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是當今皇後的娘家。五進五出的偌大宅院,使得來回通報都需要半柱香的時辰才能夠通傳到主屋的耳朵裏,三步有景,五步有巧思。

蘇玉的軟轎剛剛停靠在宅邸門外,便有家丁丫鬟紛紛搬來墊腳凳,扶著蘇玉手腕引得她踩在地麵,隨後又立刻收手退回到左右伺候。

管家都帶著幾分高傲氣質淡淡的說,“請此處稍候。”

蘇玉,身份不過是張嬤嬤推薦的醫娘。

這些年,能夠到陳府裏的醫娘、赤腳郎中和禦醫不乏其數,誰知道是不是仗著有幾分本事便蒙混哄騙來妄圖攀高枝的?

蘇玉並不介意,隻靜靜的站著等待著通傳。初次見麵的下馬威倒是不留情麵,根本沒有搬來落座的圓凳,蘇玉就生生的站著近兩炷香的時辰,不敢將藥箱放置在地麵,就用手拎著,掌心傳來酸痛發麻的感覺信號,腳跟也有些疼痛難耐。若是繼續等著,怕她會直接將藥箱給摔下……

“這位便是蘇娘子吧?請隨我來。”

有打扮得體的大丫鬟款款前來,引著蘇玉繞過亭台樓榭到後院某處僻靜的院落前,進臥榻,便看到層層遮擋住的粉色紗幔。

這紗幔的材質是皇家特有的天蠶絲,怕是宮中的嬪妃娘娘們都鮮少能夠得到兩匹,若是有一點點就覺得是聖恩眷顧,恨不得要做成帕子日日揣在心口衣襟處,而眼前的女子卻能夠隨意的做成紗幔,身份不言而喻,可見一斑。

蘇玉心裏便是立刻又警惕幾分,恭敬的福身屈膝,幾乎是蹲在地上道,“民女蘇玉。”

“你就是張嬤嬤說的,有些本事的醫娘。”

紗幔裏傳出道女聲,有著些許傲慢。讓人聽得極其不舒服,卻又不能表露出來。

蘇玉垂著眼眸,盯著地麵不敢抬頭說,“民女得張嬤嬤謬讚,實在是愧不敢當。”

那女聲嗤笑兩聲,倒是並不接茬她的自謙,“你若是真沒有本事,就趁早從陳府裏出去。該謙虛時謙虛,可不該是,也不用做得那般刻意討好。”

“是,郡主訓斥得對,民女謹記。”

蘇玉回答,紗幔裏麵的人卻有些沉默,隨即問,“你如何知道?”

當今京城裏,蘇玉初來乍到時,便曾經問過食樓的店小二,哪位夫人或者是千金是最為得罪不得的,他想都不想的直接脫口而出陳府裏住著的淩雲郡主。

這位郡主是當朝皇後的胞妹,出身尊貴,更是憑借著身份囂張跋扈,性格刁鑽也難以揣測。很有可能前一秒對你春風拂麵,下一秒便會立刻將你給抓進天牢。而其中的原因更是五花八門,多少京城裏的嫡女們想要討好她,都得不到什麽法門。

甚至是有些還偷雞不成蝕把米,將淩雲郡主給得罪,從此不敢拋頭露麵,隻能在宅邸裏繡花。

“京城誰會不知道陳府裏住著的淩雲郡主呢?郡主的才情卓絕,更是有著天人般的容貌,這簾幔即便是擋著卻也能夠透露出些許皇家的貴氣,讓民女不得不惶恐。若是此刻還猜不透郡主的身份,您今日派人請我過來的事情倒是真真的浪費時間了。”

蘇玉言語中都是對淩雲郡主的誇讚,卻不露痕跡。

並非是直白粗俗,反倒是讓淩雲郡主覺得她不過是在說真話,心情愉悅。

“看你是聰明的,張嬤嬤說你有些本事,那就給我瞧瞧病吧。”淩雲郡主說罷,從裏麵探出手腕。

春紅趕緊取出藥箱,打算從裏麵拿出些診病的絹布,身邊的大丫鬟卻直接攔住,搖搖頭說,“姑娘若是不介意,便用我們的法子。”

說罷,大丫鬟從紗幔裏麵扯出一根絲線,慢慢的遞給蘇玉。

懸絲診脈?

以前倒是總聽聞,皇宮裏麵的嬪妃娘娘們跟禦醫是男女有別,主仆有別,不能夠隨意接觸並且診病,便用一個絲線係在手腕上,順著傳出來。

蘇玉從前也因為好奇嚐試過,即便可以,但誰也不會經常使用這種古老又會出現偏差的法子。可眼下,麵對淩雲郡主,她也不得不低頭,沉默的在心裏猛地歎口氣,把脈。

淩雲郡主年方二八,正是最好的年華,卻總是說胸悶氣短,有些疏解不開,常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

蘇玉不敢說,這病症根本就是淩雲郡主被嬌生慣養出來的毛病,自小身邊都是能夠庇護她的皇後姐姐,皇帝姐夫,誰敢欺負?稍有不順心便會直接開口懲罰。

長此以往,使得淩雲郡主看不得任何一點點違心的事,易怒又暴躁,肝膽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傷損。

蘇玉心裏默默有了算計,將絲線遞還給大丫鬟。

“怎麽樣?可是看出些什麽問題了?”淩雲郡主的身形透過紗幔鬆垮垮的躺在臥榻上,單手撐著頭。

蘇玉思慮著回答的話語,道,“郡主的身體並無大礙,隻是心中鬱結,若是時常能夠抒發排解便會日漸轉好。若是覺得實在不舒服,我倒是也可以用銀針刺穴的法子幫忙催動……”

針灸是中醫流傳下來的精粹文化,更是有著立竿見影的功效。卻因為看起來太過凶險,不被所有人熟知和願意治療。

“大膽,你竟然試圖在郡主的千金貴體上用針?”大丫鬟說罷,門外守著的侍衛便要衝進來。

這是什麽陣仗?春紅哪裏曾經見到過,頓時有些慌亂,可餘光看到蘇玉並沒有動搖反倒是安靜又淡然的模樣,迫使自己也咬著牙站在原地,莫要讓人看出瑟瑟發抖的底子。

紗幔裏的淩雲郡主見狀挑眉,饒有興趣。

素來聽聞,蘇玉是妙人兒,可沒有想到她身邊跟著的丫鬟也如此有分寸,並沒有以失態,更是沒有讓淩雲郡主抓到任何的錯處和能夠懲罰的借口。

心裏想要逗趣和戲耍蘇玉的心思也漸漸消失,淩雲郡主自裏麵說到,“除卻針灸,你再想想其他的法子。三日以後,自然會有車馬再去你的府裏將你接過來,到時候你若是想不出什麽能夠治得好我,又讓我毫發無損的法子,便是不能囫圇個的出去了。”

“是,民女知曉。定然為郡主竭盡全力的想法子……”蘇玉答應著,隨著大丫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