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府,剛邁進庭院便聞到濃重的酒氣,涼亭裏,裏倒歪斜的酒壺和灑出來的酒漬讓人忍不住蹙眉。

魯將軍鼻尖通紅,打著酒嗝的躺在石階處就睡著。身為領兵作戰的將帥即便在睡夢中,也本能的覺察到有人靠近,立刻瞪圓眼眸握著刀劍試圖要將蘇玉給鎖住脖頸。

蘇玉倒退兩步,避開他的襲擊。

“蘇姑娘?”魯將軍看清眼前人時,趕緊收手,“沒想到,蘇姑娘也是練家子,有些功夫。”

此場景,唐青盡收眼底並生出些許疑惑來。若蘇玉不過是平平無奇的醫娘,又怎會如此精通防身術?腳步和身法麻利,想來是有高人指點或者是言傳身教。

“是隨著琪樹到武館的時候,偷學來的。魯將軍還請莫要笑話,哪裏能夠跟你們真刀真槍的身法相比?不過是您讓著我幾分罷了。”蘇玉巧笑著說,也算給他留著顏麵。

“我身為女子,又要經營些鋪麵生意。夫君若是不在身側的時候,心底總歸是沒底的,便央求著武館的武夫子傳授我幾招防身術,對付些地痞流氓倒也不算是慌張。”

蘇玉輕聲解釋,此時才感覺到唐青充滿著狐疑的眼眸從她身上移開,鬆口氣。這些躲閃的招式都是李景行握著她的手肘,一點點傳授的。

當時蘇玉怪他隻顧著滿心思不正經,卻聽李景行認真說道,“若是我不在你身邊,總歸是要能護得住自己。至少給我贏得些時辰去救你……”聽聞這番話,蘇玉倒是覺得有些感動。

想起曆曆在目的場景,她也不由得輕笑出聲,回過神來,盯著魯將軍揉著酸痛手臂的模樣,搖頭道,“這般寒冷的夜裏,魯將軍竟然歇在廊下!也真是仗著鋼筋鐵骨,不懂得好好愛惜。渾身酸痛算是輕症,這若是換成底子弱些的,怕此刻已經起不來了。”

“昨日喝得有些多了,也怪唐大人,自顧著回去跟夫人歇息,也不說……”

魯將軍憨厚的撓著後腦勺,將話鋒一轉,讓唐青背鍋受罪。

唐青無可奈何,雙手負在背後,道,“老魯,你可是敢指天發誓,誰昨日口口聲聲說當年風餐露宿都未曾受過半點風寒,又何須懼怕小小嚴寒。非要讓我別理會……”

唐青繪聲繪色的效仿著,蘇玉和唐氏都是噗嗤笑出聲來,似乎能夠想到昨日魯將軍的醉態。

這酒,真是誤事。魯將軍被看了笑話,也有些羞愧,黝黑的皮膚要滴出血來。

“我待會兒寫張方子,讓春紅去藥鋪抓來,你回到駐防營帳裏便吩咐副將煎藥,取二遍喝兩日,覺得渾身發汗就趕緊悶在被褥裏,直到大汗淋漓,周而複始兩三次,這身子便不會有任何大礙。”

蘇玉看著魯將軍抬起手,頗有種要拒絕的架勢,接著說,“寒氣入體,並非是小事。魯將軍若是非要逞強,不怕三年五載以後逢雨季就會腰腿酸痛,無法拎著長劍和弓弩,便不用聽我的,也省去了我許多麻煩。”

魯將軍聽聞此話,趕緊將藥方子搶過來,賠著笑說,“蘇姑娘,怎脾氣如此性急。”

“我何時說過不信了?五大三粗的男人便是反應有些慢罷了。”

魯將軍說罷,揣著藥方又深深鞠躬行禮算是感謝。

這也惹得蘇玉眉眼之間露出幾分笑意,她最喜跟軍中之人打交道,便是有一說一,斷然不會藏著掖著的性子。有些什麽矛盾誤會,便都擺放在明麵,甚至是直接簽下生死狀,到擂台一較高下。

比起那些隻懂得在暗地裏耍些陰詭之事的小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蘇姑娘,此處風口有寒氣,不如進屋坐坐。”

唐青開口,蘇玉倒是也恭敬不如從命的隨著進去。魯將軍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撓撓頭也快步跟著,心裏總覺得有些佩服。

身為女子能夠如此出入朝廷重臣的宅邸裏,並且深得信任,怕是許多人做夢三輩子都不敢想的。而蘇玉卻是實實在在的做到了,甚至是讓唐氏都關心備至的吩咐貼身丫鬟端來紅棗薑茶,特意遞給蘇玉。兩女眷對視一眼便眉眼中都是溫柔的笑意。

蘇玉臨行時,特意換身平日裏不喜歡穿的暗色長衫,行動也多有不便,偶爾眉間蹙起來的樣子,唐氏一瞧便知道是葵水來了。

“妹妹是妙手回春,這紅棗薑茶喝起來味道雖然辛辣刺鼻,卻是周身暖洋洋的。”

唐氏身體有舊疾,說起來也並不算是嚴重,隻是婦道人家都會有的體寒罷了。

蘇玉給她診治的過程中,便囑咐她多飲用些補氣血的茶湯,莫要再喝那些寒涼刺激的。

兵部尚書府裏的眾人都有目共睹,看著唐氏的氣色一日日漸好,紛紛以為是有神仙指點。跟前些日子的萬福寺進香聯係起來,無人知曉是蘇玉的功勞。

“聽雙兒說,蘇姑娘是心善的。這些日子去城外救濟災民?”唐青看著蘇玉,淡淡說道。

身為百姓,能夠有如此胸懷濟世惠民,倒是比某些在其位卻不謀其事的官宦要強出許多來。唐青看著蘇玉的眼眸裏也都是讚賞之意,=。

“唐大人謬讚,如今理療館在京城裏也算是站穩腳跟。蘇玉不愁吃穿,卻也並不該獨自享受著奢靡日子卻將城外的人過得水深火熱的日子當做不見。”

“算是給琪花琪樹積福罷了。”

蘇玉說罷,看著魯將軍,問,“不過,我看著魯將軍印堂發黑,可是有什麽困擾和煩心事?”此話兜兜轉轉,終究是繞回來。

魯將軍猛地拍著腿,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蘇玉,咳嗽兩聲嗓門極大的說,“哎呦,蘇姑娘。你不僅僅是醫術高超,更是有看人麵相的本事?是如何看出我有煩心事的?這事情,可是有能夠解開的法子?”

魯將軍是戰場上的閻王殿,索命的黑白無常。可他此刻卻認真的問著蘇玉如此玄的問題,可見是逼得瘋了。

“我哪裏懂得這些……”蘇玉長歎口氣,故意賣著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