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人,離心仿若瞬間便成。
那夜,蘇玉和李景行徹夜未眠卻同榻而臥,各自懷揣著心事。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蘇玉便翻身而起到後廚去擺弄著膳食來躲避。
李景行隨後起身望著她將翡翠發簪給摘下放置在梳妝匣內的模樣,張張嘴卻又將話給吞回去。
這定情信物,終歸是要蒙塵些許日子的。
原本以為蘇玉會直接惱得又跟他分屋而睡,如今看來,倒是比想象中好些。
“主子。”暗影前來複命,看蘇玉冷著臉離開的背影,擔心試探的詢問,“夫人那兒……”
李景行搖搖頭,見暗影要追問金鎖裏蘊藏秘密之事,擰著眉訓斥著讓他閉嘴,“此事給我爛在肚子裏,別管任何人追問都不得說出半句,更是不能讓夫人知曉。”
“否則,小命別說是保不住的。”
李景行咬牙提醒,臉色狠厲,暗影也自然是遵命,心裏卻狐疑,為何坦言所有事情的時候,要隱瞞此事呢?
可能是暗影並不懂得情意兩字如何書寫,李景行卻是深深明白的。
對於蘇玉來說,她能夠忍受欺瞞哄騙,卻是忍受不了利用和算計。
在這段感情裏,少年郎往往在意軟香在懷的佳人時光,而女子更注重於這段感情的純粹,並沒有摻雜著任何其他分量。
像是年幼時,皇宮裏倒是有許多對先帝用情至深的嬪妃,她們不爭不搶,隻求能夠照顧先帝,並且獲得他的一顆真心。
可往往那些嬪妃最終卻落不得好下場,因為她們所求,是世間最為難得之物——真心。
當朝太後重權在握,娘家是世代都有嬪妃在宮廷裏的龐大家族,她從成為秀女的那日起便明白要獲得先帝的寵愛就少不了要算計,少不了拉攏其餘需要依附她的嬪妃。
所以,一步步走到如今,她是得償所願的,她能夠藏起先帝的遺詔,能夠將天底下最為尊寵的龍椅交給兒子,位享尊榮。
“主子,那以後我們奉命辦事來回的時候,還要避開夫人麽?”
暗影出言打斷,讓李景行回過神來,眯起眼眸搖頭說,“直接去書房尋我,不用藏著掖著。”
“是。”暗影對於李景行此刻的模樣有些摸不著頭腦,卻總覺得哪裏有些變化。
似乎李景行比起從前多了許多牽絆和猶豫,這些軟肋弱點倒不是一件好事。
在明爭暗鬥,你搶我奪的刀光劍影裏,總不能夠有太多的弱點暴露給對方,這樣便會被李景豐給鉗製住。
可身為屬下,這些卻又是他們提醒不得的。
換句話說,李景行又何嚐不知,不過是情深一往,他也左右不得。
後廚,蘇玉有些愣神的燒著午膳。
春紅自院外進來的時候看到煙氣滾滾,趕緊捂著口鼻跑進來,拽著蘇玉的手腕將她給拖到庭院裏,又抱著一桶水跑到後廚裏撲滅。
看著灰燼和喧囂之上的白色煙霧,蘇玉才回過神來忙將燒焦的蔬菜給清理出來,手不自覺的去撿起煤炭,掌心瞬間燙起來燎泡。
“蘇娘子,您小心……”春紅趕緊將她給拽著用井口旁邊的涼水衝洗。
知道蘇玉隨身會攜帶著創傷藥膏,春紅也趕緊去尋來替蘇玉塗抹著手指。
那已經泛紅有些觸目驚心的傷口迅速膨脹起來,蘇玉用銀針挑開,便有許多濃水流出來。
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用布條將掌心層層包裹纏繞起來,撒著創傷藥膏和粉末,擠出笑容說,“無妨,不礙事。”
“蘇娘子,您這是怎麽了?是有心事麽?”春紅知道蘇玉是從來不會如此走神的,更是擔憂。
庭院外,李景行經過聽到聲響看著眼前景象,想要邁步前來查看她的傷情,邁開的腳步卻沒有跨過門廊反倒是收回去,咬著牙,猶豫片刻轉身離開。
蘇玉緊繃著的身體也才是稍微鬆懈下來,扶著石凳落座,苦澀的盯著掌心的傷口。
也不知是該說李景行懂她,還是說兩人都給彼此太多的退路。
李景行自然知道,蘇玉此刻是需要安靜的,甚至是不希望能夠看到他。
可是李景行卻不知,此刻若是他用些強的,用近乎於勉強的方式將蘇玉給困在身邊,或許會打開她的心結也說不定。
女子有些時候並不希望有退路,並不希望一切能夠按照自己所選,蘇玉甚至是希望李景行給她一種肯定和禁錮。
太過相敬如賓,有些時候便失了些味道。
“蘇娘子,您和李郎君……有爭吵?”春紅不敢相信的問,仿佛她從最初見到蘇玉和李景行時,便覺得此兩人怕是神仙眷侶吧。
“我方才看著李郎君也像是有些難熬的模樣,若不是什麽要緊事,就睜隻眼閉隻眼的過去才好。”
“從前夫人經常與我說,人非聖賢書鞥能無過。”
員外郎和許氏看似恩愛多年始終如初見,可也有過拌嘴,隻不過,他們願意去回憶著曾經甜蜜往事,而忘記爭吵時的那份痛苦罷了。
“若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原諒之事,我又如何會成這般模樣?”
蘇玉苦澀的笑著,看向春紅問,“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夫君必須要娶三妻四妾,納無數美妾,你該如何?”
“蘇娘子,您說笑了,李郎君不會是那般的人,他平日裏可是連女子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春紅以為蘇玉是猛地到京城裏,生出幾分憑空捏造的醋意,笑著哄。
可蘇玉卻搖搖頭,李景行並非是池中之物,他有著極大的野心,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便是也能夠猜出李景行的打算定然是日後想要奪權篡位,坐在那萬人之上的位置。
縱觀古今朝野,如果想要穩坐權力之巔,是不能憑借一己之力的。
需要有極多的支持,而那些支持並非來自於純臣,也會有利益互換的相互挾持。
後宮之中,到時候蘇玉又該如何自處,琪花琪樹又該如何去麵對?
那些種種問題都讓蘇玉無法將李景行重新當做自己的夫婿看待,這份隔閡,是她無論如何也消減不掉的。