊寵,可她就像是被豢養起來隻供人瞻仰的玩物似的,眼底盡是悲涼。

“又是落雪了,也不知外麵是什麽光景。”

陳皇後望著窗外那白岑岑的雪,攤開掌心想要觸碰,卻又覺得會涼意刺骨便收回。

她好多年沒有到宮牆外的地方,就算是回寧省親,都是坐在軟轎裏,看不得其他地方。匆匆兩眼就要回到椒房殿,繼續做她的皇後,繼續跟李景豐貌合神離。

此刻的京城,恰逢年節時分,正是熱鬧。街頭巷尾有許多穿著厚重衣物的娃娃們提著花燈,手裏拎著些冰糖葫蘆,四處歡笑著奔跑。

而茶樓裏,說書人的話本子倒是也更新極快,像是親眼得見似的說著理療館的事情,蘇玉在他們的嘴裏就像是洪水猛獸,吃人心肺的妖女似的。

言墨聽聞有些不滿,拍桌便要去教訓,卻被暗影給攔下來,搖搖頭低聲說,“莫要節外生枝。”

兩人是為了出來尋些能夠替蘇玉洗脫冤屈的人,可如何看,都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和證詞。

這群百姓都是隨風倒,牆頭草。哪怕平日裏得到蘇玉的照拂,喝過避寒的湯藥,此刻都像是打了啞巴似的,躲著言墨和暗影閉門不出,擺明要跟蘇宅劃清界限。

蘇玉在監牢裏,雖說是沒有什麽抄斬的令下來,可牽扯到厭勝之術,總歸不會落得什麽好下場。他們這般自顧,也算是能夠理解。

“夫人在牢獄裏麵,怕是撐不住幾日。此事難辦,若不是我們生生的闖進去,將夫人給劫出來,怕是沒有其他法子。”

言墨這些日子已經開始在擦拭著刀劍,就等著李景行一聲令下,直接將那監牢給翻個底朝天。

暗影看著他,將茶盞推開,說,“你能不能仔細想想,此事若是可行,主子又如何會等這般久?”

京城的戒備森嚴,即便是能夠有暗哨走動,可若是實打實的露出些實力來,總歸是逃不出這道城門。

就算是言墨和暗影等人拚盡全力,護著李景行和蘇玉出城,那麽蘇家人呢?以後又該要如何去做?大業又如何能夠得成?難道是要從塞外起兵,一路打回到京城?

暗影並沒有說白了,可言墨也反應過來,歎口氣,懊惱的抓著頭,說,“夫人從未將我們當成是屬下看待,反倒像是姐姐般……如今,我們難道什麽都做不得,隻能眼睜睜的等著麽?這些日子,皇帝是沉溺於後宮……”

“可若是哪日想起來,下了午門抄斬的令,又該如何?”

這般喪氣的話,言墨是不想說的。可難道不說,便是能夠躲過去麽?日日都在煎熬裏度過,眼見著蘇誌文和李琪樹日漸消瘦,就算是被庇護極好的琪花都察覺出有些不對,昨日吵著鬧著要娘親,好歹是李景行安撫過去,一日可以,兩日可以,可時間長了呢?

“到底是誰在背後詆毀!若是找到,恨不得將她給碎屍萬段!”言墨猛地拍著木桌,引得旁邊店小二矚目,似乎是有種想要讓他們賠償木桌的架勢。

暗影隨著李景行的時間長,自然也看得出,他這些日子沒有動作,必定是會做出些掀翻天的舉動來,低聲說,“主子……怕是已經有了算計。”

言墨聽聞此話,也是將身子傾過去,問,“你是說,主子已經知道是誰了?”

“不是。”暗影望著蘇宅緊閉著的門廊,搖頭說,“厭勝之術雖然罪重,但如何說也是沒有捉到些實際東西的,隻不過是潑髒水的汙蔑罷了。對平頭百姓來說,髒水便是能夠要了性命的一根稻草,可若是對權勢滔天的貴人來說,這髒水不過就是潑到門前惹人心裏厭惡的東西罷了,傷不到分毫。”

言墨思索片刻,腦袋裏麵終於繞過彎來,不敢相信的看著暗影。

“你是說,主子會……”兩人都是沉默,誰都在心裏清楚,若是關於蘇玉,且不說是多麽荒唐的舉動,李景行都是能夠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