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宅,自蘇玉等人離開便顯得冷清落寞,隻留著蘇誌文拄著雙拐,扶著圍欄慢慢撐著練習該如何行走。偶爾踉蹌的怕是要摔倒時,他就會停下歇兩口氣。絹帕都已經被汗淋淋給打濕的能夠擰出水來,卻沒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如今斷骨重接,旁人能夠做出來的努力都已經到達極致,其餘唯有蘇誌文才能做到。

總歸是不能讓蘇玉眼睜睜再次失望的,想到這兒,蘇誌文便又扔掉雙拐,感覺到刺痛的勉強站穩。

“小心……”後院地麵鋪著鵝卵石,經過昨夜蒙蒙細雨有些濕滑,眼見著蘇誌文要摔倒的時候,忽而有聲提醒,猛地攙扶著他的雙臂。

瘦弱小巧的身體扛著蘇誌文,讓他能夠重新找回到平衡。

蘇誌文回過神來,低頭看著唐雙兒,趕緊撒開手,撿起地上放著的雙拐,問,“你怎來了?”

“小姐!”

憐兒小跑著,狠狠盯著蘇誌文,像是揣著一肚子怨氣無從發泄似的。

“蘇姐姐離開時曾經囑咐我,偶爾過來瞧瞧宅子,也陪琪花琪樹玩耍,指點功課。”

唐雙兒靦腆的羞紅臉頰,方才親昵接觸的肌膚此刻還有些滾燙,少女嬌羞使得她不敢直視著蘇誌文的眼眸,“我從家裏燉了些骨湯想要端過來給你嚐嚐,想來還是熱乎的,不比蘇姐姐的美味卻也是一番心意,你試試?”

根本不等蘇誌文回答,唐雙兒就自顧自的吩咐憐兒將食盒擺放在涼亭內,倒出來,眼眸裏帶著幾分期待的盯著蘇誌文。

這般舉動讓他不得不落座,看著濃稠雪白的骨湯,粗略瞧著便知道是費了一番功夫,並非是短時間能夠熬製出來的。

唐雙兒的手似乎也纏繞著布條,蘇誌文的眼眸落在那處,她便快速的藏起來,背著。

“你傷著了?”蘇誌文擰起眉,握著的瓷勺又落下。

憐兒耐不住性子,張嘴便說,“蘇公子此番關心倒是多餘,我家小姐昨夜裏就整晚沒睡,守著砂鍋盯著骨頭怕是飛走似的。這雙手原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可如今又是煲湯又是親自盛出來,細皮嫩肉自然是破了。若是讓夫人知曉,不知道會心疼成什麽模樣呢!這碗湯,您可是要好好喝盡,才能夠對得起小姐這番功夫。”

“憐兒,你多嘴多舌做什麽!”唐雙兒看到蘇誌文局促的表情,瞬間蹙著眉訓斥。

作為貼身丫鬟,自小便是跟唐雙兒同長起來的,說是主仆,也跟姐妹無異。可如今為初認識幾日的郎君便痛斥,憐兒心底委屈,頓時紅了眼眶的跑到門廊外,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涼亭內徒留兩人,麵麵相覷,唐雙兒隻能趕緊又重新盛碗湯遞過去,輕聲說,“她是從未見我這般,心疼所以說的重了些。你別放在心上。”

“她說的沒錯,你是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為我做這般事情是不值當的。”

蘇誌文靜靜喝著骨湯,入口香醇濃厚,稍微細品便知道是專門找蘇玉討了方子,學著做的。

唐雙兒越是用心,越是讓蘇誌文覺得有負擔。

“你為何總是要將我推開?我知道門第之間或許是有些差距,可難不成男婚女嫁偏要都看著門第之分麽?你曾經也是鐵骨錚錚的男兒郎,若是心裏有我,爭一爭又如何?”

唐雙兒氣不打一處來,倒是也拍著桌站起來,蹙著眉聲音有些大的問道。

“你小聲些,我是男子,旁人聽到無非是笑話幾日便作罷。可你是女兒家,若是被人聽聞傳閑話,以後可該如何是好?”

蘇誌文忙要拽著她的袖擺安撫,可唐雙兒卻後撤兩步,保持著距離恨恨道,“若是人盡皆知可好,那你便不得不娶我進門。你若是不娶,我便去萬福寺落發當姑子,你自己想清楚。”

唐雙兒將心意表白出來,便解氣的轉身要離開。

隻到門廊處,她又堪堪的站穩轉身盯著目瞪口呆的蘇誌文說,“那骨湯可是我費了一番功夫熬製出來的,就算是難喝,你也要喝的一幹二淨。若是讓我知道倒掉,有你好看!”

唐雙兒不知何故,竟然有些潑辣起來。蘇誌文措手不及,她就已經揮揮衣袖的離去,隻留著冒著熱氣的骨湯。

“怎麽會難喝?隻是這般好的東西,我受不起。”

蘇誌文喃喃自語的喝著,骨湯越是濃厚香醇,入口以後他越是覺得苦澀難耐,甚至是心口都像是被刀割似的疼。

憐兒守在門廊外,看著唐雙兒出來什麽也不說,隻跟在後麵坐著馬車複有離去。

馬車內,唐雙兒氣得絞著手帕,看丫鬟也給她臉色瞧,頓時委屈道,“你剛剛那般豈不是給我招惹麻煩?原本他便對我不願親近。”

憐兒聽此話,更是有些惱火。

“小姐,您是堂堂兵部尚書府的嫡女,老爺夫人捧在手心兒裏的掌上明珠。全京城,哪家的富貴公爵配不得,非要找蘇家公子?我知曉你對蘇娘子是有些好感的,可若是認兄妹也可,為何偏偏要嫁給他?那蘇公子對您千般拒絕,萬般遠離,是因心裏有些分寸,懂得身份懸殊,可您為何要巴巴的總貼過去呢?”

憐兒自小跟著唐氏,唐雙兒去各種夫人們的賞花宴,也看慣了勢利的場麵,有這般想法情有可原。

唐雙兒沉默半晌,掀起簾幔看著外麵的景色和熱鬧喧囂的市井,說,“難道嫁到高門大戶裏便能夠得了此生的幸福麽?你隨著我見過不少夫人,哪裏的笑意是真真切切的刻進骨子裏的?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可蘇娘子呢?她的幸福卻是真真切切的,平平淡淡又何嚐不是一種活法?”

“況且,第一眼便中意放在心尖兒的人,哪裏還能夠看的到其他人呢?就算是皇城裏的那位主子,怕我也是不願的。”

唐雙兒說罷,憐兒趕緊捂著她的嘴,搖搖頭說,“小姐,您最近是越發的沒有規矩分寸了。這番話若是被旁人聽見,可是要論罪的!”

幸好,此刻周遭並無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