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的嫡女是金尊玉貴,身嬌體弱的,哪裏能夠跟營帳裏皮糙肉厚的爺們兒相比。這一夜睡醒,就有些鼻塞頭暈,眼眶熱乎乎的頭重腳輕。

唐雙兒跑到蘇玉床榻前,看她呼呼酣睡的樣子,不由得歪頭琢磨,怎她就能夠如此適應,可見是她太體弱,以後如何能夠陪著蘇誌文四處征戰隨軍呢?

“哎呦,小姑奶奶,您可嚇著我了。”蘇玉睜開眼眸,睡眼惺忪便見她佇立床頭,臉色慘白,心驚不已。

唐雙兒抱歉的向後退兩步,低低咳嗽兩聲,用手掩著嘴角。

蘇玉見她這副樣子,也是揉著酸痛的腰勉強坐起,從隨身藥箱裏取出空間裏拿出來的感冒靈,用沸水衝泡,遞給她道,“喝過以後,再吃些餑餑熱食,就能好些。想來是你昨夜睡著不安穩,踢了被子吹著冷風,才會這般……”

“阿娘說,我自小就睡著不穩,好幾次還險些從床榻掉落。是已,閨房都鋪著些厚重的綢緞做墊腳,怕得是我夜裏再摔下去。”

唐雙兒捧著感冒靈,淺啜,感覺味道並不似其他湯藥難以吞咽,便閉著眼眸一飲而盡。

蘇玉聽她這般說,頓時想要將唐青不喜奢靡的評價收回去。

唐青是清官,可對女兒的愛卻不少分毫。

如此時代便有綢緞做地毯,若是以後蘇誌文將她娶進門,她的理療館怕是要再擴張些才夠用。

“蘇姐姐,你嘀咕著什麽呐?”唐雙兒見她朱唇蠕動,好奇的湊過去詢問。

蘇玉尷尬的扯起嘴角弧度,話鋒一轉調侃道,“我是說,以後大哥若是睡在外側便是你鬧翻天都摔不出去。大可放心……”

雖說男女大防,可閨中密友說些體己話和私房話也是無傷大雅的。畢竟自小就有嬤嬤給大戶人家的千金看些春宮圖,怕得就是嫁人以後不懂得伺候,冒犯唐突,失去恩寵。

果不其然,唐雙兒聽聞瞬間臉便漲紅起來,將藥碗重重放置在銀屑炭爐旁,跺著腳。

“蘇姐姐慣會取笑我,這些話哪裏能夠說得……”

唐雙兒嗔怪著,表情卻是有些羞澀之意。仿若在偷偷幻想著蘇誌文的臂彎。

蘇玉也抿著嘴角,頗為八卦的問,“老實交代,你可是夢到過大哥?”

唐雙兒追著蘇玉從營帳裏跑出去,鬢發微垂,嘴裏還不依不饒,“蘇姐姐,讓你胡說!”

蘇玉見周遭小兵們眼睛紛紛直愣愣的盯著唐雙兒,沒有等反應過來時,就見蘇誌文從不遠處拄著拐,將衣袍罩在唐雙兒的頭頂,遮蓋她的麵容,擰著眉對蘇玉說,“不似在家,注意些。”

蘇玉頭次被訓斥,垂眸趕快扶著唐雙兒回到營帳裏梳妝。

“還是頭次見大哥板著臉與我說話。”蘇玉看著唐雙兒抱著衣衫,滿臉羞澀的模樣搖頭。

這女子若是跌墜到情海裏,倒真是難以理解。

唐雙兒忽而想起什麽,凝視著蘇玉問,“蘇姐姐,我昨夜裏醒來時,並未見你,你去哪裏了?”

蘇玉咳嗽兩聲,眨眼又有些心虛的拽著衣襟遮蓋住脖子上的吻痕,失笑的指著外麵,道,“二輪比試快要開始,你若是不抓緊,可就瞧不見大哥了……”

“快些走。”唐雙兒畢竟是心思純良,隻三言兩語便哄過去,蘇玉也不由得放心下來。

魯將軍的營帳,武伢和蘇誌文都屆時出席。

沙盤裏是京城外的布防圖,唐青親自列出比試的題目,說,“如今京城外駐紮的將士隻有三千,若是重兵壓陣,怕是有半柱香時辰就能夠到達。你要如何?”

唐青說罷,看著蘇誌文和武伢,這是一道根本無可能的題。

蘇玉列旁聽著,也不由得蹙眉搖搖頭。

三千對兩萬,無論何種計策就算是把孫子兵法搬出來,哪怕是唱空城計怕都壓不住,稍微試探便能夠泄露出底氣。

蘇玉看著蘇誌文同樣皺眉的樣子,想不清他此刻在思索什麽。

武伢反倒是仗著胸中有點墨,侃侃而談的說著,“不若先用暗伏的計策,隨後再以兩千人作為先鋒,出其不意。”

沙盤裏的兵卒被武伢擺布的極其分散,四分五裂,唐青和魯將軍都不由得搖搖頭,從而將視線落在蘇誌文的身上,期待著他會說些什麽。

蘇誌文足足沉默半晌,搖搖頭,眸光堅定的看著魯將軍和唐青,說,“若是我,我會讓三千將士留在營帳裏給家留封書信,再束手就擒。”

“你這是什麽東西!身為將士,怎能夠投降?你可知道若是突破這層駐防,後麵便是京城。”

武伢看著唐青和魯將軍兩人頗為讚賞的目光,瞬間爆發的拍案而起,惱怒的說著。

蘇玉隻思索片刻,就明白其中關鍵,笑出聲來。

唐雙兒有些搞不懂的看著眾人像是打啞謎似的模樣,歪頭不解卻又不好意思出言詢問,隻能看著蘇誌文靜靜的站著,指著所謂的重兵壓陣。

“兩萬敵軍,能夠毫發無傷的逼近京城,並沒有任何消息率先來報信,便是有內應通敵。而三千敵兩萬,本來就是斷然無可能的抗爭,即便是三千兵卒也都是人心肉做,他們並沒有任何義務要去赴死。”

蘇誌文看著沙盤裏,京城背後的皇城。“居高位者,不能將所有子民都看作是保護他的盾牌,而應該是要愛民如子。”

若帝王能夠親臨,便可鼓舞軍心,可這並非是兵法能夠操縱。

“我讓三千將士留封書信,便投誠。說不定還能保全一條性命……”蘇誌文看過太多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前仆後繼的死在疆場,他不想再看任何。

魯將軍和唐青聽完,都不由得撫掌,說,“果不其然是魯將軍曾經的得力副將,麾下愛將。本來就是一場必輸無疑的,可阿文,身為將士……卻不能投誠,要死在戰場。”

最後這句話,蘇誌文猛地抬起眼眸,眼底裏似乎有些許光芒正點點複蘇起來。

“我不服!”武伢此刻已經被打壓到癲狂,他握著劍鞘,直指著蘇誌文說,“還有最後一場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