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但皆是有著為父者的影子和秉性在。

就如同此刻的李琪樹,雖說倔強,可眼眸裏透出的光芒卻讓言墨登時覺得,他跟李景行似是一樣。

當年,在吃人都不會吐出渣滓的後宮裏,並沒有母妃庇護的李景行得到先帝越多的寵愛,便是有著越多的危險在黑暗中冥冥對他伸出手,試圖要推他進黃泉。

就在這般的光景下,李景行靠著自身廝殺出一條血路時,就是這種眼神。

“你先出去。”李景行冷冷說道,言墨應聲便離開屋內。

李琪樹仍舊跪在地上,見他不肯起來,李景行便也蹲在他麵前,看著倔強的強忍著不願意落淚的兒,手重重的撫摸著他的頭,拍了兩下,說,“此事並非是你能夠左右,我自有安排。若是需要你,必定會喚你,可你在此處,我和你阿娘都會分心,甚至是耽誤安排。”

“可阿娘在裏麵受盡苦楚,我怎能做到熟視無睹!我是爹娘的兒,如今蘇宅遇難,若是還能若無其事,不孝二字便會永遠刻在我的心頭。”

李琪樹字字句句的說著,李景行思索片刻,輕聲道,“那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李琪樹立刻眼睛裏麵散發著光彩,站立起來,急衝衝的問,“爹讓我做什麽?”

李景行無可奈何的歎口氣,“琪花如今不知府邸裏出什麽事,隻以為阿娘是去外走親訪友,不日便會歸來,像那次去城郊布防一般。你陪在她的身側,免得有人說漏嘴,她的心性並不像是你這般能夠定得住,切記要瞞住,若是她知道,鬧起來,掉一顆淚,都要拿你是問。”

這般事情,不過是隨口說出敷衍的話罷了。可李琪樹卻靜靜的想了想,重重點頭轉身離去。

次日,暗影等人將消息傳遞回來。

理療館如今已經被抄查,四周有著人嚴防死守。雖說從裏麵並沒有查出什麽涉及到厭勝之術的東西,可周圍鄰裏之間的言談,卻總是朝著不寒而栗的方向發展。

例如都說此地平日裏不見人,夜裏卻總是會傳來女子的慘叫聲。眾說紛紜若是匯聚在一起,眾口鑠金便成為無法撼動的證詞。

李景行低頭默默看著搖曳的燭火,開口問,“到底是什麽人到官府,可查到了?”

“是……是吳秀蘭。”暗影將名字說罷,李景行猛地抬起眼,二話不說便奪門而出。

某間房內,吳秀蘭哼著曲調擺弄著針線活兒,回想起蘇宅如今的落魄模樣,就恨不得要出去放兩掛鞭炮。誰讓蘇玉平日裏總是擺出一副模樣姿態來?

“這就是報應。”吳秀蘭狠狠的咒罵著,似乎聽見屋外有細碎的聲音不以為然。

下一秒,她整個人卻被拎起來,脖頸被狠狠卡住,李景行沒有半分手下留情,甚至是沒有半句言語隻是衝著要她的性命而來。

“主子,您不能如此。”言墨隨著趕來,也是趕緊勸諫道。

這若是稍微遲了片刻,怕此刻的吳秀蘭已然是黃泉路上的孤魂野鬼,回天乏力。

李景行並沒有鬆開手,言墨拱手抱拳的說,“如今夫人備受汙名指摘,若是沒有她親口承認當日的指供是謊言,那豈不是無人替夫人平反?若是他人見此女子慘死家裏,必定會跟夫人牽扯搭上關係,到時候真坐實了夫人會巫蠱之術,難以逃脫出地牢之地。”

言墨看著李景行的手稍微有些鬆弛,咬著牙等待著。

“是何人指使你。若是說出來,我饒你一命。”

李景行鬆開手,吳秀蘭渾身像是破爛布條似的跌坐在地上,不停的顫抖著。

言墨皺著眉,不懂何出此言。

“她不過是村姑,充其量懂得跳大神等迷惑之舉動,又怎麽會知道厭勝之術?而她敢親自鬧到官府去指供,那套說辭必定是仔仔細細,又誆騙哄人信服,才能夠讓官員根本不問責就直接派人將玉兒落獄。山野村婦,即便是滿腹黑水髒心,又怎會做到如此巧言令色……”

“主子明鑒。”言墨頓時恍然,拎著吳秀蘭的身子便按在旁側,抵著喉嚨問,“說!”

吳秀蘭搖頭,此前是見識過李景行的狠厲和嗜血。她原本是對李景行有著芳心暗許,試圖分離蘇玉和他,從而登堂入室。

那時的吳秀蘭都想好要給琪花琪樹當後娘,可自從看到他骨血裏的殘忍,便徹底打掉了此種念頭,且有些疑惑蘇玉到底是如何麵對這般閻王,還能夠那般雲淡風輕。

“我不知道……”吳秀蘭保命要緊,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李景行並不滿意。

李景行靜靜的坐在旁側,看著竹簍裏的繡花針,拿起兩根在掌心,根本沒有看吳秀蘭一眼,便直接投擲出去。

那繡花針應聲紮進吳秀蘭的手腕和腳踝,身子最為疼痛敏感的穴位,不見血,卻痛得讓她幾乎背過氣去。

那繡花針沒入體內,若是用她自身的力量根本無法拔出,稍微挪動身體便會痛得錐心刻骨。

“我沒有耐心等你去痛死,再給你一次機會,若還是聽不到讓我滿意的答案,便給你個痛快。”李景行從袖擺裏拿出匕首。

“我是真的不知道……”

吳秀蘭說罷,像是怕李景行直接用匕首將她割喉似的,不顧疼痛的用手捂著脖頸哭出聲來,跪在地上砰砰磕頭的求饒說,“是有蒙麵女子找到我,說是讓我原封不動的把她的話告訴給官老爺,便能夠讓蘇玉以後都無法囂張起來。我也是鬼迷心竅,又見她願意給我些銀兩,一時貪念,就……”

李景行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此種情況,想來也是沒有辦法誆騙作假。

“你可記得,那蒙麵女子大概樣貌特征?說話是如何?”李景行低聲問。

吳秀蘭回憶著片刻,渾身像是抖篩子似的說,“她趁夜而來,又躲閃到外麵的林子裏與我交談,我看不清楚。隻道是,說起話來並不像是山野之人,反倒像是京城裏的富貴千金。”吳秀蘭在瀕死麵前,仔仔細細的說著。

李景行擰著眉,不發一言的跟言墨對視著,此事,並非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