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沙袋便將地麵砸出凹陷,而蘇玉抱著倆小兵,用狐裘披風將他們護在懷裏,額頭眉心沁著冷汗,卻擠出些笑意安撫詢問道,“可有哪裏傷著了?”

倆小兵此刻回不過神來在,隻呆愣愣的看著眼前仿若是謫仙般的人兒,眨巴著眼眸的頻率都放緩,仿佛周遭都靜止著。

“娘,您沒事吧?”李琪樹趕緊跑過來,將蘇玉扶起,仔細打量著,“這般危險,您是做什麽呢!”

李琪樹擔憂心切,語氣也變得有些急躁。

蘇玉好笑的回眸安撫著,拍打著他的肩膀道,“我自有分寸,岑副將,此等重活兒若是用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怕也是會出問題。不若讓這群孩童們去整理營帳,也算得是分工有序,節省些時辰。”

蘇玉開口,岑副將要答應時,卻聽聞身邊路過的幾人低聲嘀咕著說,“本就人手不夠卻偏要差遣走些,還央著快些,真真是貴人不知愁。”

“這……”岑副將耳力不錯,自然是將此話聽到,板著冷臉,說,“蘇娘子放心,我自嚴懲不貸。”

軍法嚴明,若是將軍或掌事著吩咐的事情,便是軍令如山,再如何都不能夠抱怨。若是人人心中出現怨懟,隨意攀談懈怠兩句,那如何管理將士,又如何能夠管控軍心?

岑策眼見著就要將那兩人給責罰,蘇玉卻搖搖頭攔住,將狐裘披風蓋在倆小兵的身上,露出毛茸茸的內衫來,扛起砸落在地麵的沙袋。

“娘!您怎麽能夠做這些粗活呢?”李琪樹見狀,便要立刻去搶。

岑策也覺得不妥,蘇玉卻蹙著眉,盯著李琪樹道,“你是我的兒,若是有心疼我的時辰,不如多去扛些來鞏固防線。此地的將士們都是肉體凡胎,爹生娘養,與我又有什麽不同?比起小兵,我豈不是要更有些力氣?為何我就做不得?”

蘇玉的字字句句倒是讓人無法反駁,而她吃力的拎著沙袋到防線旁,卻聽剛剛說風涼話的那倆將士說,“您是貴人,就莫要這般做做樣子了。”

“此等苦活累活兒,便是我們的分內事。”

那倆將士,曾經也是如同小兵般熱血赤誠。可親眼見著京城駐守都不受重視,除卻兵部尚書唐青偶爾會來巡視外,他們幾乎成為無人理會的。

那滿腔熱血也都逐漸變涼,甚至是得過且過,喝酒吃肉。投軍之人皆是純粹,你若願拿我當過命弟兄,我自會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情,誰都不會做的太多。

這般道理,蘇玉看得出來,也並未多費口舌的做些辯解。

“愣著做什麽!”李琪樹看著許慕寒趕來,眼眸裏都是心疼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樣子,扛起倆沙袋掛在肩頭,略微吃力的說,“娘的倔脾氣,許大哥不知曉?若是想讓她快些回去,便要將事情早些做完才好。”

李琪樹話音剛落,就連同岑策在內的副將們都開始行動起來,而言墨等暗衛眯起眼眸,也都在盡力不會泄露身份的情況下幫忙。眾人拾柴火焰高,防線倒是很快就壘出些樣子。

蘇玉凝滯著,累到渾身發汗。

“蘇娘子……”嚼舌根的倆將士,站在她麵前拱手道,“我們知錯……您跟那些隻為來混時日的貴人不同,那些話並非是真心,還請您多擔待。”

將心比心,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蘇玉是真心實意為他們思索著法子來熬冬,誰都看得出來。這歉意,也是出自真心。

蘇玉笑笑,扶著沙袋壘出的防線搖頭道,“自也是懂你們的苦楚。當今世道如此,並非是所有人心都如此。你們皆是有勇有謀又不懼生死之人,值得敬佩。他日有明眼者,自然會看到你們的功績,給予等同的關懷和重用。切莫要灰心喪氣,這顆心的熱血切記莫要磨滅才好。”

蘇玉言辭之間有著幾分暗示,卻也不知他們能否聽得懂,也沒有力氣再說些什麽。

“是。”倆將士迷迷糊糊的離開。

蘇玉站在沙袋鑄成的防線前,動用木係異能感受著地麵深處和有些幹枯的藤蔓。忽而狐裘披肩罩在她身上,那兜帽將她的小臉兒給裹在其中,也抵擋住寒風吹拂。

許慕寒退到後兩步的地方,說,“既然事情都做的差不離,你也回去歇息吧。身為女子,能夠做到如此已經實屬不易……”

許慕寒骨子裏是覺得女子就該在府邸裏相夫教子,享受著庇護的,而也正是因此種念頭,即便沒有李景行,蘇玉也不會選擇他。

“我還有些事情要做。”蘇玉淡淡的說著,既有狐裘披肩的遮擋,掌心向著地麵,閉緊雙眸。

這用沙袋壘出的防線看似堅固,縫隙卻極深,若是有大風刮過怕會成片倒下。

蘇玉動用木係異能,將地表深處的枯枝都召喚出來,緊緊纏繞著沙袋,而藤蔓則用最不易察覺的方式攀爬起來,進行加固。營帳附近的綠植也同樣破土而出,盡量將空地給鋪開,增加些暖意。

湯泉處的靈氣充沛,蘇玉時不時會到幽穀裏暫住片刻,靈力即便是比最初晉升許多,卻也扛不住如此多的消耗。唇色逐漸慘白,而身體也頓時覺得頭重腳輕,強撐著最後的一絲絲意識,蘇玉回頭看著郊外營帳的綠意盎然,防線也不會因風而吹垮時,終於是鬆口氣,眼前漆黑的倒頭暈過去。

“蘇玉!”許慕寒看她這副模樣,慌忙叫著,將她打橫抱起來。

這一聲,惹得周圍許多人都瞧著,紛紛圍過來詢問所出何事。許慕寒抱著懷中的女子,一言不發的向著營帳,眼眶泛紅的喊道,“郎中!可有郎中在?”

魯將軍趕緊派人去請,而言墨則是擋住許慕寒的去路,冷著眼眸道,“夫人交給我吧……若是旁人看到,恐怕會傳出些閑話來,許少爺。”

“……”許慕寒皺著眉,將蘇玉遞給言墨,看她到羊毛氈的營帳裏,低頭看著空****的雙手。

剛才,怕是他今生跟蘇玉離得最近的一次吧。那人在懷中的感覺……許慕寒苦澀的低頭笑著,看到郎中們飛快出入,一顆心又隨著提起來,久久不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